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伯邑考的決定

102:伯邑考的決定

桃夭的這一聲喝可謂是石破天驚,原本鬧哄哄的大牢門口頓時安靜了下來。

除了被桃夭認出來青狐和喜媚外,大牢的守衛們也瞧見了不遠處站在月色下的天子,守衛們再也顧不上大膽來劫天牢的兩個女賊了,所有人在一驚之後紛紛跪了一地。

「拜見大王————!」

呼喊聲陣陣,卻在此情此景下顯得格外的詭異。

天子的臉色有些發青,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這般詭異的鬧劇,可如今眾目睽睽之下,大王也只能端著帝王威儀,目光沉沉地掃過跪了一地的守衛們,更不等守衛長稟報,直接開口道:「所有人都散了吧,今日的事兒與爾等無關。」

守衛長剛到了嘴邊的話又默默地吞了回去,既然大王都說與他們無關了,那料想大王也不會再降罪與他們。雖然今晚發生的事情很是詭異,可顯然大王寵愛的那位蘇妃娘娘同劫獄的兩個女子認識。

天子寵愛蘇妃這件事兒整個朝歌城誰人不知,別說是蘇妃娘娘認識劫獄的人,就算是蘇妃娘娘親自來劫獄,大王估摸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守衛長弱弱地應了一聲,而後從地上爬了起來,帶着一群一頭霧水的下屬悄然返回了大牢裏繼續值崗去了。

這邊守衛們一走,大牢外瞬間就更安靜了下來。

天子深幽地目光在伯邑考和青狐二人身上慢慢掃過,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側頭看着桃夭,彷彿將這裏的事情全權交給了她負責。

「夭夭————!」

喜媚這會兒總算從方才的打鬥中緩過了神,然後眉開眼笑地朝桃夭撲了過來。

桃夭側身避過了她的熊撲,神色似笑非笑地瞅了瞅她,又似笑非笑地去瞅青狐,慢吞吞地問道:「你們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被她瞅著的青狐難得一見的露出了尷尬神色,而比之青狐來說,伯邑考臉上的神色更加尷尬也十分不知所措。

見青狐神色閃爍也不吭聲,喜媚一步一步挪到桃夭跟前,摸著鼻尖訕訕問道:「什麼解釋呀?」

桃夭挑眉看着她,嗤笑道:「你不是出去尋青狐的么?你自己算算有多久沒有聯繫琵琶了?」

王貴人這會兒也從震驚中回過了神,眼睛瞪得大大的,跟着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喜媚被二人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虛,一邊去瞅青狐,一邊心虛道:「剛回來不久,本來我是準備想通知你們的,可......」喜媚心虛地吸了吸鼻子,甩鍋般地道:「大姐姐說你們在宮中本就艱難,這種劫獄的小事兒就還是不要驚動你們了,所以就這樣了。」

擔心她們在宮中艱難?

桃夭一聽就忍不住笑了,只有喜媚這個小傻子才會相信青狐這鬼話,如今朝歌中誰不知道她這位『蘇妃娘娘』正得寵,她們在宮中有什麼艱難的?即便是艱難,區區劫獄難道還能難倒她不成?青狐不讓喜媚通知她和王貴人,分明就是不想驚動她倆,更為了瞞住她倆。

喜媚這個小傻子就不說了,桃夭直接將質問的目光投向了青狐,皮笑肉不笑地道:「青狐,你可真是為我考慮啊!」

青狐一訕,心知自己這種話能夠騙住喜媚卻騙不過桃夭,如今又見桃夭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只能朝她露出一個討好般的笑來。

桃夭見狀頓時朝天翻了一個大白眼,磨著牙哼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勞駕幾位移步,咱們回了宮后再坐下來好好說道說道。」

話落,桃夭也不給青狐任何反應的機會,當着伯邑考的面,抬手間就又划拉出了一個巨大的空間漩渦,而後在伯邑考驚愕的目光中,一手拉着大王,一手拉着一臉複雜的王貴人,轉身就走了進去。

