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恨我嗎？
楚雲將食指探入扳機，等待槍響。
韓金人生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面臨死亡。
他嚇瘋了。
雙腿不停打擺。
這些年因家境富裕建立起來的驕傲與自負，一瞬間煙消雲散。
他怕死，怕的要死！
他並非膽魄十足！也無法坦然面對死亡！
他只是這些年太順了，順得內心畸形，順得無法無天！
可當死亡真正降臨之時，韓金當場嚇尿。
滾熱的尿液順着褲腿蔓延，浸濕一片。
令人羞辱的失禁，無法再激怒韓金。此刻，他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活下去。哪怕活得並不美好，不再飛揚跋扈。
但只有活着，這一切的寵辱才有意義。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沒別的選擇了嗎？」
忽然。
身後傳來一把中氣十足的嗓音。
平穩，雄厚，令人側目。
「爸，救我！」韓金眼淚與鼻涕混做一團。
他不倔強了，也不報復了。
他只想活着，有知覺的活着。
楚雲偏頭，視線落在了站在不遠處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剪裁合體的西裝，五官周正硬朗。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上位者的威嚴。
此刻，他目光平靜，表情沉穩。既不憤怒，也不慌亂。多年從商經驗告訴他，負面的情緒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冷靜，是解決麻煩的最佳法寶。
「我叫韓道仁，是他們的家人。」韓道仁口吻沉着。沒因兒子被人拿槍指著頭而驚慌失措。
「所以呢？」楚雲挑眉問道。
回明珠后，韓道仁算得上他遇到的第一個大人物。
他的氣場，他隱忍不發的倨傲，乃至於不動如山的威嚴，都讓楚雲嗅到了他身上的強者氣息。
「我不能眼看着兒子老婆被你打死。」韓道仁搖頭說道。
話音甫落，跟隨他而來的四名青年拔出手槍，動作乾淨利落，一看就是老手。
「來之前。我花錢請了超過一百名槍手。如果我們一家三口不能活着離開。他們會啟動我花了十億制定的復仇方案。」韓道仁平靜道。「我不敢保證他們一定能殺死你。但所有你認識的人，和你有過接觸的人。都會因你而死。」
楚雲皺眉道：「你在威脅我，是嗎？」
砰地一聲槍響，楚雲毫無徵兆地開槍了。
子彈貫穿韓金左腿膝蓋，霎時間鮮血飛濺，韓金抱腿慘叫，栽倒在地。
突如其來的一槍令韓道心跳加速，臉色鐵青。
他再心如磐石，被槍擊的是他兒子，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這是一個交易！」
韓道仁深吸一口氣，攔下了身後蠢蠢欲動的貼身保鏢。
「我不喜歡交易。」楚雲搖搖頭。
又是一聲槍響。
這一次，中槍的不再是殺豬般慘叫的韓金。
而是韓夫人。
她大腿被子彈擊中，鮮血汩汩冒出。
「楚雲！」
韓道仁怒極咆哮！
難道他一點也不在乎蘇家姐妹的死活？
還是他聾了，根本沒聽清自己說什麼！？
「喊什麼？」
楚雲彷彿被韓道仁這一聲怒吼吵得有點不快。
他抬起手，子彈從漆黑的槍口中射出。
撲哧！
韓道仁左肩中槍，噴濺而出的鮮血染紅了他半張臉。
韓道仁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被嚇傻了！
也被痛懵了！
這顆子彈再往下幾寸，就會打進他的心口，當場斃命！
「為什麼你會覺得有資格和我做交易？」
楚雲緩步走上前，面無表情。
咔咔咔！
韓道仁的貼身保鏢受不了了！
他們抬起手槍，再度被僅存一絲理智的韓道仁攔住。
「退下！」
肩膀的劇痛令他臉色蒼白，雙眼佈滿血絲。
他此番前來，是救妻兒。
他沒想與楚雲發生任何衝突。
至少不會在這樣的環境之下。
楚雲開了三槍，但均未打中要害。這就證明，韓道仁還沒到絕境。他還有繼續忍讓的空間。
「我保證，他們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念頭。」韓道仁捂住淌血的肩膀。放下了驕傲與自尊，近乎哀求道。
「我是問你。」楚雲步步逼近，來到了韓道仁的面前。「為什麼你覺得有資格和我做交易？」
咔嚓。
漆黑的槍口抵住了韓道仁的腦袋。
楚雲的手臂，沉穩如山。
那長滿老繭的大手充滿力量感，彷彿能移山倒海。
「終止任務！」
韓道仁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將手機丟給身後的貼身保鏢：「立刻停止暗殺計劃！」
貼身保鏢徹底懵了，匪夷所思。
老闆，您腦子進水了？
人家拿槍指着你的頭呢，你還要終止任務？
少爺夫人那兩槍白挨了？
來的時候，您不是勝券在握嗎？
「是。」
貼身保鏢打電話終止任務。很莫名地站在一旁。
有人，有槍，還是四打一，會輸嗎？
「楚先生。」韓道仁捂著肩膀的傷口，蒼白的臉龐上，竟強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這是我的誠意。」
理性了大半輩子的韓道仁感性了一回。
不知道為什麼，當楚雲朝兒子開第一槍的時候，他的想法不是報復，而是剎車，立刻停下這一切。
隨即第二槍，第三槍的響起。
韓道仁的腦子裏出現一個聲音。
一個讓他放棄抵抗，不要再嘗試去激怒楚雲的聲音。
這把聲音越來越大，衝垮了他的思考，沖淡了他的憤怒。
「你知道嗎？」
楚雲緩緩收起手槍，一隻手攬住了韓道仁的肩膀：「你剛才做的決定，是你這輩子最正確的一次。沒有之一。」
說罷，他將手中的槍，塞在了韓道仁手中。
「瞄準他，打光槍里的子彈。」楚雲薄唇微張。抬手指了指韓金。「打不死，我放了他。」
他拍了拍韓道仁的肩膀，面無表情地點上香煙。
韓道仁猶豫了。
但他沒猶豫太久。
兒子中彈了，老婆中彈了，就連他，也在不停流血。
砰砰砰！
韓道仁扣動扳機，將剩餘三顆子彈打在韓金雙腿上。
也許，兒子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吧？
「恨我嗎？」
耳畔響起楚雲如惡魔一般的聲音。
「感謝您不殺之恩。」韓道仁渾身發抖，雙眼佈滿血絲。
楚雲吐出一口煙：「你是該感謝。」
彈了彈煙灰，楚雲口吻淡漠道：「我也不是完全沒商量的人。但你剛才，差點害死你的老婆兒子。」
「哦對了。」
楚雲走出大門前，丟了一句話：「還差點害死那一百個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