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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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過去了,壺壺跟小忘年的關係越來越僵。

平靜的時候是憋著碳火的冷戰,爆發起來的場面像世界第二次大戰。

很有煙火氣息!

小忘年對壺壺的稱呼仍然絲毫不客氣,剛認識前幾天直接叫「壞女人」,後來忍受不了父親的教訓,直接什麼也不叫了,一個「喂」字簡單了得。

正所謂「后媽難當」果真是有一定的道理,然而小后媽還更要難當。壺壺對小忘年好,在小忘年眼裏不覺得理所應當,而是認為壺壺另有所圖。她越好小忘年越冷淡她,讓她吃力不討好。甚至喜歡看壺壺在他身後屁顛屁顛的「走狗樣」,有一次小忘年逼着壺壺叫他「小太子」,被父親一聲斥責后才不敢再提。

唉,壺壺自怨自艾起來,心想,好也是錯,不好更是錯。她心罵,小屁孩比大人還要難搞。同時也有點沾沾自喜,估計談羽不趕人的原因,已經默認並習慣她的存在了。

只要把小忘年順利搞定,好像就沒有什麼障礙了。

前提是怎麼樣讓這個小屁孩對壺壺心服口服,這是一件很傷腦筋的費勁事情。

如果現在不把這件事情搞定,那麼將來她豈不是成了談忘年的惡毒繼母。壺壺隨便想一想那字眼,全身的細胞都好像生了嘴巴在反常地活躍。

雖然壺壺覺得做后媽也有點受人詬病,但是對於新年輕人的思想,這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誰還沒有過失敗的婚姻了,當今社會上離婚率蹭漲得像雨後春筍似的。

額,可是談羽跟小忘年的媽媽似乎沒有正式結婚過,傳聞是真是假,也不好聳直了腰桿去質問,總之壺壺也是從長一輩嘴裏聽過來的。

她翻了個白眼,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換一種直白的說法,小忘年是一夜風流的產物。

每次小忘年抗拒壺壺的時候,壺壺心裏頭想:誰叫你上輩子趕着來投胎,這不,逢上「半路戀人」了。

哈哈,壺壺一說真話,嘴巴也稍微毒的。

在壺壺的年齡記憶里,小時候有劇時代標誌標緻的家庭劇,叫做《春天後母心》。當年調頻道時一遇到就不愛看,現在她喜歡得不得了,把視頻投影到電視機上,對着大屏幕津津有味地回味那個時代,每有一個感動點就會看得煽情落淚。

談羽認為壺壺有點白痴。而小忘則以為是「春天後—母心」,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如果壺壺要是知道小忘年是這樣理解的,壺壺要吐血了。

快要放暑假的時候,小忘年的學校組織家長會假期安全演講,壺壺進了微信家長群,所以還沒等小忘年回來報告她就先知道了。

不過小忘年回來報告的話也不是跟她報告。

今晚,小忘年在飯桌上一聲不吭,細夾着碗裏頭的瘦肉塞進嘴巴里,故意瞞着什麼話不說出來。

壺壺看了一眼什麼話都不說的小忘年,又看了一眼談羽,可能他最近手術忙吧,眼眸疲憊地垂成了一條線。壺壺看過去的時候,都怕他在飯桌上睡著了。

「最近忙得很吧,多吃點。」壺壺夾了菜往談羽碗裏去,又夾了一塊排骨往小忘年的碗裏去。

「是,明天還要忙一天呢……」

小忘年眼疾手快,迅速把碗挪開,壺壺筷子下的那塊排骨撲了個空,磕咚趴在桌面上。談羽話到了一半,被小忘年的操作隔噎住了。

「我有手。」他扒了一口飯,及其不禮貌地回復了一句。

「有手就把它夾起來吃掉。」

兩父子的話冷得讓對方哆嗦。

壺壺見小忘年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她便化解尷尬夾起來吃掉,笑嘻嘻說:「我剛才手一滑,沒夾穩,好吃得很呢!」她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又跟小忘年搭訕:「明天考最後兩科了,有什麼把握沒有。」

