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摔死的

他扭了下脖子，從儀錶盤拿起一隻嵐山香煙吸了一口，撣去煙灰，睿智的眼睛裏射出機敏的光芒。

「我用十年打造了這個實驗室。」

他沖劉楓擠眉弄眼：「小子，我和你長的像嗎。有沒有像過五十年後你會是這個樣子。」

「老不老，死不死的。」

「呸，臭東西，老子就算死也不會變得像你一樣又老又丑又髒的。」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罵人的神態，動作舉止都一模一樣。

屏幕里的老頭用梳子整理頭髮。

「在不體面一點，就回不到過去了。」

「人啊，還得多說話，不然沒人認可你，沒人記住你，像個自閉症一樣躲在房子裏，知道世界的真理有什麼用？誰特莫關心呢？」

「咱的走出去，凌駕在他們肉體上，精神上，雙重碾壓，在你死的時候，才會有人記住你，為你創造史詩，神話，即使是死也死的有價值。」

「我這輩子不可能了，劉楓，你真的想過會死在一個人都沒有的地方嗎？saya又不是人。」

「咳咳，老頭子的一點感觸，你小子別給我當真了！」

「還記得聖醫堂的祖訓嗎！」

「永不悲怯！」

年輕劉楓和老年劉楓同時念了出來。

「經過我多年的研究，我來到的世界，其實可以稱為原本世界的分支，一個主世界引導的分世界，如同環繞木星身邊的衛星一樣，主世界和分世界並不算平行世界，相當於對原本世界的補充。」

「所以，我來到這個世界后，不會有獨屬於分世界的劉楓出現，與我斗的你死我活，主世界無法解釋的謎題在分世界都得到解釋，比如通斯古大爆炸，是分世界發生了巨大的異變后，主世界受到影響才會出現的大爆炸。」

「地球某地方磁極發生改變，也有可能是分世界的南北極出了問題，地球淘汰的文明在分世界會出現演變，重新演進，恐龍文明至今在這個世界的原始地帶中仍有演化。」

怪不得劉楓昨天看報紙無意發現花邊新聞，翼龍恐龍蛋成為小明星，翼龍詹姆斯先生明天的新聞發佈會……他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結果接受採訪的還真是一隻不會說話的遠古翼龍，這玩意兒在地球已經絕種好幾萬年了。

「分世界和主世界的人類社會以及組成方式也許有大變化，也許是照搬來的，咱很幸運，所處分世界的文明演進和主世界相似，運氣不好去文明演進慢於地球三千年的古文明時代……真得出門靠吼交通靠走，或者來到提前人類文明三千年後的分世界，那……那裏是核廢料產生的畸形種世界，人類文明的終點就快到達，人類命運終結於核戰爭。」

「這都不是主要的。」

「你要了解分世界和主世界的關係，一般來說，分世界和主世界溝通的唯一渠道是，世界線的交匯，兩個世界的文明會突然交流一次。」

「比如兩百多年前的技術大爆炸，所謂蒸汽技術的演進，正式優秀的分世界對主世界的補充，他們早就演變出更先進的科技，兩個世界線碰巧交匯后，技術交流，技術提前革命發生了。」

大概二十年後，還會有一次技術革命，一個分世界的世界線無比接近我們原本世界的世界線了。

「除了世界線的交匯外，還有一種方式連接兩個世界。」

「空間裂縫。」

「空間裂縫是極度不穩定的結構，它相當於一個物質變化機。」

「你從分世界走到主世界時，也許會從人變成一頭豬，反之從人變成豬都是有可能的，空間裂縫的隨機性讓很多試圖穿過兩個世界的邊緣旅行者，望而卻步，他們不敢保證穿過後，物種的純潔性是否發生變化。」

「古往今來的文獻記載中，穿過空間裂縫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宇宙鐵則規定了不允許任何人通過，但不是沒辦法通過。」

「正如我能克隆一個自己欺騙宇宙鐵則一樣，想要通過宇宙裂縫，也需要犧牲。」

「在對的極點，找到對的方式進入空間裂縫。」

「我用這個世界的科學理論，推演空間裂縫的誕生，變種，膨脹，爆炸，消融。」

「空間裂縫發生變種時，人的基因成分也會發生變化，這也是為什麼有的人進入空間裂縫，身體不受控制的變成一隻牲畜。」

「膨脹和爆炸階段最危險，一旦陷入膨脹，意味着兩個世界之間的空間裂縫將會關閉，其內部出現自我演變的過程」

「所以，必須在膨脹階段開啟時通過，據我估算，主世界與伽馬分世界有兩光年的距離，如果依靠人奔跑的速度，跑到地老天荒也沒個結果。」

「我用盡了聰明才智，用這個世界最偉大的理晶技術，製造出偽曲率變遷飛船。」

「劉楓，你要做的是利用曲率飛船進入空間裂縫，找到主世界的連介面逃出去，對了，曲率飛船不能帶進主世界，經由空間裂縫偷渡的文明會受到宇宙力量的約束，曲率飛船進入主世界，就功虧一簣了。」

