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逆轉

她一點並不意外，甚至都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去表達自己的現在的心情，好像一潭死水，了無生趣。

早在這之前，北辰星就從顧城那件事當中猜到了。

莫邪之所以能愛到如此瘋魔的地步，全都是因為詛咒的力量在作怪。

那麼每一次莫邪對着文殊說，我喜歡你，我愛你，我只想和你永遠在一起時，她會是如何的心情。

怪不得一說起莫邪諱莫如深，一萬個不想談，原來是心裏還有點愧疚和心虛，最後使勁的想挽救，結果挖坑太深，一不小心玩過了頭，把自己也給埋進去了。

文殊到死都在喊著，要莫邪回到九重天。

她說九重天有她留下的秘密，硬是把莫邪騙了回來。

莫邪是回來了，可是他好像忘了很多事，根本就不記得自己要尋找什麼東西。

當時的北辰星終於見到莫邪，心裏又是激動又是不安，卻在看到莫邪眼睛的時候，全都放空了。

墮仙台交代了，他的詛咒還是可以抗爭一下的，只要力量強到一定的程度，千八百的都不怕，比如現在的北辰星，就完全可以不用懼怕任何的詛咒。

但是文殊這個大神主的詛咒就不那麼好抗爭了。

這詛咒可以分為活咒，死咒。

活咒是沒有條件的，和墮仙台能做到的差不多。

但一旦有了個條件出現，那活咒就會變成死咒。

比如文殊的那條詛咒，「我詛咒你，你永遠只能愛我一個，除非我死，詛咒不滅。」

除非我死，這就是條件。

只要我還沒死，這咒就沒有解除的一天。

如果文殊沒有多上這麼幾個字，那麼這個詛咒不用她死，莫邪完全可以憑着自己的力量去掙脫。

但是文殊加了這麼個條件，直接把自己搭了上去，形成了一種不死不休的絕對控場。

所以，無論後來的文殊怎麼去挽回，補救，全都沒用。

除非她死。

那幾千年前，文殊魂飛魄散的那個時候，算是「死」過了。

因為莫邪已經變成了最初的莫邪，那個從來也沒有去過凡界，無憂無慮，溫和親切，善良，乾淨的莫邪。

「詛咒應該是解了的。」墮天告訴北辰星，文殊當年是真的「死」了，但是作為一位誕生於黑暗之中的獨特天神，是可以重生的。

這種重生，便是二次覺醒，是天神進化的一個必要過程。

「按照神主的心意，在還給他屬於天界的記憶后，莫邪關於人間的記憶都被我收了，這之後他就算從你們這裏知道什麼，也不可能有那麼深刻的感情了，頂多就是感慨一下吧。」

北辰星這會兒終於是知道了，原來當時文殊說在九重天留下東西就是這個。

莫邪當年縱然是喜歡文殊的，可是那份喜歡沒有了詛咒的加持，或許沒有多麼的濃重，是可以輕拿輕放的，而墮天為了穩妥，更為了讓他的大神主徹底擺脫一種叫莫邪的枷鎖，非常利索的消除了那段在他看來已經沒必要存在的回憶。

也就是說，已經二次覺醒完的文殊，還有重歸九重天的莫邪，都沒有了他們之間的所有記憶，誰也礙不著誰的事兒了。

「神主對莫邪的感情還是有的，喜歡是喜歡，但不可能是莫邪想要的那種，和你，和鳳凰，和她喜歡的每一個神都一樣，都只是單純的喜歡。」

「不過，莫邪在神主心裏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意義的。」

「莫邪是她第一個接觸到的神，也是第一個讓她覺得喜歡的神，第一個讓她痛到了心裏，悔不當初，為了莫邪，她已經付出了她能付出的最大的努力和代價。」

「現在這樣就很好不是嗎，不要問喜歡不喜歡了，不要再糾結什麼結果，就讓這件事情悄然的過去吧。」

「他現在這樣無知無覺，雖然有點......那個什麼，但是，也好過知道真相，小帝君，你說對吧。」

北辰星不得不承認，她也覺得做得對。

註定得不到的人，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如果他自己沒有辦法從中解脫，北辰星很願意莫邪就這麼忘了不開心的一切。

與其求不得的忍受煎熬痛苦，與其在那自我懷疑，好像刨心刨肺都不能看清自己，那麼不如什麼都不知道，活的無欲無求。

等回到九重天見到笑容依舊的莫邪，聽着他輕鬆親和的話語，心想，莫邪這場情劫，算是怎麼回事啊。

忙忙碌碌，瘋瘋癲癲，轟轟烈烈來，轟轟烈烈走，到頭來，只是如同得見的鏡中花，水中月一樣，徒勞的伸手，得到的只是一場空。

好像是了了一樁心病，可是心頭始終縈繞的那種意難平的感覺，北辰星怎麼開導自己也舒緩不過去，心裏被堵得不舒服，煩躁的起身，拳頭捏得死緊。

墮天不敢言語，就這麼沉默的等著，等著北辰星自己消化完火氣，矇混過關。

然而北辰星在轉完了第三個圈子的時候，猛然僵住了腳步。

墮天心頭咯噔一下，看北辰星的臉色就看出來了，預感大事不妙。

「墮天，你說的都是實話?」

「你說這話可就是侮辱了，本道從來不屑欺騙。」

「可是你的神主最會欺騙了，你不會?」

「......我不會的。」

北辰星眼皮向上掀了一下，嘴角扯出一個不怎麼信任的嘲諷弧度:「那好，我問你，你是不是有很多實話沒對我說。」

墮天:「......沒有啊，要是有，也是你沒問，不能說我沒說實話。」

這就開始給自己辯解開脫了?

