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

1101年,中國歷史上發生了三件大事,北面的遼朝和南面的宋朝分別換了一位新皇帝。而在遼朝極北邊的女真部落,則推舉出了一位新首領。登基伊始,這三人又各自做了一件事。

這一年,北面遼朝道宗皇帝耶律洪基駕崩,將皇帝的寶座傳位給了他的孫子——耶律延禧。耶律延禧小字阿果,登基慶典這天,他坐在龍椅上接受百官朝賀。眾人行過三叩九拜大禮,按班站位。耶律延禧依此望去,烏塗塗的看不大確,連那個大仇人也分辨不出。今天是報仇的大好時機,不知這賊子來了沒有?便尖起嗓子叫道:「耶律乙辛何在?」

「臣在!」一個瘦小漢子,顛跑着閃出朝班撲身跪倒。

一見此人,耶律延禧目眥欲裂,手按龍椅往起站了幾站,終於忍住心中憤恨,又坐了下來,咬牙切齒道:「耶律乙辛,你知罪嗎?」

「臣??????不知。」耶律乙辛渾身顫抖,惶悚不已。

耶律延禧鼻中重重一哼:「還不知罪?耶律淳,你跟他說。」

「臣尊旨!」隨着話音,又一人步出朝班。這人生就一副大嗓門,一說話,震得殿堂嗡嗡作響。他叫耶律淳,他的父親叫和魯斡,是道宗皇帝的親兄弟,曾幫助平定重元之亂。按輩份,耶律延禧應稱呼和魯斡為皇叔祖,稱耶律淳為皇叔。

耶律淳來至階前,先對着耶律延禧躬身施禮,返身指著耶律乙辛斥責道:「耶律乙辛,你這奸佞小人,身犯大罪卻不知罪,更是罪上加罪。誣構宣懿皇后,一罪也;謀害昭懷太子,二罪也;專務詐誕,欺罔上聽,三罪也。罪證如山,悉如鐵鑿,按律當斬……」

「對,斬!斬他全家,殺他全家,一個也不剩!」不待耶律淳說完,耶律延禧搶過話頭恨恨地道:「這奸賊,死有餘辜。還有他的那些同黨,也都斬了。我??????朕,要親自監斬。」

耶律淳招呼宮衛騎士上殿,將嚇得半死的耶律乙辛拖了出去。又將朝班中耶律乙辛的同黨一個一個揪了出來,用繩索綁了,押出大殿。

耶律延禧的生父,就是昭懷太子,名耶律浚,少兒聰穎,好學能文,很得道宗皇帝寵愛。六歲封梁王,八歲封太子。昭懷太子的生母是宣懿皇后,小字觀音,秀美絕倫且多才多藝,喜好音樂,彈得一手好琵琶。還時常賦詞,自製宮調。娘倆品正貌端,風華絕代,群臣稱頌,頗有人望。然而,卻偏偏遭了耶律乙辛的忌恨。

耶律乙辛本一卑微諂媚小人,仗着靈牙利齒,騙得道宗皇帝寵信。他見宣懿皇后受人尊寵,便心生齷齪。那年,宣懿皇后賦得《回心曲》一闕,自覺意豐曲臻,格雅律麗,遂令藝伎被之管弦。然而此曲陽春白雪,曲高和寡,唯伶官趙帷一能夠釋演,宣懿皇后便與趙帷一共同演繹。耶律乙辛藉機在道宗面前譖言詆毀,誣告兩人私通。道宗皇帝一時激憤不察,著了他的道,即令宣懿皇后自縊。

宣懿皇后被害,太子十八歲,悒悒不平。耶律乙辛深恐久後為禍,太康三年,奏扳太子與北院樞密使蕭蘇色合謀作亂。道宗即廢太子為庶民,交由耶律乙辛鞫治。太子被囚於土牢,旋即被害,而耶律乙辛卻諉稱病死。

