001重傷初愈

001重傷初愈

1938年底,魯南一個叫李庄的小山村。一座茅屋裏。

李自強躺在炕上一動也不能動:我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竭力地回憶著,大腦里斷斷續續地呈現出一幅幅畫面:

兩個滿頭白髮的老人頭部中彈倒在堂前,一個中年男子身首異處、大卸八塊,兩個女人的下身被扒光、肚子被剖開,內臟撒了滿地……院子裏,到處都是殷紅的鮮血……

不!李自強掙扎著,他似乎看到大門外涌過來一夥小鬼子,端著上著刺刀的長槍大呼小叫里向他包圍過來……殺,殺,殺!我要殺光你們這幫畜生!可是,他忽然從懸崖上跌了下去!一片鮮紅佈滿了他的記憶……。

李自強不知道躺在炕上多長時間了,全身無力,頭疼欲裂,不能說話,不能睜眼,更無法起床,就像一隻木偶一樣,直崩崩的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李自強竭力掙扎著,後背躺得火辣辣地疼。不行!我一定要醒過來,我一定要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可是,他竭盡全力,還是無法睜開眼睛,還是無法說出一句話!

日子就這麼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了。

這一天,李自強的意識竟然奇迹般地清楚起來,頭腦漸漸地不暈眩了,只感到頭部在隱隱做疼,兩唇乾燥,口渴的要命!

「水……水……」李自強叫着,可是,自己聽到的卻是一個非常微弱的聲音,低得就像一隻蚊子在嗡嗡地叫。

「咦……少爺,你醒了?」耳邊響起一個女孩的聲音,「娘,爹,少爺醒了,少爺醒了!」

這個女孩是誰?李自強艱難地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一股強光刺進來,他趕緊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眯着眼向四周觀察著:

這是一座小茅屋,土扶的牆壁,牆皮熏得漆黑一片,牆上的釘子上掛着一提提的玉米和一串串的辣椒,低矮的房門,小小的木欞窗戶,紙糊的窗欞上露出一片空隙,一陣冷風吹來,讓人不由地一陣哆嗦……

李自強又把眼睛睜開了一些:這是一個土質的炕,炕下的爐火正旺;炕上的粗布棉被補丁摞著補丁,但還算乾淨;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正撲閃著一雙大眼睛驚奇地望着李自強,臉上洋溢着興奮的喜悅,女孩上身穿着一件粗布棉襖,下身穿着麻布棉褲,肘部、肩膀、膝部、臀部到處都補著一層層的補丁……

不遠處,一對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女聽到女孩的叫聲,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兒,奔過來,男人笑着說:「梅她娘,少爺真的醒了!」

「孩子,你可醒過來了!」中年婦女撲到炕前,淚水撲簌簌地流了下來,彷彿躺在炕上的就是她自己的孩子一般。

這是一個善良的大嬸,李自強心裏想着,口裏便說了出來:「大……大嬸……我……」

「大嬸?」婦女愣了,男人愣了,女孩也楞了,婦女問,「孩子,你叫我大嬸?」叫錯了嗎?李自強想,不叫你大嬸叫什麼呢?

望着傻傻的李自強,婦女吃吃地笑起來:「孩子,難怪你一時想不起來,你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滾下來,真是九死一生……你躺在炕上已經昏迷不醒一年了!」婦女扳著指頭數着,好一會兒才算準:「可不是,還差兩天,就正好是一年整!」

一年!我躺在這裏已經整整一年了?!他們到底是誰?我怎麼會在他們的家裏?一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李自強怎麼也想不起來……

「少爺,你好些了吧!」那個中年男子走過來。

黧黑的臉膛,高高的個子,一條破破爛爛的帶子纏在腰裏,捆住了補丁摞補丁的棉襖棉褲,敞着懷,沒有內衣,更沒有外套,胸口裸露著,肋骨可以清清楚楚地數出來;頭上包着一塊破毛巾,算是禦寒的帽子了。

「少爺,你可真是睡了一場大覺!」男人憨厚地笑着說,「少爺,你還記得我吧?我是你家的長工王鐵鎖啊!」

我家的長工?李自強怔怔地出著神,頭腦里似乎開始有了一些記憶。

「少爺,你還記得我嗎?」少女從婦女和王鐵鎖之間擠進來,露出了一顆天真的腦袋,開心地笑着說,「我是小梅啊!我爹爹雖然是你們李家的長工,但早就被你爺爺、奶奶私下裏認作乾兒子了。你可是吃着我娘的奶長大的,平時,你也叫娘的,現在怎麼不認識娘了!哧哧……自強哥,你不是傻了吧?」

「小梅,胡說什麼?」王鐵鎖瞪了一眼,「我們全家人還是習慣叫你少爺……身份地位在那裏放着,不能亂了綱常……」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李自強笑了!