看來還真有事，看那態度，事還挺大，還可能不止一兩件。

北辰星目露凶光，臉上的麵皮卻是被凍住了一樣，內里不住的往外冒寒氣，不輕不重的話語像是北辰星的拳頭，一下一下擊打在最脆弱之處。

北辰星還算是客氣的笑了一下，慢條斯理的說:「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了，我剛剛才想起來一個小細節......」

想起來了，剛剛在記憶里聽到文殊的那句詛咒。

為什麼說，「忘掉你現在心裏想的那個人」......又為什麼非要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別的女子?」

當時那種情況，這個在莫邪心裏的人，絕對不會是文殊，那會是誰，還需要文殊特意去詛咒，讓莫邪忘掉。

難道說，莫邪的心裏除了文殊，當年竟然還曾經喜歡過別的女子不成?

一想到這裏，北辰星就覺得身體里裏外外都被千萬種細小蟲蟻爬過，惡寒不已。

這種可能太可怕了，實在是接受不能，可是越是不去想，就越是在意。

當聽到北辰星問起這個時，墮天無聲的哀嚎，心想，壞了，要瞞不住了。

北辰星的表情變得很可怕，而自從北辰星回來就被「欺負」慘了的墮天，孤立無援，最後被兇狠的北辰星強行入侵了意識，大殺特殺。

北辰星完全是用同歸於盡的狠意來對付墮天的，墮天心氣再高，也是怕了北辰星這個說翻臉就翻臉的瘋子。

千防萬躲，擋不住來勢洶洶的北辰星。

就算是這樣，他也要誓死捍衛大神主隱藏最深的秘密。

就算北辰星從他這裏強行窺探到了秘密，至少也不能是他交代出來的，最為神主的神器，這點氣節要是都沒有，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現在是墮天最虛弱的時候，只比剛開始誕生的時候，只比微弱的意識的那個時候好一點點。

拖住整個天界，與北辰星周旋，還要照看凡間的神主，少神主，種種力量消耗過度，此時就是個紙老虎，虛張聲勢，假裝自己還很威嚴。

墮天一遍遍安慰自己，不是自己無能，是敵人太強大。不是自己不努力，是時候還沒到。

等大神主回來......

他的力量也可以迅速的恢復，提升，然後擺脫這尷尬的處境，就不用受制於北辰星了。

莫邪真的有一個心愛之人，但是這個心愛之人不是文殊，而是另一個不知名的女子。

北辰星看了一段當年的回憶。

那個時候莫邪還是莫邪，還沒有被惡意改造。

某一日，他們在游湖的時候救了一名少女，莫邪沒忍住細細的盯着看了很久，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文殊很好奇，就問莫邪怎麼了，莫邪露出某種懷念的表情說:「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少女像我心愛的人。」

這勾起了文殊的好奇心，可無論她怎麼問，莫邪都只是笑而不答。

文殊有點着腦，突發奇想的問:「莫邪，你不會也覺得我有一點像你心愛之人吧，所以你才願意和我一起玩。」

莫邪微微睜大了一雙眼，似是驚訝，又似是被戳中心事後的不自在，最後玩笑似的眨一眨眼，把那一絲不自在給驅散了。眼睛裏像是藏着一個春天的花開花落，淺笑說:「是像。」

「我是替代品?」文殊瞪大了眼，委屈的眼淚就要流出來的樣子，就聽莫邪有點慌張的說:「你別哭啊，我沒有把你當成替代品，我知道你就是你，我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那個意思，莫邪說的很真心，但是當時的文殊完全沒有聽進心裏去。

她覺得自己被折辱了，於是她的詛咒不單單是讓莫邪對她愛入骨髓，更是李代桃僵的做了一個橫刀奪愛的小人，第三者插足。

當時的詛咒應該還有一句，「你原本有多愛她，那以後就得有多愛我。」

後來發生的事情，北辰星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墮天感受到了北辰星濃郁的壞情緒，這就是相當美味的「大補」，但是沒了神主的聯繫，墮天悲哀只能看着，吃不着。

再說這壞情緒太暴躁了，現在有一種隨時要爆炸的強烈衝擊感，能力不足的時候哪敢碰一下。

既然事情都已經暴露了，那就只能補救了。

墮天努力想安撫下北辰星的情緒，想挽回一下自家大神主的可憐形象，「神主也知道對不起莫邪，她真的特別特別的後悔，可當我大神主想挽回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後來你也知道了，我大神主根本不敢回應莫邪，更不敢承認喜歡不喜歡的事情，一說就心虛氣短，一說就心痛萬分。」就算早知道也沒用，當詛咒生效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不會善了。

北辰星遍體生寒，已經陷入到了巨大的驚恐里。

莫邪所愛之人，不是文殊，不是文殊，居然不是文殊!