太子死時耶律延禧才三歲,但這件事卻深深銘刻在心裏,發誓長大定要報此殺父之仇。

耶律延禧看着宮衛騎士將耶律乙辛和他的一干黨羽押出大殿,心中十分暢快,興猶未盡,又叫道:「耶律淳。」

「臣在!」耶律淳向前跨了兩步,睇睨左右,鮮腆倨傲。新皇帝兩次欽點其名,正是倚重跡象,心中倍覺榮寵,因此聲音也格外響亮。

耶律延禧點點頭,臉露微笑,道:「我……那個……朕,初登大位,所有的事情都還不大順手,你說說,下面咱們該做什麼?」

耶律淳略一遲疑,道:「啟奏皇上,臣以為皇上該當秉承先皇遺訓,勵精圖治,奮為勇進,振興大遼,昌盛祖宗基業。」

耶律延禧面現驚訝:「怎麼?我大遼在皇爺爺手中還不夠振興昌盛嗎?」

耶律淳唬得慌忙跪倒,口稱:「臣罪該萬死。」

耶律延禧甚覺疑惑,奇道:「朕問你話呢,你這是為何?快起來說話。」

耶律淳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心裏戰戰兢兢:我那話沒錯呀?大家都這麼說。怎麼從皇上嘴裏說出來,像是我在詆毀先皇祖宗似的?這個罪過可不小!口中說道:「謝皇上不罪之恩。」

耶律延禧不解道:「好好的,朕幹嗎要治你罪?」

耶律淳恍然大悟,原來新皇上是在問話,並沒有別的意思。舉起衣袖揩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道:「是,我大遼在先皇祖宗手中已經很振興昌盛了。臣下的意思,是想讓皇上在先祖基業上推進一層,更加地振興昌盛。」

耶律延禧道:「哦,你是要朕做得比皇爺爺更好是吧?這怎麼可能?皇爺爺龍精虎猛,才智過人,朕怎麼及得上。朕是問你,可有緊著要辦的事沒有?」

耶律淳腦子裏已是一片混沌,有點跟不上新皇上的思路。心道:皇上初坐龍廷脾氣秉性還揣摩不透,眼見他處分耶律乙辛直是意堅果決毫不留情,後背不禁有點涼嗖嗖的。現下還是少說為妙,看看再說。躬身道:「是,臣這就督率南北兩院,擇急要務,條陳備疏,奏請皇上御覽核准。」

耶律延禧聞聽有些落意,本想乘着興頭照皇爺爺的樣辦幾件事好讓群臣稱頌,卻又沒什麼好辦的。不過也是,樣樣事情都要皇上去辦,那還要這些大臣幹嗎?當下親口御封耶律淳為秦王,承襲父職兼南院大王,總領天下兵馬,並封地南京析律府。耶律淳跪倒磕頭謝恩。

耶律延禧見諸事已了,道:「既然下面沒什麼事,那就散了吧。」正要起身離去,忽聽階下有人道:「啟秉皇上,下面的事還多著呢。」

耶律延禧欠著屁股探頭觀瞧,找那說話之人。

耶律淳卻是大吃一驚,喝道:「什麼人?竟敢大聲喧嘩,攪擾朝堂。來人,拿下了!」

卻見朝班後面鑽出一人,快步跑上殿來跪倒磕頭,道:「皇上恕罪,小人有事要秉。」

耶律淳正要喝斥,抬頭見皇上並無怪責之意,笑吟吟的竟似有些歡喜,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擅自闖到殿前來的這人耶律延禧也認識,他叫蕭奉先,是個下人,道宗皇爺爺活着時,常跟在左右伺候。便問道:「哦,你有什麼事?」

蕭奉先望了耶律淳一眼,道:「小人不敢說。」

耶律延禧也順眼望了望耶律淳,道:「皇叔,咱們聽他說些什麼?」

耶律淳正心懷忐忑,不知蕭奉先要搞什麼鬼?這傢伙擅闖朝堂按律應亂棍打死。不過他也的確是個厲害角色,上來只望了一眼,說了五個字,隱然便有指責自己恃功蓋主之嫌。有心不讓他說話,但皇上都允了,卻是不能阻攔。只得道:「是,皇上,臣遵旨。」心中卻想:此刻朝堂之上不便多所計較,日後須得想法及早將他除去,若等他養成羽翼,必是心腹大患。

此刻耶律延禧正要踅摸些事來做,饒有興味地用頭點着蕭奉先道:「嗯嗯,你說吧,朕不怪你。」轉頭又問了耶律淳一句:「是吧,皇叔?」

耶律淳連連躬身,神色間甚為惶恐。

蕭奉先又磕了一個頭,這才道:「想我太祖皇上乃是馬上得天下,騎射功夫冠及人寰,歷代先皇祖宗於這騎射功夫亦不肯稍落人後。皇上何不效仿先皇,各地捺缽,張鷹捕虎,騎射功夫必然大進,為千秋萬代所景仰。」