「爸爸,我很厲害,能考一百分回來。」小忘年大言不慚地發言,蠕動的油光小嘴膩得像塗了一層蜂蜜,他說完佛起袖子擦了一下嘴巴。

談羽不會像平常家長一樣鼓勵兒子或者是笑得多開心,吐出一句掃人興頭的話,「等下個學期試卷下來讓家長過目簽名再說。你別放話得太早,當心懲罰你把錯題抄一百遍。」

自己的兒子有幾把金鏟子,做老子的能不知道嘛!談羽瞅瞅小忘年,心想這一回估計又會考八十幾分。這種現象就是因為談忘年驕傲得低估了自己的實力,每次考試都覺得試題很簡單,心滿意足地交卷后想像每張都是紅勾勾的滿分,發了試卷才知道錯在哪裏。俗話說得好,現實是美好的,想像是殘酷的。

小忘年一聽「錯題抄百遍」,嚇得沒有再說什麼,連明天家長參加散學典禮的事情也不提。

壺壺提醒他,「小忘年,明天放假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對我們說呢?」

小忘年假裝沒有聽到,轉頭去跟父親講話,「爸爸,到暑假了我們什麼時候回老家一趟呢?」

「暑假想去就去,等我不忙了再說。」談羽話淡得彷彿是別人家的事情。

壺壺一聽小忘年提起老家的問題,家長會的事情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小忘年這麼一提,關於他們的老家,壺壺才忘記了自己對談羽的老家一事三不知。以前從來沒有了解過。

「哎,你的老家是在哪裏啊,比這市中心怎麼樣啊?」她嘴唇碰著筷子問。

「肯定是比不過,那裏是山腳下,犄角旮旯的山溝里。爛瓦土牆。」

壺壺差點因為他的回答把嘴裏含的米飯噗出來了,「你那麼有錢,家裏怎麼可能住在山溝呢,你這套房子都是在市中心,老家的位置怎麼說也起碼在鎮上吧。」

談羽的有色眼鏡凝了壺壺兩眼,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圓溜溜的眼睛轉了幾下后立馬伸手捂嘴辯解:「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也不是因為這些身外之物才跟你在一起。」

談羽吃完后默默地收拾碗筷。從他的臉面上沒有看見什麼猜疑。

小忘年沒有聽他們的對話,心裏面盤算着什麼時候講明天開家長會的事情。他趁著壺壺轉身去扔垃圾的時尋了一個小時機跟爸爸說:「明天下午家長要去學校參加散學典禮。」

談羽打了一個哈欠說,「要不讓你呂阿姨去吧,明天下午爸爸還有一台重要的手術。」

小忘年立刻撇起嘴角,明顯是不開心了,拍了拍爸爸碗裏頭的洗碗水,油水濺出來噗到自己臉上,「不行,她又不是我的家長,我不讓她去。」

「只有她去,不然你把鄉下的爺爺叫來?」談羽疑問地瞄了兒子一眼,又把視線聚集在洗碗池裏。

「不給她去就是不給去!」

小忘年的回答很倔強不滿,但是剛放下垃圾桶的壺壺可開心了,垃圾桶還沒着地便已經放手。談羽一句「讓你呂阿姨去吧」傳到她的耳朵里非常舒服順耳,她知道他已經把她當成一家人了,更開心的是談羽說出這句話時沒有思考的分秒。

壺壺真該放個鞭炮來慶祝。

父子兩聽到垃圾桶的聲音轉過頭,壺壺站在那麼笑眯眯地望着他倆,假裝自己才剛剛到,「你們父子倆講什麼悄悄話呢?說來給我聽一聽。」

「忘年說明天…」

談羽的話音還沒有落全,就被小忘年搶白,「我說爸爸是個大壞蛋,你也是個壞女人!」然後小腳咕咚咕咚地跑回了房間。

壺壺站在原地啞然。

「你明天去參加一下談忘年的家長會吧,我明天有一台重要的手術無法分身。」

即使壺壺早知道這件事情了,聽到談羽親口對自己說,她心裏頭的開心笑都笑不完。

「得咧,長官,屬下定不辱使命!」壺壺站直身體俏笑地朝談羽敬禮,又側了身體嘀咕:「但是忘年他好像不開心……」

「不管他。」談羽說。

他們誰都沒有看到,角落裏的小忘年更不開心了。

談羽想,讓壺壺去開家長會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小忘年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不接受,會無二話。