「跟上來吧,別磨蹭。」桃夭頭也不回地威脅聲自空間漩渦中傳出,「青狐記得護住你的人和喜媚,別動小心思,你應當知道的,只要有我在這裏,你就算是飛天遁地都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原本正蠢蠢欲動想要拉了伯邑考就跑的青狐頓時一噎,而後臊眉耷眼的拉着伯邑考跟了上去。

片刻后,壽仙宮內。

桃夭和大王正襟危坐地坐在矮榻上,王貴人也跟一尊門神似的站在二人的身後,三人的目光同時盯住了殿內神色不安的喜媚、青狐和狀況外的伯邑考。

「說吧。」桃夭似笑非笑地盯着青狐,語氣輕得跟鴻毛似的,道:「你們今兒晚上究竟是鬧得哪一出,交代清楚了,我再考慮要怎麼給你們善後,否則......我就只能封了你的修為,請大王將你和你身邊的這位一起去天牢裏作伴了。」

青狐盯着自己的腳尖,拒不配合。

喜媚倒是想配合,可她着實是不知道桃夭要他們交代什麼。

伯邑考眼中透著一絲焦急,在青狐拒不配合之下,將心一沉,道:「還是我來說吧。」

「你說什麼說!」

伯邑考一開口,拒不配合的青狐總算不再做鋸嘴葫蘆了,立刻惡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將伯邑考一個端方君子愣是給踩得冒了一腦門冷汗也強忍着沒有喊出來。

桃夭目光興味地看着二人,輕輕一笑,道:「既然你們不說,那就我來問吧。」

青狐立刻收斂了臉上惡狠狠的神色,縮著脖子不吭聲了。

桃夭也不在意她繼續做鋸嘴葫蘆,只是漫不經心地道:「如今我還有心情問一問,若是一會兒我沒了耐心,那我就不動口了,我會直接動手。」

青狐那嬌艷的小臉頓時青了,就連喜媚都忍不住抱緊了自己,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瞧著二人的反應,桃夭滿意地一笑,問道:「我剛被放出小黑屋就去了軒轅墳尋你們,但琵琶和喜媚卻同我說你又去尋找真愛去了,所以......」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伯邑考,「這一位便是你尋到的真愛?」

青狐方才受了桃夭要動手的威脅,打死都不敢當鋸嘴葫蘆,連連搖頭不說,還又忍不住得意地對桃夭炫耀:「夭夭你看我這次的眼光可好?」

青狐的眼光好不好什麼的,桃夭並不在意,倒是一旁的伯邑考在聽了青狐的話后,一張如玉的俊臉上頓時漲紅,如同方才的青狐般,也是連連搖頭,差點將自己的腦袋都搖成了撥浪鼓似的,又因為情急之下變得結結巴巴:「不...不是這樣的,我...我同她沒有關係。」

桃夭眉峰一挑,就連一直穩如老狗的帝辛都忍不住朝二人投去了一個訝異的目光。

這是妾有心,郎無意么?

伯邑考還在結巴:「今日這事兒...臣也沒有料想到,還請大王和娘娘明察。」說着,又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青狐一些,低聲而含蓄地道:「青兒姑娘,你真的不必再纏着我了,我也無需你的報恩。」

「報恩?」王貴人神色扭曲了一瞬,目光古怪地瞅著青狐和伯邑考,怪聲怪氣地問道:「你要對他報什麼恩?」

青狐對着王貴人可一點兒都不虛,立刻一挺胸脯,理直氣壯地道:「自然是救命之恩。」說完,又對着伯邑考道:「滴水之恩都要湧泉相報,這救命之恩多大呀,當恩情無以為報的時候那自然是要以身相許了啊。」

伯邑考漲紅著臉,頓時被這話給噎住了。

至於青狐口中的救命之恩什麼的,桃夭和王貴人都相當懷疑這恩情的真假。

不過懷疑歸懷疑,但這事兒並不要緊,桃夭沖二人擺擺手,又問道:「所以,你這一段時日都在西岐?」

「是啊。」青狐老實地點點頭。

桃夭無語,難怪喜媚花了那麼長的時間都尋不到人,原來這傢伙一口氣的跑去了西岐!