捺缽是契丹語游牧狩獵之意,道宗皇帝耶律洪基就曾四處捺缽。耶律淳見蕭奉先是在勸說皇上上進,並非對己不利,心內稍安,不禁由地還對蕭奉先點了點頭。

耶律延禧對此卻無多大興趣,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神情慵懶地道:「這個朕知道,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嗎?」

蕭奉先忙即從懷內掏出一樣物事,道:「皇上,小人說下面的事還多著哪,這便是一個。」

耶律淳見蕭奉先手裏舉著的是一畫軸,以為又是要皇上「上進」的物事,便不以為意。

有人將畫軸捧給耶律延禧,耶律延禧疑惑道:「這是什麼?」

蕭奉先伸著雙手連連托舉,意思讓耶律延禧自己展開畫軸觀看。

耶律延禧展開畫軸,剛看了一眼,立時滿臉飛紅,「嘩」地將畫軸折了起來,眯著兩眼定定地望着蕭奉先。但是,終於忍不住,又將畫軸展開一縫偷瞧。臉色卻愈發紅了,像是醉酒一般。

殿堂上滿朝臣工不知那畫軸內有何古怪,嘰嘰嗡嗡,紛紛猜測。

好一陣,耶律延禧才從恍惚中醒了過來,見殿上群臣簇集大感奇怪,道:「咦,大家怎麼還在這裏?都散了吧,散吧。」說罷起身走向後殿。走沒兩步,回身向蕭奉先招了招手。蕭奉先慌忙跟了過去。

來到一處僻靜所在,耶律延禧屏退左右,取出那幅畫軸悄聲問蕭奉先:「這是哪裏來的?上面那那女人怎的也不穿衣服?」

蕭奉先察言觀色,湊上前去道:「這畫叫《香香倢妤出浴圖》,是小人花重金從大宋購得的,據說還是比照真人畫的呢。皇上仔細瞧瞧,那香香美人從頭洗到腳,身上每一處地方都洗到了嘿。」

耶律延禧輕叱道:「你倒賊膽,當着滿朝臣工,竟敢把這玩意呈給我。」

蕭奉先忙即跪下磕頭,連稱「小人有罪!」

耶律延禧伸足在他額頭踢了一腳,道:「起來吧,我也沒說要治你的罪。只是這東西以後別……別帶到朝堂上來,讓文武百官看見,成什麼樣子。」展開那畫端詳道:「你說的事多著呢,卻是這麼個東西。」

蕭奉先爬起來,躬身瞧了瞧耶律延禧臉上儘是好奇之色,心裏有了底數,嘻地一笑,神情詭秘地道:「皇上,小人說事情還多著呢可不單指這一幅畫,當真還多著呢。小人知道一絕好去處,皇上要不要去瞧瞧?」

耶律延禧「哦」了一聲,問道:「在哪裏?」

蕭奉先道:「在鴛鴦濼。」

耶律延禧卻又「嗐」了一聲,道:「那地方我知道,是皇爺爺漁獵騎射的所在。」

蕭奉先見耶律延禧興頭不大,忙既解釋道:「那可是個好地方,可以釣魚,張鷹,射鹿,還可以……嘻嘻。」一邊說着,一邊將嘴巴湊到了耶律延禧耳邊。

「什麼,你將香香倢伃買到大遼來了?」耶律延禧吃了一驚。

蕭奉先道:「不是當真畫里的香香倢伃,那畫是二十年前畫的,即便這位香香倢伃果真貌如天仙,隔了這麼多年,香消韻減,怕不成了四五十歲的半老徐娘,還能是個好模樣嗎?小人說的這個女子只是像極了畫上這位香香倢伃。那,皇上,咱們現下就起駕去鴛鴦濼……」

「嗯,也好,那就去瞧瞧。」

「皇上,小人還知道幾個好去處呢,大魚泊可以洗溫泉、慶州可以捕虎,混同江可以釣魚。皇上,混同江可是個好地方,在那裏釣魚可以設『頭魚宴』,捕天鵝可以設『頭鵝宴』。那裏的女真部落慣會訓養海東青,海東青雖然只是一種小鷹,捕大天鵝卻是十分把握。小人識得幾種吃天鵝的法子,才叫絕呢,幾時烹制了給皇上嘗嘗?」