第二天他送了小忘年到學校門口後轉路去上班,小忘年一路鐵著臉色不開心,悶聲不出氣,沒跟爸爸說上一句話。談羽下了班以後才知道叛逆兒子的抗拒做法竟然是缺考。

最後一天,后兩科考試缺考。

班主任原本以為談忘年遲到了,可是考試了十五分鐘以後依然不見。先通知談羽時電話沒人接,才在家長群里艾特了壺壺。

壺壺收到消息后嚇了一大跳,她正看着電視,手裏的爆米花像瀑布一樣傾斜在沙發上,小忘年也沒有在家,人去了哪裏變成了一個謎。談羽鐵定是在忙所以沒有接到電話,壺壺的大腦頓時六神無主,思緒像一把整齊的麵條下鍋后被攪亂,整個人急慌得團團轉。

直到談羽下班後來到學校,依然沒有小忘年消息。談羽明明親眼看見兒子進了學校,詢問門衛時,門衛曾說有一個大約二三年級的學生臨考前曾出校門聲稱去小賣部買考試鉛筆,後來沒見他再進學校。十有八九那位學生就是談忘年。

談羽的臉色撇得比以往更黑了,一摸彷彿手上也要沾黑。

小忘年的班主任臉色也不是很好,看見壺壺站在談羽身旁,老師的心裏頭打了一個囫圇滾,要求跟談羽單獨聊聊幾句。

金黃色的陽光灑在廣闊的操場上,日落漸入西山的殘陽投射出一個個修長的影子。欣然的臉龐正對着台上。學生跟家長並排坐列,舉行散學典禮。

人家都是家長和子女一起,雙雙座位。

壺壺是單排座位。很悲涼。

跟她來參加典禮前的想像是兩副模樣。現實永遠是這樣,好像是生長了腿腳,跑出了想像的範圍。

壺壺也沒有心思去聽暑假安全宣傳究竟講了些什麼。不過她已經是過來人了,千篇一律的說辭往往沒有幾個人聽得進去,反倒是學生們都有點受不了僅耗時三十分鐘的典禮。

她在想談忘年的班主任會跟談羽說些什麼,以至於把她「趕」到這裏成為最特別,孤獨的家長。

典禮結束后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尋找小忘年究竟去了哪裏。

光線一斜斜消失在地平面上,夏季的夕陽在夜墨里玩起了捉迷藏。談羽心想小忘年除了家就無處可去了,他便打電話給當日值班的小區門衛。欣喜的是門衛說剛剛看見小忘年上樓去了,大家的心才安穩地落下來。

壺壺跟談羽打開家門的那一刻,她知道今晚不會安穩了。

小忘年自知犯了錯,眼睛裏微露出幾分恐懼色。談羽走近,面對那雙小眼睛抬手。

壺壺還沒有看清楚談羽是怎麼下手的,耳邊先清脆響地起了巴掌聲,隨後小忘年紅通的臉腮上掛了兩行晶瑩的淚。

兩行淚滴在地板后立刻變成千行淚。

「你知道你不去考試的後果嗎?你以為只是不吃一頓飯一樣簡單嗎?」談羽質問的話像雷靂劈下來。

「我不管,這樣就可以不用看見她來參加散學典禮了,我不喜歡她站在我身旁,更不希望她出現在我同學的眼睛裏。」小忘年斬釘截鐵,如此年齡的孩子說話竟像刀子一樣直扎向人的心窩子。