這跑得還挺遠的!

跑得挺遠的青狐大概是終於找到了桃夭這麼一個能夠訴苦的對象,一改方才的鋸嘴葫蘆模樣,對着桃夭大吐苦水地道:「夭夭,你是不曉得,我在西岐這一段時日是過的什麼日子。」

桃夭報以冷漠的眼神,連伯邑考的目光都變得有些一言難盡了。

青狐不在意地繼續訴苦:「我為了能夠報恩,費盡千辛萬苦才扮作侍女混入了他家,可誰知道運氣不好,剛進去就被分配到了他三弟的院子裏,他那三弟就是一個色慾熏心的傢伙,若不是我修為不錯,估摸就被那混賬東西佔了大便宜了。而且他家裏到處都貼著驅邪咒,我一個修為千年的小可憐,為了能夠報恩,好幾次差點被打出原形來。」

說着,青狐目光幽怨地瞪了伯邑考一眼,接着道:「最後終於混到了他的院子裏,結果還得處處小心提防。」有對伯邑考幽怨地道:「你自己說說,自你父親出事兒后,若不是我一直跟在你身邊,你都死了多少回了?」

伯邑考臉上的神色一滯,而後慢慢垂下了目光。

桃夭靜靜地看了伯邑考一眼,雖然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但還是問道:「此話怎講?」

青狐聞言此話立刻將桃夭當做了知音般,抱怨道:「我就沒見過誰家的兄弟有他家那樣奇葩的,下面眾多兄弟,在一聽聞老父出事兒后,首先想到的卻不是救父,而是要除掉他這個兄長。別的那些兄弟倒還好,光有心思卻沒那本事兒,可他那二弟......」

「青姑娘————!」

不等青狐把話說完,伯邑考白著一張臉立刻出聲低喝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別看青狐向來是女中豪傑,但對上伯邑考似乎動了真心,偉女子瞬間變作了小媳婦兒,在伯邑考一開口制止后,她就算有再大的怨氣也能生生給吞回去。

「二弟?」

桃夭眸光一暗,同身邊的天子無聲的對視一眼,而後對伯邑考微微一笑,道:「其實不必青狐多說,我同大王也知道了一些事情,你又何必再遮遮掩掩?」話落,沖青狐挑眉,「你繼續說。」

伯邑考飛快地抬眸看了桃夭一眼,神色慾言又止。

而青狐似乎有了桃夭撐腰,立刻將顧慮拋在了腦後,接着就又道:「他那二弟忒不是東西了,我就沒見過有這麼心思歹毒的人,平日裏看着病歪歪的,整日都待在自己的屋子裏,估摸就是因為他身體不行,所以便將一門心思全用在了陰損人的事情上。」

青狐越說越來氣,一張俏臉氣得鐵青,「自傳回西伯侯被天子給扣押的消息后,那傢伙明裏暗裏的給你下過多少絆子?不說別的什麼,就這次攛掇着你母親將你遣來朝歌,說什麼身為長子,又是西伯侯最看重的長子就應該替父請罪。我呸!既然是西伯侯最看重的長子,那自然是你的安危最重要,不說將你好好保護起來,還將你送來朝歌這個龍潭虎穴,是生怕你死得不夠快吧?!」

龍潭虎穴的主人神色幽幽,涼颼颼地瞥了青狐一眼,若不是桃夭還坐在身邊,估摸大王就要命人將這個狐狸精給拖出去砍了。

狐狸精還在氣頭上,壓根就沒瞧見大王那幽幽的目光,還在憤憤地對伯邑考道:「也就你有孝心,既擔心自己的父親,又不想違背你那母親,當真傻乎乎地帶着人跑來了朝歌。可結果呢?你才剛來朝歌多久啊,就出了事兒被打入了天牢。別人不曉得你,我還能不曉得?那白面猿猴膽子小,就只會唱歌跳舞,什麼時候傷過人?這次出事兒,定然又是你那好弟弟在背後做了手腳。」