幾天之後,耶律淳在慶州找到了耶律延禧,他直接闖進耶律延禧的金頂牛皮大帳。

耶律延禧見他急慌慌的有些吃驚,道:「秦王,何事這般慌張?」

耶律淳的大嗓門走到哪兒帶到哪兒:「哎呀皇上,臣下到處找你不見,卻原來是在這裏。」

耶律延禧詫異道:「找朕有什麼事嗎?」

耶律淳急沖沖地道:「有大事啊皇上,遼北女真部落首領烏雅束死了,他的兄弟阿骨打承襲兄位,自號都勃極烈。」

勃極烈是女真語王的意思。都勃極烈,便是大王。

蕭奉先在一旁不屑道:「這算什麼大事,不就死了個人嘛。」

耶律淳呵斥道:「咄!皇上面前,焉有你說話的份,退下!」轉對耶律延禧道:「皇上,祖宗遺訓:『女真過萬,天下大亂』,萬萬怠忽不得呀。」

但蕭奉先並不懼怕耶律淳的大嗓門,非但不退下,反而貼近耶律延禧身邊,道:「皇上,女真不過是個邊庭小族,臣以為用不着這麼大驚小怪。」

耶律淳見蕭奉先當着皇上面前頂撞自己,登時怒道:「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妄自稱臣?」

蕭奉先見他握著拳頭,忙即閃到耶律延禧身後:「皇上,你看他。」

耶律延禧和事佬般地擺手道:「秦王,你還不知,日前我封了蕭奉先官職,以後大家一殿稱臣,不要壞了和氣。」

耶律淳心中一凜,蕭奉先這麼快就巴結上新皇上了,倒真不可小覷了他。只得道:「是,臣遵旨。只是阿骨打擅自稱王,必懷不軌之心,請皇上即刻回京商議對策。」

「嗯——」耶律延禧一時沉吟未語。

蕭奉先剛跟皇上套上近乎,他可不願這麼快就讓耶律延禧離開,搶著道:「那女真合族不過千把人,既有貳心,派兵去剿也就是了,何必勞動聖駕。」

耶律淳喝道:「你懂什麼?沒有皇上旨意,哪個敢妄動刀兵?何況阿骨打只是稱王,還沒有越軌舉動,此時派兵進剿,師出無名。」

蕭奉先不甘示弱,也高聲叫道:「既然連兵都不用派,那就更不用勞動聖駕了。」

耶律延禧皺眉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你倆吵得朕頭都大了。耶律淳,此事臣工們有何議論?」

耶律淳登時一怔,道:「秉皇上,臣一接到消息即刻四處尋找皇上,這幾天從上京到鴛鴦濼,又到大魚泊,再到慶州,一時還不及與臣工們商議。」

蕭奉先不無挑撥道:「就是說,他們還沒主意呢。」

耶律延禧不由瞪了耶律淳一眼。

蕭奉先緊忙又道:「皇上,這事臣倒有個主意。」

耶律延禧道:「哦,你能有什麼主意?先說說看?」

蕭奉先道:「臣想那女真只是個小族,即便日後有些不軌,咱們大軍一到,還不隨時將他門剿滅了。為今之計,不如多派他們上繳貢奉。女真人住的地方叫淶流水,出產北珠、生金、人蔘、馬匹、皮張,叫他們多多貢奉,比往年多一倍。不,多十倍。一來可以富足皇家用度;二來有了這麼多事好做,他們就沒空閑生出貳心反叛朝廷;三嘛……他們若貢奉不出,咱們也就有了派兵的籍口。對了,叫他們多貢奉海東青,那玩意極難訓養,只有女真人會調弄。」

耶律延禧立時露出笑臉,道:「嗯,這倒也是個主意。你說呢,秦王?」

耶律淳被蕭奉先當面頂撞,心下恨恨的正暗自琢磨如何對付他,聽到耶律延禧詢問,忙即道:「皇上既有了旨意,那就照皇上的旨意辦。還有,皇上,日前臣下已督促南北兩院擇理出當前要辦的幾項急務,請皇上起駕回上京御覽欽定。」

