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土霸王
一樓空房子多，小蔣儘力給葉九安排了一間相對來說，條件最好的宿舍。但裏面的陳設還是相當簡陋，就是一張木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和一個木製衣櫃，好在都還有七八成新，給人感覺不錯。
葉九很滿意，將背包和行李箱往屋子裏一扔，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小蔣，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了，給我說說黑老三的情況吧。」
葉九已經意識到，甘塘鎮的情形，比自己想像中還要複雜得多。自己要面臨的對手，遠不止鄧子豪一個。
好吧，葉九哥從不在意敵人有多強大，他只想問——他們在哪裏！
「我先給你弄點開水喝吧……」
小蔣說着，四下張望了一下，卻無奈地發現，屋子裏不但沒有熱水壺，連茶杯都沒有。
「喝水不急，你先介紹黑老三的情況。」
「嗯，黑老三這個人呢，就和我剛才說的一樣，他是個惡霸。」
小蔣說着，臉上露出痛恨的神情。
葉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和鄧子豪一樣，混混出身？」
小蔣搖搖頭，說道：「他不是混混出身，他現在都還是個混混……他和鄧子豪不一樣。他就是個惡霸……」
好吧，葉九覺得，自己也許已經明白小蔣的意思了。
「他家的黑煤窯，就在他們黑水村那邊，黑老三是黑水村的村主任……」
「哦？」
黑老三這個身份，確實引起了葉九的驚詫。
沒想到這傢伙還有正經八百的「官方身份」。
村主任這個職務，怎麼說呢，嚴格意義上，他不是官，只是村民自治組織推舉出來的領頭人，然而在實際生活中，他確確實實能行使部分基層幹部的權力。村民們要辦個什麼事，不少時候還非得去求他才行。
「黑老三叫什麼名字？」
「胡黑水。」
「他上頭兩個哥哥？」
「不是，他族裏排行第三，以前一直都是在街上混的，特別凶，打人能下手。前些年判過好幾回，有打架的，敲詐勒索的，還有尋釁滋事耍流氓，總之在甘塘街上，他就是個惡霸。在黑水村那邊，更是大惡霸。」
「他和鄧老闆不一樣，鄧子豪現在真的是大老闆了，是企業家。黑老三還是個惡霸，手下人到處打架鬧事，他自己也不像是個老闆。」
應該說，小蔣對胡黑水的描述還是很清晰的，葉九腦海里對這個黑老三已經有了一個十分鮮明的輪廓。
說得好聽點，黑老三算是「不改本色」吧，不像鄧子豪姚佩芝他們，有錢了就想往上爬，結交權貴，努力洗白上岸。
在這個方面，其實鄧子豪還不算做得十分徹底，比不上姚佩芝。
姚佩芝現在身上的草莽氣息已經很淡了，儼然新貴。
當然，姚佩芝本身也不是很草莽，她那個死鬼老公草莽氣息才濃厚，姚佩芝算是家庭婦女出身。
「胡黑水那個黑煤窯，是什麼個情況？」
一提到這茬，小蔣更是滿臉氣憤之色，怒道：「他那個黑煤窯，簡直臭名昭著……專門坑外地人，還有不少弱智的人，都被他坑了。」
葉九腦海里立即浮現出剛才那年輕男孩獃滯的眼神。
對上卯了。
「黑老三的兩個煤窯，都在黑水村，他自己的地盤上。他又不像其他煤老闆，他心很黑的，連工人的工資都不想付……所以這些年，他找了不少外地人，其中一部分是弱智的，去他那裏挖煤，飯都不給人吃飽。不聽話就打，聽說還打死過人！」
葉九的臉色早已嚴峻起來，雙眉緊蹙，沉聲說道：「就沒人管？」
聽上去，葉九的語氣已經很不悅了。
如果小蔣是普通群眾，也就罷了，關鍵她不是普通群眾，她是派出所的民警。知道有這麼回事，卻一直沒有採取過什麼措施。
當然，葉九也知道，這個責任歸不到小蔣頭上，她一個內勤，根本就管不著這方面。縱算她爸爸是鎮長，曹洋也不可能認真將她當個人物。
派出所和甘塘鎮政府之間，並沒有直接的隸屬關係。
胡黑水的黑煤窯要不要管，要怎麼管，她完全沒有任何話語權。
但葉九心裏就是堵得慌。
小蔣似乎也覺得自己有點理虧，勾著頭，抬起眼睛看了葉九一眼，又飛快地轉向了別的地方，低聲說道：「黑老三很大方的，很會交朋友，我們鎮上，有很多領導，和他關係相當不錯的……」
「怎麼個關係不錯法？」
葉九刨根究底。
小蔣看他一眼，說道：「嗯，就是經常在一起喝酒什麼的，據說去了市裏，也是黑老三請客，大家都說他很大方，很夠朋友。」
這一點，葉九倒是能理解。
一般這種混混出身的傢伙，對手下人特別狠，欺負老實人的時候一點不帶手軟，也捨不得給做事的人花錢，但給自己花錢的時候，卻又很大方。
畢竟這個東西有面子啊。
交朋友么，沒面子可不行，小氣吧啦的也不行。
被人瞧不起。
葉九忽然笑道：「小蔣，你爸爸是不是也和他交朋友了？」
「沒有沒有……」
小蔣白白的小手頓時一陣亂搖，急急說道。
「我爸爸很正直的，從來不和他混在一起。」
「那咱們所長呢？曹所長和他關係好不好？」
其實這才是葉九真正想問的內容。
「還行吧……他們也一起喝過酒的……曹所那人，你剛來還不了解，他搞關係可厲害了，誰和他關係都好……」
涉及到頂頭上司了，小蔣就注意許多，說話也有些吞吞吐吐了。
這還是因為她對葉九的觀感實在不錯，加上年輕不諳世事，換一個年紀大點，社會經驗豐富點的同事，耐煩和葉九說這麼多？
在單位混的人，有幾個不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
「黑水村黑煤窯的情況，發生多久了？」
「好幾年了吧，具體多久我也不知道……其實這中間最關鍵的問題還是那兩個黑煤窯的位置，就在黑水村。聽說前兩年也不是沒去查過，但查不到什麼東西，黑水村的人，都很抱團……」
葉九禁不住微微頷首。
對小蔣這個分析，他還是很認同的。
現階段，偏遠農村的宗族勢力，不是一般的強大。
「這麼說起來，今天那兩個受害人就很重要了……」
葉九像是對小蔣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雙眉緊緊蹙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