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陽謀
所有人對銘公子側目而視，沒等出使已然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個使者有點坑啊！不過想到這位說自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真沒有人出頭懟他，跟將死之人矯情並佔據上風，只能讓人鄙視，畢竟死者為大么。
思宗看向角落裏一個太監：「曹化淳！」
喏！曹化淳上前幾步：「東廠尚有三五高手，若孫大人不嫌棄，自當追隨左右。」
「為什麼嫌棄？」孫銘看着這位幫助崇禎皇帝辦理後世的大太監，「內監亦有三寶太監那樣的大英雄，武將也有臨陣投降的叛國之將，文人亦有無恥之徒。在我眼中，各位忠君愛國之心昭彰，絕非那種只知朝堂黨爭之輩可以相提並論的！」
朝堂瞬間安靜，誰也沒想到，官宦世家出身，自身是秀才的孫銘倧，會為太監張目。文官武將全都對銘公子側目而視，幾個太監卻震驚的眼神看着孫銘，剛剛還對銘公子一臉嫌棄的王承恩，看向孫銘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曹化淳深吸一口氣施一禮：「既如此，化淳當選四人伴隨孫大人左右，彼等將惟大人命是從，休戚與共絕不背棄。」
這個承諾相當給力了，孫銘也向曹公公一禮：「謝總管！」
銘公子的確是帶着死志的，因為他清楚記得金人殺使臣的記錄，崇禎甲申清軍入關，左懋第充任使者赴清談和。國難當頭左懋第挺身而出，與滿清攝政王多爾袞唇槍舌劍，面對酷刑和威逼利誘，堅決維護大明尊嚴，成為比肩文天祥的民族英雄。
不過在此同時，孫銘也要為那一線生機做準備，才會找最強隊友。跟這個時代文人不同，銘公子對太監沒有那麼嚴重的歧視，不過是一個特種職業罷了。
這些人中固然有敗類，但是明末太監表現出來的氣節，遠超朝堂這些器宇軒昂的高官。周延儒忽然道：「晉西省爆出軍政不和之流言，其中恐有參將曹變蛟搗鬼，此人雖無視法紀，卻勇武異常，可領一軍當使團護衛將軍。」
混蛋傢伙！居然要把曹變蛟當成炮灰，這簡直是自毀長城啊，不過孫銘很喜歡。沒有比曹變蛟更牛的隊友了，這位絕對是王者級別的輔助，錯了不是輔助是肉盾加戰神的。
有曹變蛟在身邊坐鎮，銘公子逃出生天的把握多了三成：「若必有護衛軍隊，請從白桿軍中選任，京衛軍中那些老爺兵還是算了，本公子還想為自己留下一線生機。」
在皇帝面前自稱本公子，要不是看在此人命不久長，估計御史早就跳出來了。不過他選擇白桿軍充當護衛，崇禎帝看向王承恩：「白桿軍沒有回川？」
「啟稟陛下，兩年前白桿軍收復四城后，留下三千拱衛京師，余者隨懷玉將軍返回。」
嘿嘿！為他拚命守衛京城的白桿軍，有沒有留守部隊都不知道，足見崇禎皇帝為人如何了。孫銘越發對朱由檢看不起，這樣的老闆，只知讓屬下賣命，卻從來不肯牢記人家的功勛，誰還願意給他賣命？
刻薄寡恩的老闆，還是斷舍離的好，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難怪李自成兵臨城下的時候，朝廷大員一多半都選擇背主求榮，也算是一種良臣擇主而事吧。
不過也恰恰是那些三姓家奴，彰顯曹變蛟、王承恩一類人的偉大，儘管那是愚忠。徐光啟深深看一眼孫銘：「孫孔目何不帶神機營隨身行走？畢竟孫元化最擅長火器作戰，你帶他充任顧問，亦可輔助指揮火器營。」
怎麼可能？孫銘搖搖頭回答：「孫元化充其量充任幾日顧問，只待本官一切熟稔之後，他的任務完成就可滾蛋了。至於說神機營還是算了吧，此去正當雨季，火器發揮受到極大限制。一旦火藥浸濕火銃不如燒火棍，倒是白桿軍軍鋒無敵，軍紀嚴明，只需選二百人足矣！」
剛剛還說不要多少人呢，轉眼間增長十倍，崇禎皇帝有點倦了：「下去操辦，各部要全力配合，攜帶禮物從國庫中調取，不可丟了顏面，具體物品由內閣輔臣和禮部協商，可還有本奏？」
那意思要散朝了唄，孫銘躬身道：「啟稟陛下，微臣請帶種子充當禮物，禮物清單含番薯種玉米種，綾羅綢緞和金銀珠寶還是算了吧，畢竟我皇也無餘糧啊！」
咦？崇禎帝瞬間精神起來，還有不要錢的使臣么：「為何？此等物品充做禮物，豈不是藐視金人？」
剩下話皇帝沒說，大家卻都知道，你藐視金人不是自己找死么？孫銘朗聲道：「非也！金人蒙人擄掠成性，其一為骨子裏的野性難馴，其二其地物產匱乏，後者才是主因。一旦遭逢荒旱彼等糧產極大虧空，連國民都無法獲得足夠糧食生存，自然要南下搶掠。一旦這些種子在遼東等地廣為種植，從一定程度上豐富金人物產，也就令其減弱劫掠屬性，故而攜帶種子出使惠而不費。」
哼！兵部尚書張鳳翼冷哼一聲，上前一步奏道：「陛下此乃資敵之策決不可為！孫銘年少無知，不懂軍不知機，若任由他出使，恐將誤國！」
你當老子想去出使么？還不是被人挖坑埋了，孫銘冷笑道：「此前遼人可曾缺少糧食？我朝對遼東和草原禁運也不過是鹽鐵罷了，糧食不能富國卻能把農民捆綁在土地上，捆綁在那片最肥沃的黑土地上。游牧民族演化成農耕民族，你可知道意味着什麼？老虎拔掉獠牙，雄鷹斬斷利爪，騎兵失去了戰馬，你覺得對金人而言是好是壞？最主要此乃陽謀，金人縱不想轉變民族屬性，也不得不接受！」
不只是張鳳翼被問的啞口無言，朝堂上所有人都陷入深思，感覺少年說的很有道理啊。游牧民族之所以戰鬥力超強，最主要原因就是他們是馬背上的民族，馬背上的戰鬥是他們的日常。
假如把他們從馬背上拽下來，變成一幫耕作的農民，他們還能有戰鬥力嗎？還能有二十萬控弓之士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周延儒終於開始正視孫銘，老周沒想到一個十四五歲少年，居然會有如此的戰略眼光。
果然是少年老成，張鳳翼卻不服氣：「如此不過是你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