談羽頓了頓眼色,目光不能流利地運轉,腳步也受了感染舉步維艱。小忘年的三言兩語跟班主任的大篇長談交織在一起,字句音節哽咽進喉嚨里,像警示之語束縛住了他的手腳。

苦澀在他的五臟六腑內蔓延開來,佔據了每一寸血肉。

小忘年進了房間后,壺壺揉了揉腦袋,臉上的苦意絲毫沒有減少,反而更凝重了。

她望望坐在沙發上的談羽,他的目光里閃爍著濕潤的光芒。很少會看見這樣的談羽。

壺壺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問:「剛才忘年的班主任跟你說了什麼呢?」

談羽的嘴巴蠕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什麼又閉口了。

「我知道,多少跟我有搭了邊,對吧。」壺壺很聰明,有些事情一猜就準的原因多因為是直覺,直覺這種東西不是空穴來空。而是有萌生的種子在心窩裏悄然成長。

談忘年後媽的事情,就是那顆種子。

談羽看到壺壺低頭垂臉,就算是一張苦瓜臉,還是掩飾不了調皮伶俐的那小孩子模樣,面對那一張精緻的娃娃臉,他真懷疑壺壺當初在落戶的時候是不是把年齡報大了,估計老了以後得是個「天山童姥」。

「忘年班上的同學都說我吃了嫩草,給忘年找了一個可以當姐姐的人來當后媽。他們給忘年起了一些不好的外號,這才是忘年苦惱的原因,造成了他用缺考來抗拒你去參加散學典禮。」談羽冷冷地提出來,這一開口壺壺嚇了一大跳,以為談羽打算什麼都不說了,一說卻是這麼可怕的事實。所謂是「一鳴驚人」了。

同學們給忘年起了什麼外號,班主任沒有跟談羽直說,朋友同學之間愛起外號是正常的事情,一旦玩鬧吵過頭,幾歲不懂事態惡劣的孩子都會瞎湊熱鬧,像濫竽充數的建築工人,一天天在肥沃健良的心靈搭築起一推就倒塌的腐爛長橋。那些難聽的外號只有小忘年知道承受的滋味。

壺壺的小臉添了幾抹憤然的臉色,「一定是那個吳佳郊挑起的軒然大波,他老爹起這名字真是實至名歸,沒家教的孩子!」

談羽不像壺壺把罪責推向別人家的孩子,因為他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自己,僅此而已。他開始自責反省,從小忘年出生以來,自己有沒有盡到做父親的本分,或者嚴厲的愛是不是正確的愛。

「談羽,你能跟我說說關於忘年的母親嗎?」壺壺的神色認真起來,談忘年越是反抗她,她越是想急迫了解這件事情。同時,好奇心裏還藏着一份小憂愁,好奇心滋長起來像膨脹的氣球,一旦被戳破自己也會沒底氣。

可是談羽依舊閉口不談,像從來不認識兒子的母親,轉而把話題引到了兒子身上,「忘年幾月幾日出生的,我也不確定。有一天我下班的時候,還是嬰兒的小忘年便躺在我家裏,我抱起他的那一刻他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他哭得再厲害,一滴眼淚也沒有。後來他逐漸成長,我對他特別嚴厲,也不知道是一份責怪還是一份愧疚。忘年落戶的生日,是我第一眼見到孩子的那天。」

「是他媽媽把孩子扔在你家裏的嗎?他媽媽再也沒有回來過嗎?」壺壺趴在沙發上,整個人提不起精神。

談羽沒有回答,手裏緊緊攥著一把鑰匙。

壺壺猜出來了,那時候他們是情侶身份,要走的人恐怕留下的不只是孩子,還是手裏的那一把鑰匙吧。

滴答滴答的時間轉到了凌晨一點,壺壺起夜的時候路過談忘年的房間,通過門縫縫隙,裏面還亮着燈光。

次日早晨,談羽上班去了,小忘年才從房間處姍姍來遲。壺壺瞄眼過去,小忘年的眼框紅腫了一圈,他踱著小腳來到餐桌旁,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點,不像往日一樣發出吸唰的聲音,連喜歡吃的肉包一個也沒抓,瞧著怪讓人心疼的。