「娘,爹,你看,少爺笑了!少爺笑了!」小梅甜甜地笑着,滿屋子裏充滿了笑聲。

「好了好了!」娘說,「你這孩子就是話多,少說兩句吧!你哥哥剛剛醒過來,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就別再添亂了!」

王鐵鎖和王小梅笑了笑,都不再言語了。

過了一會兒,王鐵鎖忽然憂心忡忡地說:「我說小梅她娘,少爺不會真的變成傻子了吧?他怎麼會不記得……」

「不!不會的!」婦女慌亂地止住了男人的話,「這孩子剛剛醒過來,只是一時糊塗,想不起來了,怎麼可能會變成傻子呢!你少在這裏亂叨叨,凈說些晦氣的話!……」王鐵鎖嘿嘿地傻笑了一下,不再言語。李自強又笑了笑……

「咦,少爺笑了,少爺又笑了!咯咯咯……」小梅開心地笑着說,「娘,你看看,你快來看看呀!」

「看見了,傻丫頭!」娘輕輕地敲了一下小梅的頭,「自強一醒,看把這丫頭樂得!好了,以後有人陪着你玩兒了!」

「咯咯咯……娘說什麼話,你當我還是小孩子嗎!」

「你本來就是個小孩子嘛!」

看到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李自強真正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是啊,人生是否快樂,並不在於擁有財富的多寡。錢再多,也未必快樂;人再窮,也未必生活得痛苦。

「娘——」李自強張了張嘴,很自然地叫了出來。

「哎——」娘甜甜地答應着,幸福的臉上好像盛開了一朵美麗的鮮花!

「娘……我渴……我渴……」李自強吃力地說。

「噢,太好了!知道渴了餓了就等於好了!」娘高興得哈哈大笑,「小梅,快給你自強哥倒碗熱水來!」

「唉——」小梅開心地答應着。

小梅端過一個黑色的搪瓷碗,裏面倒了些白開水,用口試了試,不熱不涼正可口:「少爺,你先喝點水吧!」

「哦……」李自強答應着,欠了欠身,想坐起來,可是只覺得身體彷彿有千斤重,他就是竭盡全力,也只能抬了抬頭。

「少爺,別動,我來喂你吧!」小梅說。

「叫……叫哥……」李自強說。

「對,對!」娘笑的更加開心了,「小梅,以後你就叫他哥,自強哥……」是啊,自強這孩子全家人都被害了,以後就讓他做我的親生兒子吧,我正好沒有兒子。「小梅,以後他就是你強哥了,你們就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

「太好了!」小梅笑着說。

小梅拿起一個枕頭,墊高了李自強的頭,然後端著一隻黑色的小瓷碗遞到了他的面前,笑着說:「來,哥,喝水!」李自強張了張嘴,想自己去喝,可是怎麼也夠不著。

「咯咯咯……」小梅笑起來,「哥,還是讓我來喂你吧,這一年來,都是我喂你呢!」小梅找來一枚黑色的小瓷勺,從碗裏舀起一小勺熱水,放在自己的唇邊試了試,又吹了口氣,遞到了李自強的嘴邊。

李自強口一張,唇一吸,一股熱流湧進了他的口腔,他的身體不由一震,全身透出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暢。喝下的彷彿不是水,而是生命的力量,這力量有着無窮的魔力;喝下這口水,彷彿就給機器加上了動力油,有了油,機器就可以運轉起來,終將震驚四野!

一勺又一勺,李自強喝光了那一小碗白開水,口似乎還有些干,他望了望小梅,臉上閃出了生命的色彩。

小梅說:「哥,一年來,你頭一次喝這麼多水,也頭一次喂你這麼順利,看看,一點水都沒有灑……」

「哦……是嗎?」

「呵呵,是啊,經常灑得到處都是。」

「小梅……為我……你辛苦了!」李自強感到自己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說話有力多了,「小梅,我還……想喝……」

「行,哥,我再幫你倒!」

「別……別喝水了!」娘說,「一會喝湯吧!娘這就給你做飯!」

「娘,做什麼飯?我來幫忙!」小梅開心地說。那聲音好像春天裏的乳燕,甜甜的美美的,讓人不由產生無限的聯想……

「還有點小麥麵粉嗎?」

「有,娘……不過,太少了,只有半碗!」

「半碗也好!」娘說,「娘今天就給孩子做碗長壽麵!」

「呵呵,再加上一個雞蛋吧!」一側的王鐵鎖哈哈大笑,「我們家的大功臣黃母雞剛剛下了一個蛋呢!」可不是,那隻母雞還在一旁「咯嗒咯嗒」地叫呢。

「哎呀,太好了!哥,你知道嗎,娘燒的雞蛋長壽麵可好喝了!小時候,我喝過一回……」

「呵呵……饞丫頭!」娘一邊和面一邊說,「你當你哥哥跟你一樣啊,雞蛋長壽麵是他的家常便飯,以前我經常做了給他吃!當年,在李老爺家裏……」

「吭——吭——」王鐵鎖咳嗽起來,娘忽然醒悟了,趕緊停下來,閉口不語。李自強感到很納悶: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大腦中閃過一幅幅畫面,殷紅的血跡,一院子的屍體,他拚命地向山上跑着,一腳踏空從懸崖上滾了下來……

「娘,我去燒火!」小梅看了看場面很尷尬,便乘機離開了。

不一會兒,茅屋裏瀰漫起一陣濃濃的炊煙來。娘忙碌著和面,王鐵鎖打着下手,小梅生火,一家人忙碌起來。

忽然,「咚——咚——咚——……」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接着,門外響起一個尖利的叫聲,彷彿一隻公鴨在呱呱亂叫:「王鐵鎖!王鐵鎖!開門,快點開門!」

王鐵鎖一下子驚慌起來:「不好!崔命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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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神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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