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迷失

翻過那座山，能夠見到一條河，河水的對面是村子，閃爍著燈火。

我在這個位置，終於停下了腳步。

眼睛所見是人間，可是心卻完全摸不到邊際，不知道它究竟在哪。這樣的逃跑，應該不是第一次，但也很久沒有過了。我也曾面對過挫折與痛苦，那時我會很想「用力」，就像每次被夢魘折磨，「用力」之後，就會夢醒。

現在就是如此。

我多希望所經歷的這些，不過是個噩夢。

但最可怕的也是這個，在夢境之中，很容易戳破噩夢，當你意識到的時候，夢會非常脆弱。而現實恰恰相反，它真實的讓你感到噁心，感到無法呼吸。那噁心的窒息感堅不可摧！

「原來，根本沒什麼意外，沒什麼隱情……」

「原來我所想的嘴壞的答案，就是正確答案。」

「米娜……靜夜，她在做的事，的確是我嚮往的事情。而且，我也確確實實對狐狸動心。我是一個真正背叛者，沒任何借口的背叛者。」

……

我訴說的不是一個陌生人的記憶。

在看到那些記憶畫面的一刻，存在於我體內蟲毒中的屬於我的記憶，便徹底融入了我的靈魂。

是親身感受過的，無法抹去，無法逃避的……我的記憶。

「呵……」

我躺在草地上，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

阻止米娜嗎？

我為什麼要阻止她，她所做的事，不就是我的意願嗎？

這世界的所有痛苦，皆源自於不同意志，各自慾望……

若這一切都可以被設定，那這世界，將沒有痛苦。

多好……

何必阻止。

只是，不知道那個世界，究竟會是一副怎樣的畫面。我的頭歪向另一側，看河水的另對面，看夜風拂過青草之上閃爍的燈火。

其實，我不喜歡這畫面。

也許環繞着燈火之人，正享受着溫馨幸福的生活，可燈火並非永恆不滅，幸福，也遲早會被不幸吞噬。總有一天，總會有那麼一件、兩件、三件……甚至更多，你永遠不想面對的事情，不想承受的痛苦，要親自去面對。

所以，乾脆毀了這畫面吧。

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說喜歡這種世界……

我起身。

趟過河水。

走向那村子。

隔天，我來到附近城市，又租了輛車。

「導航，煌夏城。」

……

那裏依舊是我的目標。

我要去找到米娜，也就是靜夜。

至於理由。

我還沒想好，但總覺得自己要去那裏，仍然有件事必須要做。

在煌夏城進入沙漠前，我見到了一個老熟人。

「左元……」

的確很久沒有見過了。

我都快忘記這傢伙究竟長什麼樣子。見到我的一刻，他便開始四處張望，接着似笑非笑的問我：「看來米娜說的，果然沒錯。」

「所以，你在找杜幽蘭？那麼看來，那隻能夠讓人看穿記憶的蠱蟲，果然是米娜安排的。」

「對，她說，這是最適合喚醒你記憶的時刻。若是從前，你一定會幹脆的毀掉那隻蟲。而現在，師父成了你的破綻。」

「破綻……」

我盯着左元的雙眼，「你這話讓我聽起來，非常不爽。你不怕我殺了你？」

「米娜說，看過那段記憶，我們就是同一路人。」

「是嗎？」我笑笑，一隻手搭在左元的肩膀上，「算你運氣好，帶我去見她。」

「去之前，我還有個問題。」

「放心，蘭沒有死。畢竟是我對不起她在先……不過，她留在我身上，始終有些礙事，我把她，寄宿到了一隻野兔的體內。雖然不太舒服，但她的話，應該也不至於會死。」

「野兔？！」

左元的眼睛裏充滿了殺意。

雖然現在我沒什麼心情談論這個話題，但還是不得不說一句，左元雖一心想要親自殺掉杜幽蘭，但究其根源，是他對杜幽蘭的畸形愛慕。

「如果米娜在沙海秘境，那我自己去找也好。至於蘭，你也可以現在回頭去找她。如果你找得到的話。」

「如果我再無法見到她，我一定會幹掉你……」

「你這威脅，現在看起來是蒼白無力。」

……

我與左元進入沙漠。

其實他為我帶路，絕對是多此一舉。這地方前不久，我剛剛來來過，而曾經的屬於魏恆的記憶中，也有這個地方。

沙海秘境，天空之城，還有一個叫做陰陽客棧的地方。

都是我親自參與，創造。

這些，我都已經記起。

唯一可惜的是，記憶雖然恢復，但控制術法的能力，卻不及從前。目前能力有限，只能將操控術法的能力，專註的用到一處。不過，目前對我而言，需要術法的地方，大概也僅僅只有那一招，一個道印而已。