壺壺伸手扭了一下他肉嘟嘟的臉龐,嘻嘻說:「昨天你爸爸不敢下重手,現在小肉小肉的臉蛋還是跟以前同樣可愛。」

小忘年一點都不領情,抓開了壺壺的手。

「哎呦,你的指甲該剪了。」壺壺的手背留下了三道白痕迹,再深一點就出血了,「你爸爸說過了,指甲越長,細菌越多。」

「不呢,我才不聽你的話。」小忘年撇嘴過去,擠出一個厭惡的眼神。

壺壺拿起指甲刀剪自個的指甲,順帶吹噓了一下,「對,你老爸的話才是聖旨,我嘛,頂多就是個傳聖旨的小太監。」她甩了甩短髮,細碎的短髮還真像是清朝小太監帽頂上的流蘇。

「小太監,我有尚方寶劍,我要叫我爸爸賜死你。」小忘年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了一把刻有「尚方寶劍」似的一把銀劍指向壺壺。

壺壺手指摸了摸劍鋒,砸砸嘴巴表示很不屑,「你這把劍是假的,你信不信我有真的劍。」

小忘年有點不服氣了,收回劍說:「我才不信,你說的話都是騙人的。」

壺壺呵呵笑,自己很久沒有cosplay了,一聽到忘年的質疑便心血來潮回房間翻出裝扮東西,想起小忘年經常看《黑執事》便裝扮了夏爾,三下兩下後手持仗劍出門。

「瞧,我的魔力手仗劍!」壺壺一身裝扮站出來,看得小忘年呆了眼睛。

這剛好合了小忘年的胃口,他非常喜歡動漫美男子夏爾,一看到壺壺的裝扮就來了興趣,連忙問這是什麼玩意。

「哈哈,你這個小孩子沒見過吧,這是裝扮遊戲!」壺壺嘻哈著說來,滿臉得意的模樣。

小忘年彷彿是三歲的孩子見到了糖果一樣什麼也顧不得,拉着壺壺的衣角吵著要裝扮夏爾。

壺壺對着小忘年眯了一下左眼,作出為難的表情,「你這身材裝扮起來有點困難,衣服都得踏到地上了!沒有適合你的尺寸。」

小忘年聽了立刻冷臉一撒手,轉身嘟著嘴巴重新開始討厭起壺壺。

壺壺一看這形勢不是很好,剛才小忘年拉着她的衣角兩個人似乎拉近了一點距離,她回了房間拿出軟尺,又拿出手機翻開購物網站說:「行行行,也不是不給你裝扮,我瞧瞧有什麼適合你的道具服裝,你實在是太矮了!」

小忘年才欣喜地轉回來讓壺壺量尺寸,然後兩張臉龐又對着手機選服裝。小忘年開心地直拿手指點向屏幕評論這件好那件好,小孩子的心思嘛就是什麼都想要!

「我要裝扮哪吒的角色。」

「好,我瞧瞧。」

「我要這件。」

「不行,不適合你。」

「哼,你就是捨不得花錢,不想給我買!」

「哪有。」

「那你給我買十套。」

「用不上十套,買多了被老鼠啃!」

壺壺差點要被他吵暈了頭,不知道怎麼地是誰先動的手,開始玩笑地吵鬧起來。

兩人在沙發上爭得互不相讓的時候談羽一開門,瞧見東倒西歪的兩個人,以為他們干架了,但是又看見他們臉上有說有笑的模樣,不像是吵架,心裏頭才納悶起來。

壺壺坐起來整理了一下假髮,談羽上下打量了一下壺壺后不是很開心,她略帶笑說:「我就是玩玩而已,沒有要打你兒子的意思。」

「這樣不好,教壞孩子了。」談羽說,壺壺不明他的意思,他又指了指她的扮相,「趕快把這些奇裝異服換了。」

壺壺立馬正視他反對:「怎麼就教壞小朋友了,衣服又不是偷搶來的,光明正大站在你面前呢!」

小忘年在旁邊幫腔了一句:「爸爸,我想玩這個,很有趣!」

「不可以,你還小,不適合你玩!」

談羽轉向壺壺說:「你看,你才扮了幾個小時,談忘年就被謎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以後不得成天迷在動漫里啊!趕緊收拾乾淨,不要再出現了,不然我會燒了這些東西。」

他堅決抵制,說得乾脆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說完後上樓進了房間。小忘年則在沙發上委屈地眼角冒淚。