「空間裂縫中藏了數不清的風險，我留下一本記錄筆記，有空你就看看吧，經由我的推算，下一次空間裂縫的開啟時間，在二十三天後，希望你做好準備。」

「你知道我的性子，鄙人不喜歡傷春悲秋。」

老年劉楓的語氣低緩沉頓，他的確步入了古稀之年，曾鋥亮的額頭上長滿了灰斑，眼神未像年輕時那般有神采，他的臉上被衰老的皺紋佔領，自信的笑容湮滅，時光予以他沉穩與頹然，他也懶得和時間抗爭，在生命這駕不會回頭的列車中，劉楓來去如風，在開窗戶時，染上了風塵。

「嘔……」老年劉楓打了個飽嗝。

他又舉起一大瓶烈酒往喉嚨里灌。

「在喝酒和工作時，我知道我還活着。」

「請不要介意我喝酒，相信你也不會介意的，喝酒，真是一門講究事，喝得太猛容易醉，喝得慢了，又累。」

「我哪裏會知道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揮霍了一生，如果人生能重來的話，我就不該救你出去。」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老年劉楓躺在旋轉椅上，照亮他臉的橙色燈光漸漸暗沉，失色。

「saya放一首throughthevalley。」

結他的輕盈弦樂聲緩緩拉奏，低沉的小女孩懷着悲傷的心情慢慢唱起。

她唱：「iwalkthevalleyoftheshadowofdeath」

屏幕里是saya播放音樂的聲音，屏幕外靜謐無聲，前任主人的聲紋指令無法識別。

「surlygodnessandmercywill。」

「becauseikonwI＇llkillmyenemieswhentheycome。」

小女孩的聲音沒有憤慨，她很平靜，像在訴說一個平常的故事，可歌詞的含義是在漆黑狹窄的山谷里，領略潮濕陰暗，在生存與毀滅之間，殺死敵人，用手掐住他們的脖子狠狠丟下懸崖中，之後又是暗無天日沒有希望的山谷。

一個小女孩坐在上面，滿臉愁容。

她愛的人已經離去，只有無盡的頹然和恐懼包圍着她。

「嗝。」老年劉楓打了個酒嗝。

「哈哈哈哈哈……」

屏幕中的身影漸行漸遠，在那無邊的黑暗中獨自一人，消失了蹤跡。

「saya有酒嗎？」劉楓躺在旋轉椅上疏解愁悶。

「前任主人為您準備了這個星球全部的酒館。」

saya悠揚甜美的聲音像春風一樣悅耳。

「saya你的聲音樣本，他費了很大力氣採集的吧？」

劉楓看見身後，暗紅色的帷幕緩緩拉開，藏在櫃櫥里的美酒，散發淡淡的酒香，有三十多瓶，各不相同，有金黃酒液，也有青綠色，緋紅甚至有晶藍色，五彩斑斕如墜入美酒的海洋。

他拿起一瓶寫有「莉莉絲」的酒細細品嘗，喝了一口后，鼻尖回蕩著女人的香味，像在薰衣草田裏，劉楓沉醉了。

「saya的聲音是人工合成的，主人通過網絡採集了saya的聲音樣本。」

「到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saya他這些年過的快樂嗎？」

「saya無法分辨主人的心情，saya知道前任主人活的很累，前任主人每天都會吃β—2特效藥。」

「β—2？」

saya立即放出β—2的葯分子結構和治療效用。

它是一種抗抑鬱特效藥，吃一粒見效。

無論多麼頹然，消極的心情在β—2的影響下，人的情緒會變得積極而高昂。

β—2為M國大總統研究院扛抑鬱特效藥之一，由於β—2有消解人性，破壞人最基本的情緒等多方面紅級危險因素，M國科學院在公元2025年將其宣佈為禁言。

「前任主人是β—2的超大主顧，他預購了二十年的β—2。」

「saya覺得前任主人活的很累吧。」

「他很少出去嗎？」

「主人外出周期為三個月一次，主人五十歲後周期增長為一年一次，六十歲時，主人直到自然死亡也沒出去過。」

靠吃β—2扛抑鬱，相當於前一秒愁眉苦臉，后一秒臉上多出了笑容。

「主人的科技成就領先了M國二十年，領先伽馬分世界文明整體十年，如果主人願意參加M國的科學院院士評比，他肯定會被選為首席科學院士的。」

「我知道了。」劉楓看到了躺在北邊，殘破不堪的屍骨，破酒瓶倒在頭蓋骨邊，酒塞滾到胸骨處。

他應該是在這邊兒撒尿，然後摔了一跤，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