雖然青狐巴拉巴拉一大堆的話,但這些話也並不全是廢話,至少讓桃夭和帝辛確定了,這背後想要害伯邑考的人當真是那位二公子。

桃夭見青狐氣的不輕,而伯邑考更是被她噴得啞口無言,頭疼似的揉了揉眉心,無奈道:「行了,事情的原委和曲折我和大王也算是知道了,你可以閉嘴了。」

青狐張了張嘴,明顯還想再說點什麼,可看着一臉無奈的桃夭,還有她身邊一臉漠然的天子,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乖乖地閉了嘴。

「大王。」桃夭見她閉嘴,側頭看向帝辛。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大王也知道她想要說什麼,然後點點頭,看向沉默不語的伯邑考,問道:「你如今有什麼打算?」

伯邑考聞言一愣,顯然不是很明白天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王靜了靜,又道:「西伯侯雖然暫時在羑里,但孤卻沒想過要取他的性命,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且孤也能給你一句準話,孤會放他回西岐。」

伯邑考眸光一動,看着天子半晌,才啞聲道:「那大王可有什麼條件?」

大王聞言淡淡一笑,雲淡風輕地道:「孤沒有任何條件。」

他這般雲淡風輕的模樣,別說是伯邑考,就連老老實實閉嘴的青狐都忍不住多看了天子幾眼,然後青狐眼珠子一轉,目光在天子和桃夭二人身上轉來轉去,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出了什麼般,看着桃夭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興味和八卦。

桃夭當做沒瞧見青狐那八婆的目光,神色平靜地看着伯邑考。

大王又道:「你既已得知西伯侯無事,那你之後就能安心返回西岐了。」

伯邑考聞言又沉默了片刻,卻在突然說了一句令在場所有人都震驚的話來。

伯邑考道:「臣......不想再回西岐。」

殿內突然安靜了一瞬,帝辛和桃夭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之色,而青狐卻在聞言后雙眸一亮,欣喜地一把抓住伯邑考的袖子,激動地問道:「你此話當真?你當真不準備再會西岐了?」

不等伯邑考回答,青狐又道:「不回去也好,你那家裏的人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不回西岐那就跟我回狐狸洞,你若不喜歡狐狸洞,那咱們可以到處走走,直到你選一處喜歡的地兒,咱們就在那裏住下來,日後管你那些弟弟們怎麼鬧么蛾子,那都跟咱們無關。」

伯邑考又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色,努力將自己的袖子從青狐的手中扯出來,方才端端正正地道:「我也不想同你選個地兒住下來。」

青狐:「......」

伯邑考不看她,再度認真地看着天子,道:「大王一言九鼎,臣也相信大王不會騙臣,既然大王說我父會回到西岐,那臣回不回去也就沒甚關係了。」說完,又苦澀一笑,繼續道:「而且臣本就不喜朝堂之事,以前是不想我父失望,如今倒是沒什麼可顧忌的了,沒了我以後,父親雖然會難過一陣子,但身邊卻還有弟弟們,比起二弟來,我的確不適合做父親的繼承人,既然二弟有心,那我便將我如今擁有的都給他吧,這樣也能免去親兄弟之間的爭奪,同時也能讓父親回去之後不必面對日後的兄弟鬩牆。」

伯邑考為人君子端方,不愛權謀朝堂倒是不讓人意外,但他卻能如此灑脫,倒是令桃夭和天子更為欣賞他的為人。

帝辛和桃夭心知,經過獻寶一事兒之後,伯邑考便已經有了離開西岐的心思,所以當伯邑考的一番話說完之後,他倆也沒再勸說什麼,至於日後的西岐,本來註定就在他們的對立面,不用面對伯邑考這樣的君子,其實帝辛和桃夭都還是挺滿意的。

君子有君子的好處,小人也有小人的好處,比起日後要對付君子,桃夭和帝辛更願意去對付小人,因為只有在對付小人時,他們都不必對小人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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