「喂,喂,談羽,你別這麼扼殺孩子的興趣嘛!」壺壺追過去敲著門挽救事態。

裏面傳來一聲:「該做飯了。」

「喔。」

壺壺換回了平日裏穿的衣服,走進廚房前朝沙發上的小忘年吐吐舌頭。

小忘年小跑進去跟着壺壺,矮小的身體猛然坐在她旁邊,跟她一起拾剝菜籃里的荷蘭豆。壺壺原以為孩子跟往常一樣過來搗亂的,看見小忘年把剝好的荷蘭豆放進碗裏時她才改觀。

「去洗一下手再過來剝。」壺壺催他。

小忘年沒有反駁,聽話地起身到洗手池旁又回來,更讓壺壺意外了,她也知道造成這個現象的原因很可能是他有求於她。

果不其然,小忘年才剝了五顆荷蘭豆,忍不住問:「爸爸說不給我們玩裝扮遊戲了呢,怎麼辦?那些衣服還買嗎?」

壺壺笑着立起手指在唇邊,「噓,他整天上班呢,這個暑假還不夠你悄悄玩啊?」

小忘年聽出了壺壺話里的潛意思,嘻嘻地把剝好的荷蘭豆吃進嘴巴里。

「哎,這是生的!」壺壺打了一下忘年的小手,一顆荷蘭豆滾落到桌子下。

小忘年撇了一下臉,「哼」了一聲低頭撿起豆子衝過水,仍然又把那粒豆子往嘴巴里塞,「生的也能吃。」

壺壺傻了眼睛,不知道荷蘭豆還可以生吃,以為是小忘年為貪吃胡謅借口,「一粒豆子等不到熟,等下拉肚子才知道後果。」

「嗯?」小忘年斜了個討厭的眼色,「你不是大人嗎?這個也不知道。豌豆本來就可以生吃,小時候我經常跟我爺爺走在地里扯剝了來吃,豆皮跟着腳印留了一路。有的時候我還去偷別人家地里的,我爺爺知道后就用樹條打我。」

「有多能吃喔!」壺壺信不過,試着吃了一顆,生澀的味道刺激著舌苔,她不接受地吐了出來,立刻喝了一杯水稀釋,「呸,太難吃了,生平最討厭荷蘭豆炒不熟的味道了。」

小忘年以為人人都知道荷蘭豆可以生吃,今天看到壺壺吐豆還大吃一驚,用不一樣的眼光望着壺壺,忒像是一位大人明事理的模樣。

壺壺嘿笑了一聲,誰叫她從來沒有下過鄉下呢!今天突然發現自己還不如一個毛猴小孩呢。

也許是壺壺偶然抓住了小忘年的好奇心理,因為cospaly的原因,小忘年在不知不覺的玩意裏間接不再排斥壺壺。他們背着談羽悄悄裝扮,壺壺幫小忘年把他喜歡的動漫人物都裝扮了遍,所以有好幾天小忘年還貪著讓爸爸快點去上班,好讓家裏頭變成裝扮遊戲的遊樂場所。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小天,有一天談羽提前下班才「東窗事發」,沒收了工具,對「主謀者」壺壺進行教育。小忘年對壺壺吐了吐舌頭,二話不跟爸爸表達什麼,畢竟藏玩了這麼多天該知足了。壺壺才開始帶着小忘年學習,看一些課外名著或者是到公園鍛煉一下身體。

壺壺原本以為沒有cospaly的溝通橋樑,小忘年會重新討厭她,這下她發現小忘年也是個愛學習的孩子,經常會問她一些簡單的問題。有一次小忘年正做着暑假作業問壺壺關於詩題:「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為什麼兒童都是急走了他還是追不上蝴蝶呢?