她怎麼能不是文殊?！

她以為不愛不喜歡，莫邪這麼單方面的苦戀就已經夠慘了，沒想到，還能更慘。

「我大神主試過找到莫邪真正的心愛之人，但是人海茫茫，我們所知有限，又過去那麼久，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找。」

「......你知道的，我的神主其實有點路痴，還臉盲，我的力量來源都靠神主，只有神主強，我才強，就像是人的一生，當時我的神主只是剛學會站起來而已，我的能力有限，別說幫助了，能關注到的事情也很少，做不到知曉天下事。」

「所以啊，北辰星你幹什麼非要知道這個秘密，全都忘掉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雖然這話說的欠揍，但也是事實。

「反正，莫邪原來的那位心愛之人是怎麼也找不到了。」破罐子破摔，墮天做出了英勇就義的姿態:「你要是覺得不可饒恕，你就動手吧。」

北辰星沒動手，感覺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天地是虛無，自己是假的，所有感受也是假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墮仙台那裏回到的北極宮，怎麼找到的莫邪，又是用什麼樣的表情和神態去看莫邪的。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北辰星都無心理會任何事，更害怕看到莫邪。

北極宮都知道北辰星有心事，但是都無法探知到什麼，只能儘可能的去陪伴，隨時準備當個傾聽者。

莫邪眼看着北辰星一天比一天沉鬱，似是有什麼極為苦惱的事情，見到自己的神色也不對。

每次心情不好都要去墮仙台發火，什麼時候能平靜下來了才會回來。

莫邪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撇開了一堆事務就要和北辰星來個深入的交流，勢要把不明問題解決了。

北辰星複雜的看着莫邪:「哥，你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嗎，不記得你曾經有過一個心愛之人?」

莫邪愣了愣，用更複雜難明的眼神望着北辰星:「......你到底在為什麼操心呢。」

北辰星受了一段日子的反覆煎熬，還是沒人能壓得下心頭的那種迫切，不給自己反悔的機會，一鼓作氣的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倒豆子一樣抖摟了出來。

她是想着，反正莫邪已經忘了，沒有了那種感情，知道不知道，應該也只是限於知道，不會產生太多的負面情緒了吧。

主要是，她覺得，無知無覺，被矇騙至此的莫邪，若是連自己都期滿他，那豈不是更慘。

這是莫邪的事情，那麼的重要，怎麼能說被抹殺就被抹殺了，他當然有知道一切真相的權利。

莫邪聽完了一切，意外的很平靜，可說出的話差點把北辰星給點爆了，他說:「你說的，我都知道，其實，我沒有不記得，就算一開始不記得，後來就什麼都記起來了。」

「只有一點我不知道，原來他對我的詛咒是這樣的。」北辰星也不知道莫邪是怎麼笑的出來的，可能是心理作用，反正她看着是覺得很陰慘慘。

北辰星:「所以，哥，你喜歡的到底是誰，只要你想，我用盡一切辦法都會幫你找到。」

莫邪輕輕的嘆口氣:「原來你也知道啦，這些日子哪裏有什麼另一個心愛之人，從頭到尾，不過只是她一個而已。」

北辰星咻的瞪大眼，瞳孔緊縮:「哥!你是憑空捏造了一個人嗎，你是騙她的?」

莫邪苦笑，然後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聲音:「也不算是騙，也不是憑空捏造，我說的，本就是她的許多個前世而已。」

北辰星深深地吸了口氣，嚴陣以待般正襟危坐着，聽莫邪娓娓道來。

「她雖然能擁有每一世的記憶，但是臉盲起來真要命，我那麼多世跟着她，很多次故意出現在她身邊，甚至是主動和她接觸，結果回頭她還是認不出我，只有到了後面那一世，她才開始真的注意到我。」

「我費盡心機的靠近她，小心的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沒等時機成熟和她坦白，她就對我下手了，最後還搞成那麼個慘痛的結果，你說她蠢不蠢。」

北辰星的心情難以言表，但是等消化完所知的一切后，她心裏的重壓一下子就沒了，突然輕快的笑出聲:「是夠蠢的。」連同那個墮仙台，到現在都不知道呢，死命的藏着，捂著。

哦，墮仙台還不知道莫邪什麼都記起來了

「回到九重天以後，詛咒也沒了，我也沒那麼魔怔了，什麼都想開了。既然追不到，我也不追了，就假裝什麼都不記得了也好，這樣大家彼此都能安心。」

北辰星感覺自己徹底好了起來，然後就聽莫邪頗有謀算的說:「反正，她總有一天是要回來的，不用追，我等着她來見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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