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桃花風物

一出山門，步步是險。

了結孤山之地的妖魔后，葛水一行人繼續穿山度水，這淮揚地界本就是魚米之鄉，除了一路遇到的流民和偶爾作亂的幾個小妖，倒也風平浪靜。

沒多少時日，幾人便已到了大晉的司州地界。

司州作為拱衛洛京的門戶，繁華富庶，更是非別處可比。

葛水等沿着官道，更是五里一村，十里一鎮，街道市肆，鱗次櫛比。

不過這一路最讓幾人嘆為觀止的，還是那漫山遍野的花海。

不知是不是這地方的人都偏愛桃樹，只見十里八鄉，山間地頭，到處都種滿了各色桃樹。

此時正是早春，按理還未到花開時節，可這華陽地界卻已是繁花滿枝，深絳淺紅，燦爛灼目。

特別是官道兩旁，清一色全種著高大疏朗的蟠桃。這種桃樹是先開花再長葉，此時正是滿樹火紅，層層疊疊的花朵墜滿枝頭，如絳雲霏雪，光彩奪目，連成一片，霎是好看。

四人此時徜徉其中，兩旁的桃樹噴紅吐火，雲蒸霞蔚，如桃源仙境一般。幾人何時見過這般美景，一路都是仰著頭，嘆賞不已，以為身在仙宮夢境。

葛水早已按奈不住，折下幾支火紅的桃花讓茗玉編程花環，然後和樂正綾一人帶了一個。

兩人皆是如花似玉一般絕美的容顏，在茅山時便有金童玉女的稱號，此時映照着這嬌艷的桃花，更覺鮮妍明媚，讓人目眩神迷，不忍直視。

幾人心無旁騖，一路激賞，卻不覺被一陣清越的歌聲所吸引。

「躬耕南陽兮力不怠

苟全亂世兮心悠然

手植桃花兮千萬頃

不羨鴛鴦兮不羨仙

……」

幾人只聽得這歌聲高遠悠揚，不沾市儈俗氣，以為定是個絕世高人，忙循聲望去。

卻只見是一個騎着水牛的老伯，吟詠高歌，穿花渡林而來。

葛水等正好要問路，見這老伯如此怡然自得，忙和樂正綾腳步一點，飛躍上前。

「這位老伯，請教一下。」葛水一臉燦笑的打招呼。

「仙人下凡了，仙人保佑！」那騎牛高歌老伯見到頭戴花環的葛水兩人飛躍而至，頓時被他們的絕美姿容所震撼，還以為遇到了神仙，忙拜倒在地。

「大伯，我們不是仙人，我們是茅山的修士，您快快起來。」樂正綾忙將那老伯扶起。

「哎呀呀，這小道長真不是仙人嗎？沒想到除了從前的潘令，這世上還有這般模樣的人。」那老伯揉了揉眼睛，指著葛水感慨地說道。

「老伯，你們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種了這麼多桃樹？而且按時令，現在還未到花開的時節，為何此地的桃花卻開的這般燦爛呢？」茗玉見狀也頗覺好笑，忙上前好奇問道。

「哦，各位道爺有所不知，我們這叫華陽縣，本來是個窮鄉僻壤的邊緣小邑，盜賊橫行，民無生計，好勇鬥狠。虧得前些年潘令得罪權貴，從京中下放此地。那潘令的夫人是洛京的豪門士族，家中曾植有一棵大桃樹。為排解夫人的思鄉之情，便帶領鄉民在縣內遍植桃樹……」

見茗玉問此地風物，那老伯似乎來了興趣，忙立住身子細細說道：

「你們不知道潘令當年的風采比這、比這小道長都還要俊秀幾分！我們這些土巴鄉民何曾見過這樣的人物，自然是當神仙一樣膜拜。」

那老伯雙目放光，一臉神往。

「當年只要潘令乘車出門，全縣的男女老少全都瘋了一般，傾城而出，爭相圍睹，那些痴狂的女人們甚至會把鮮花、香草和瓜果扔滿他的車子，所以大家對他的號令也是無不聽從。」

「只是為了向自己夫人獻寵，就耗費民力大植桃樹，也算不得什麼好官，有什麼了不起。」葛水第一次聽說有人比自己還要好看，又聽這老農說得神乎其神，心裏不信，嘴上自然也有點鄙夷。

「小道長有所不知，潘令那帶來的桃種，開花結實都早，結的桃子又大又甜，賣得出奇的好，連洛陽城裏邊的達官顯貴，只要聽說是潘令種的桃樹，無論是桃花桃果，也是爭相購買。」那老伯繼續笑着說道。

「如此一來，本地的百姓竟憑藉這桃樹，漸漸脫貧致富，日子比那些富縣大邑過得還要好，潘令又在此地辦學堂、興教化，止戈息訟，自此民風日益淳樸，百姓安居樂業，盜匪絕跡，幾有三代遺風。」

幾人那老伯說起此事，也是談吐有度，神采奕奕，頗能令人信服。

「天下竟真能有這般神仙似的絕妙人物，既然能讓人擲果盈車，且又俊美又清廉又多情，若是能見上一見，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茗玉聽這老伯說得如此傳神，不禁心馳神往。

「是呀，若果真比葛水弟弟還要俊秀，那真是驚為天人了！」樂正綾也雙目放光的說道。

「只是可惜呀，傳聞潘令近年來染病在身，早已不復當年神采，也幾乎不再出門，幾位可能無緣一見了。」那老伯嘆了口氣，不無惋惜的說道。

「怎……怎麼會有這種事情……老天也太無情了吧……」茗玉一陣語噎，遺憾之情，溢於言表。

「天妒紅顏！」樂正綾眼中也泛起了淚光。

葛水聽了這老伯對那縣令讚美的話，先是心裏有點發酸，后又是好奇，最終卻也覺得有點莫名的遺憾。

「好了好了，各人自有天命。」只有祖狄心思最為沉穩，見幾人不過是聽了一個故事便悲天傷地，不覺有點好笑，忙又向那健談的老伯請教道：

「老先生，多謝您指教，本地風物，當真是令人神往得緊。敢問這前方可有市鎮客舍，我們趕了一天路，也好前去投宿。」

「這個……前方十里倒是有個壺天鎮，只是……」那老伯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祖狄疑惑道。

「唉，這麼一說來，小老兒又打臉了。前面還自誇我們縣邑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那老伯微微有點臉紅，忙鄭重其事的說道。

「只是那壺天鎮近來確實古怪，在我們整個縣邑都是出了名的，奉勸各位道長還是另尋他處投宿吧。」

「哦？這鎮子出了什麼事？」祖狄聽他說得蹊蹺，反倒更來了興趣。

「說來諸位可能不信，我們這風言風語的傳說啊，那鎮子鬧妖怪，不安寧。」那老伯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