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從不妥協
時間在不著痕迹的流逝。
羅森閉着眼睛，彷彿在沉睡。
一念彷彿就是數百年。
死寂、冰冷。
在這小小的空間中，什麼都不復存在，唯有羅森微弱的呼吸聲偶爾會響起。
壺中仙剛開始還絲毫不擔心。
他早就習慣這樣的環境了。
在無盡虛空漂流，在孤寂的地方等待。
十年，百年，千年，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他擁有不死不滅的身軀。
但是他現在卻真的有些不安了起來，不再是閉目養神，而是時不時盯着羅森的臉沉默，似乎心中有了什麼想法。
情況一下子就顛倒了過來。
羅森反而更像那個有恃無恐的人。
明明知道羅森是不可能成功的，時間法則根本沒有生靈可以掌握，就像是命運一樣，那是虛無縹緲，唯有冷漠的天地法則才擁有的無上偉力。
羅森已經逐漸忘記了時間。
所有的雜念全都拋到了腦後。
原本幾乎油盡燈枯的身軀，此刻竟然逐漸恢復了過來。
不過他也並沒有在意。
他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
時間，他在體悟時間的流逝。
一天，一個時辰，一分鐘，一秒。
時間的停滯變得異常清晰。
因為這裏是時間裂縫，並沒有真實的時間流逝。
呼......
呼......
羅森的呼氣聲在黑暗的意識中微微響徹。
讓他感覺到陣陣的安心。
至少他現在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還活着。
這樣的話，短時間內他的意識就不會因為崩潰而消亡。
只要爭取到了時間，那就有機會。
哪怕機會渺茫，那也是機會。
漆黑一片的意識中，空蕩蕩的，除了羅森的思維之外什麼都沒有，也正是因為仍然有思考，羅森才能感覺自己依舊還活着。
就這樣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羅森感覺自己像是活了幾千上萬年。
哪怕再清晰的意志，都沒辦法躲過這般虛無漫長的侵蝕。
他再次衰弱了下來。
壺中仙看向羅森的目光已經帶上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羅森可以撐這麼久。
已經超乎了他的想像。
如果真的要換算成時間，其實已經過去三千年。
根本沒有人能在這裏撐這麼久。
最久的一個也不過十七年便精神崩潰了。
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支撐著羅森？
這麼漫長的時間，甚至連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然後壺中仙也嘗試着去領悟了一下時間法則，當然了，結局自然是失敗。
他自然是嘗試過這種事情的。
都是失敗。
他愈發奇怪了，難道無數次的失敗還不足以擊垮羅森的意志？
壺中仙不知道的是，此刻羅森的意識空間已經發生了一絲變化。
一縷極淡的銀色細絲在意志空間飄蕩著。
在漆黑一片的空間中，這一縷銀絲顯得格外刺眼。
羅森不知道這是什麼。
從無到有的領悟本來就難的離譜。
更別說領悟的還是時間法則。
但他卻本能的靠近這縷銀絲，感受着上面涌動的力量，那一刻他彷彿回到了壺中世界，那鳥語花香，光華漫天的靈地。
「時間法則......」羅森喃喃自語。
終於他的身軀一震。
哪裏是從無到有。
時間法則明明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啊。
壺中世界內外時間流速是不同的，這正是時間法則的體現啊。
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時間法則。
這一縷銀絲，顯然就是羅森身上壺中世界氣息凝聚而成的，經過他三千年的領悟，終於緩緩顯化出現在了意識空間。
三千年，並沒有白費。
羅森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條銀絲。
終於，他觸碰到了。
那狹小永恆亘古不變的空間此刻竟然出現了一絲震動。
雖然震動並不明顯，但確實存在。
壺中仙從沉寂中蘇醒，數萬年來再次感受到了一絲驚悚。
剛剛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時間裂縫竟然在震動。
絕對不可能。
不可能有人能領悟時間法則的，不可能。那是專屬於古神的法則，是天道的顯化，血肉生靈無法領悟的東西。
古神並非真正的生靈，更像是法則的顯化，與那些因法則而誕生的生靈完全不同。
雖然他認為這一切不可能。
但的的確確是發生。
十年之後。
時間裂縫出現了第二次震動，這一次，震感明顯了許多。
五年後。
時間裂縫迎來了第三次震動。
三年後。
第四次。
震動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
到了後來，甚至每隔幾個月就要震動一次。
壺中仙內心的不安越發涌動。
因為他看到羅森的身體上籠罩上了一次銀色的光芒，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東西。
終於，在某一天。
羅森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眸中有銀光流轉，顯得有些深邃與詭譎，整個身軀忽明忽暗，虛實交替，甚至出現了數重重影。
這些重影幾乎相同，但似乎有略有不同。
就像是不同時空的羅森重疊在了一起。
「這就是時間法則的力量嗎？」羅森喃喃自語。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彷彿掌握了世間的一切，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成為了整片天地的主宰。
但很顯然他並沒有。
他不過剛剛入門時間法則而已。
想要更進一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這已經夠了。
「這裏已經困不住我了。」羅森只是緩緩攤開了右手，銀色的光芒交織旋轉如同雲旋，整片空間開始劇烈的震動。
空間出現了一絲裂痕。
裂痕如同蜘蛛網一般密密麻麻的延伸了出去。
轟！
壺中仙愣在了原地。
他怎麼也想不到。
林夕竟然真的領悟了時間法則。
這怎麼可能。
羅森彷彿看穿了壺中仙的心思，淡淡說道：「僅靠我自己當然不行，但你是不是忘了，我畢竟是煉妖壺的主人。」
哪怕他現在無法召喚出煉妖壺，但靈魂上的烙印與聯繫依舊是存在的。
不可能被割捨。
壺中仙眼瞼低垂，氣息越發蒼老，就像是風燭殘年的老者，精氣神都被抽空了，他的眼眸也逐漸變得渾濁起來。
正如他自己所言。
這裏其實被困住的只是意識而已。
他的意識此刻遭受了重創。
「你不過是個投機倒把的小人，沒有煉妖壺，你什麼都不是。」壺中仙低吼了起來。
羅森聽到這話卻笑了：「沒有煉妖壺，你甚至都不存在，這樣算起來，我比你還是要好一點的。」
沒有什麼什麼，就會怎麼樣怎麼樣。
這是最沒有意思的假設。
「該結束了。」羅森心神一動，一尊古樸小壺出現在了手中。
時間裂縫已經消散，一切恢復正常。
煉妖壺驟然漲大，釋放出恐怖的吸力。
壺中仙的身軀不受控住的被扯動，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雖然他是煉妖壺的器靈，但他不願意再重新回去。
他還有重要的事情。
「我承認，你或許真的不通尋常。」壺中仙身軀突然變得非常黯淡，但與此同時，精氣神瞬間恢復，重新變回仙風道骨的模樣。
「但你們人族必定會毀滅，唯一可惜的，是我無法親眼看到這一點了。」
「生命，終將獲得真正的自由。」
「和平將會真正的降臨。」
「而你，無力改變。」
「我會在虛無中盯着你，看着你的失敗與消亡，直至新紀元的到來。」
壺中仙近乎誦經般的說完這段話，眼中除了冷漠再無其他。
隨後，他的身軀徹底消散，歸於虛無。
為了不被煉妖壺收走，他終於還是選擇了自我毀滅。
哪怕消亡，他也從來不肯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