雖然，那是我永遠不想用出的術法……

這一次的沙海秘境，已經沒了關卡。我一路平安的來到五門之前。到了這裏，左元止步，將我引入中門，「從這進入吧，米娜就在這裏等你。」

「你呢？」

「去找她，為她恢復身體，然後，殺掉她。」

說完，左元便離開了我的視線。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他之後去了哪，究竟有沒有找到杜幽蘭，永遠成了個謎，就像我始終不明白，他的迷戀為何要用毀滅的方式當作最完美的結局。只是我隱約還記得，乾屍被阿伊慕殺死的那天，杜幽蘭第一次被挾持時，之所以能夠成功逃脫，是他做了點小手腳……

走入中門，在這片黃沙場地的盡頭，進入秘境空間前石柱旁，一人正在那靜靜的等待着我。

她雖已經不是我熟悉的靜夜的臉孔，可此刻她的微笑，卻與我的那個小妹妹，一模一樣。

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叫她靜夜，還是米娜。

我走到幾乎已經不能夠再逼近的距離，終於停下腳步，與她面對面。

「哥哥，現在的你，全都記起了吧。」她開口。

我點頭，「嗯……」

「靜夜是不是很棒？」她對我傻笑。

我抬起手，輕輕撫摸她的額頭，就像從前一樣，「嗯……」

她要抱住我。

但這個動作，卻被我的手臂撐開。

那一刻，靜夜的表情崩裂，化為碎片。

她恢復了米娜的神情，有些失望的看着我。

「佐樂，我以為你記起后，我們會像從前一樣。」她注視着我。

「對不起，靜夜。我是佐樂，但，不是你的哥哥。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她的臉，緩慢溶解，露出了那張被丶乾屍毀掉的臉孔，她的聲音也隨之變得嘶啞，「可我……永遠也見不到哥哥……為什麼？你當初……為什麼要做那樣的決定……」

「對不起。」

恍惚間，我彷彿從她臉上，又一次看到了靜夜的影子。

靜夜最後一刻的影子。

「天空之城呢？」我問。

聽到我的提問，她臨近癲狂的表情，終於稍有些緩和，「在，它正在移動，四十二在做……很快。我只是沒想到，哥哥會來的這麼快，我以為哥哥會糾結一陣，才認清自己的真實意志。沒想到，會這麼快，不過……至多十幾個小時，那傢伙就能做到了。」

「我有個疑問，你怎麼找到的四十二？」

我一直以為，四十二能夠很好的躲避米娜的追擊。

「盡黃泉沒有死，她的一部分，被那個叫傻老七的男人藏在黃沙之中，他瞞過了你們所有人的眼睛……不過我走運，我，找到了他的眼睛。」

「這樣……」

「哥哥還有什麼好奇的事情要問嗎？」

「還真有一個。」

「嗯？」

「阿伊慕在什麼地方？」

「呵呵……」她突然冷淡一笑，似乎是準備與我拉開距離。

但我卻提前抓住了她的肩膀，「米娜，你知道的。這樣的距離，現在而言所有王蟲之中，只有阿伊慕能夠輕易擺脫我的控制……我不想殺掉你。」

「為什麼？」

「放棄吧。」

「為什麼記起一切的你，卻依舊會說出這種話？！！！」她的表情，她的聲音都非常瘋狂。

「我不想讓這世界毀掉。你幻想的群體意識，只是奪走了個體的靈魂，那不是世界，而是你的一場遊戲。我們不該忘記自己是誰，不該任何東西替代……收手吧，那不是我想要的。」

「呵……可那是我想要的。」

米娜冷淡的聲音落下，身體化為一灘沙土，從我指縫間溜走。

我皺眉，望向四周，卻發現這裏的畫面已經改變。

我沒有進入五門之中！

四周的一切都是幻想！

米娜這時，從五門的中門走出，左手邊是目光獃滯的姚倩雯。而她的身後，出現了另外一道身影，那是……

是緩慢走出的不死之鳥阿伊慕。

「哥哥，為什麼會這樣……我真的好難過。可是沒關係，靜夜想過了，如果，哥哥到現在還不能夠理解真實的自己，那麼，等我的王蟲能力被放大以後，我，會控制着哥哥的頭腦，精神，靈魂……去接受，去理解，但那時哥哥才會真的快樂。」

「不過在此之前……」說到這，她轉頭看向身邊的阿伊慕，並且將姚倩雯交給了她，「配哥哥玩玩，千萬不要殺了哥哥。」

說完，便轉身進入中門之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