「蝴蝶飛得太快,所以兒童才得急走去追。至於追不上的原因,自然是油菜花生長得太茂盛,不能踩爛了菜地去追。說明了這個孩子很懂事,不會為一隻毫無意義的蝴蝶去糟蹋農民伯伯種的菜苗。」

壺壺自以為是給孩子做了「愛護動物」的教育講解,可壺壺說完小忘年就仰頭大笑:「這種題目都會答錯,你還不如我呢!」

她不信,拿過小忘年的暑假作業一看,他上面回答的原因是:因為油菜花的顏色混淆了黃蝶的顏色。

壺壺拍拍腦袋,想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的衝動。自己這麼精髓的回答居然會敗給他簡短的一行字,而且還是小學生的題目!可壺壺仍然不認輸,狡辯說:「這個道理的當然懂,像枯葉蝶一樣的生存道理嘛!利用大自然把自己偽裝起來的例子看多了,像我這樣的見解才新穎。」

小忘做了一個鬼臉,表示不信。

對於這個題目能做到詭辯也情有可原,可是後來有一天小忘年的問題徹底難倒了壺壺。

小忘年問捧著《水滸傳》問壺壺:「喂我考你,你知道《水滸傳》哪些個國家的譯名是什麼?」

「《水滸》有譯名別名嗎?我想想,『水滸水滸』,水是『water』,英文應該是『water什麼』吧!……」她嘀咕著牽強地回答。

小忘年因為壺壺這麼笨便笑得仰倒在沙發上,「哈哈,我告訴你,它的德文譯名是《強盜與士兵》,法文譯名是《中國的勇士們》,英文譯名是《在河邊發生的故事》。而不是『water什麼』,關於四大名著的常識你都不知道!我比你厲害!」

一小個學生敢跟一個大學生叫板說厲害,這也是「出生牛不怕犢」了。壺壺不服地說:「這很冷僻好吧,你出情節相關的問題來考我,我一題不漏准能答對。」

小忘年在壺壺面前是很好面子要強的,自然不肯出她的長處去考她,哼了一小句后假裝看書不理她。

壺壺調節為氣氛手指彈了一下小忘年手裏的書:「我說個繞口令,你要是說流暢了我就承認你最厲害!」

小忘年沒有心思放在書上,一聽壺壺這樣說就把書撂倒了一邊。

「行,我腦子跟嘴巴快得很。」

壺壺被小忘年的後半句話噗嗤一笑,想了想以前在宿舍里姜曉棉考過她們的題目,清了清嗓子擺正視線說:

「你聽好了,耳朵別岔聽了。『山前有個崔粗腿,山後有個崔腿粗。二人山前來比腿,不知是崔粗腿比崔腿粗的腿粗,還是崔腿粗比崔粗腿的腿粗。』」

她不用十秒一口氣帶溜地說完,添說:「要跟我一樣溜喔!」

小忘年撓撓頭,表情不太樂觀,又讓壺壺重新念了一遍,等到自己說的時候把「粗腿催」跟「催粗腿」完全混淆顛倒了,這下自己打自己的臉。他又叫:「不公平,我又沒聽過這個繞口令,不算。」

「你的意思是比繞口令還得是你熟悉的句子呀,那你考試怎麼不考知道答案的試卷呢?」

小忘年回答不出來了,雙手叉腰仰起小臉:「那我也說幾個熟快的繞口令,你也得跟上我的速度。」

「沒問題!」

壺壺拍了拍手,不用等小忘年出口,壺壺知道自己贏定了。因為以前她可是這方面的能手,哪一句不是說熟說快的!談忘年這個小不點閱歷寥寥無幾,怎麼可能比得過她。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小忘年出的每個繞口令壺壺都比他說得更出色,她得意洋洋了一把。

被比過去的小忘年心裏不是很平衡,渾身的汗眼毛兒都要被氣得炸起來了。

因為這件事情,小忘年兩天沒跟壺壺說話,等到第三天的時候,小忘年因為作業上的一道數學題跟壺壺開了口。

然後不知道怎麼講的發生了分歧,從書上的東西吵到餐桌上的飯菜,談羽在旁邊聒噪得受不了,勸解也是白勸解,還得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他們打。

等到睡前談羽通知他們收拾行李要去老家住一段時間的時候,小忘年的房間空落落的,人卻跑到了壺壺的房間里看動漫。

這兩個太會變臉了!搞得談羽以為他們上輩子是情侶冤家!自己變成了紅娘一樣的界質。談羽突然間有點妒忌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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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袍子君休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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