「這個……」耶律延禧又生猶豫。

蕭奉先卻又搶話道:「即是急務,如何不攜帶來請皇上欽定?勞動皇上回上京,到底是你們為皇上辦事,還是皇上為你們辦事?」

耶律淳不由勃然大怒,道:「皇上剛剛親政,許多急務尚須親自主持,如何可以怠荒國事?你蠱惑皇上四處遊獵,倦懶朝政,是何居心?」

蕭奉先這當兒早已洞悉耶律延禧心內想的是什麼,便也有恃無恐地高聲叫道:「皇上四處走走體驗民情有何不可?倒是你,千方百計阻撓皇上訪察民間,是何居心?」

耶律延禧被他們高聲大嗓震得耳朵嗡嗡直響,不堪其擾,煩氣道:「你們怎麼又吵,又吵?」

只是,他說話沒那般大嗓門,耶律淳與蕭奉先兩人根本沒聽見他說些什麼,只顧一遞一句地吵嚷不休,哪個也不甘落下風。

在遼朝極北的苦寒之地有個叫淶流水的地方,那裏世代居住着女真族人。女真完顏部落經過多年征戰,用武力征服了六個部落,建立了七部落聯盟。完顏部落酋長烏古乃便做了第一任聯盟長。烏古乃死後,將聯盟長的位子傳給了大兒子烏雅束。

一天,烏雅束召集各部落酋長正在獸皮搭建的皮帳內議事,忽然一身量奇高的漢子闖了進來。這人是烏古乃的二兒子,烏雅束的兄弟,名叫阿骨打。

阿骨打手執一根長鐵梃,用長鐵梃上所系絲絛拂弄在座諸人,威嚴道:「你們是在商議上繳遼廷貢奉的事么?去年我們上繳了那麼多貢奉,弄得我們自己族人卻沒吃沒穿,一個冬季就凍餓死了幾十人。今年,我們不能再上繳那麼多了。」

烏雅束道:「老二,你倒想的美事,那遼廷皇帝能聽你的么?昨天遼廷派來銀牌責貢使,開列出今年各部落上繳貢奉的數目,生金、北珠、人蔘、皮張、牛羊馬匹、以及各種獵取的野獸,都比往年增加了好幾成。」

阿骨打眉毛一豎,道:「還要增加,那我們族人豈不都得凍餓而死?」

烏雅束攤開兩掌,道:「那有什麼辦法?若是湊不夠所需數目,遼廷就要派兵征剿!我們女真只是個小族,合族不過兩千多人,遼廷大兵一到,我們還能有活口嗎?所以,與其凍餓死幾個,不如足數上繳,以保證合族人生存。」

阿骨打依舊口氣堅決,道:「這不行,憑什麼我們的族人就得凍死餓死?辛辛苦苦積攢的財富和蓄養的牲畜都要給別人拿走?」

烏雅束無奈道:「老二,你是沒有當這個家,不知我們這等小族與遼廷契丹大族打交道有多艱難。幾時你當了聯盟長,就知道其中的苦楚了。」

就在耶律延禧登上大遼皇帝寶座的這一年,烏雅束也死了,將聯盟長的位子傳給了兄弟阿骨打。

阿骨打接任后,捨棄聯盟長的稱號,改稱都勃極烈。並頒佈王令:廢除奴隸制,現有奴隸可以通過買贖,變更為平民身份。

平民身份是女真族人的期盼,一旦有了平民身份,就可以擁有自己的私家財產。族人們聞訊后欣喜異常,奔走相告,自覺生活有了期盼。

同樣是這一年,正月初八,南面宋朝二十五歲的哲宗皇帝趙煦病歿。因趙煦並無子嗣,皇太後向夫人召集輔臣商議,嗣君端王趙佶,廟號徽宗,改元建中靖國。

趙佶善丹青,寫得一手瘦金體字。並癖好古器、書畫、玩巧等物。尤其酷好太湖石,愈大以為奇,愈是喜愛。但一時沒有碩大者,便在江南設應奉局,責成專事朝廷供奉的金明局時任主管童貫下江南搜尋。

皇上喜好,哪個不儘力去辦,況且還有利可圖。各級官府無不竭盡所能,搜岩剔藪,索隱窮幽,甚至闖入民家,無論一木一石,但凡稍具玩賞便勒令交出,黃封表識指為貢品,隨即拆屋毀牆摳索出來。百姓偶有抗拒,即加以大不敬罪,輕則鞭笞,重則羅織罪名掐監入獄,直至家破人亡,實是苦不堪言。一旦得獲碩大,不管商船市舶,籍口官家徵用,強橫索來大船裝載,驅夫使役,水陸牽挽,沿途鑿城斷橋,毀堤拆閘,損壞民田,更是說不勝說。一時間,淮泗水上舳臚相繼,俱是運往京城汴梁的奇花異石,稱「花石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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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鍪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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