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9章 半斤八兩

他的淚痕還沒有拭去，嘴角卻已經上揚起來了。

可怕的是，說着扭曲的話語的他的笑容，竟也是由於過分悲傷后露出的安心笑容。

看到韓子千的神情時，會充分理解到，看不到扭曲感的扭曲，才是最極致的扭曲；沒有痕迹的演技，才是最真實的演技。

彷彿是為了試探什麼一般，水奚的臉上露出了和當時一樣的困惑表情，向宣未予那邊瞟了一眼。

接下來是完全一樣的台詞。

完全一致的表情。

連說話時的停頓都別無二致。

就像是按動了CD播放遙控器的後退鍵，把同樣的畫面又看了一遍——除卻站在那裏雙手插入白大褂兜兜中的宣未予長相變得不同了這一點。

第二次見到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第一次時內心的一片冰冷感，只感覺韓子千那張帥氣的臉就像是繪上了油彩的小丑的臉。

「對了，你想知道我在赫連一族滅門中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么？」

韓子千以炫耀似的口吻道。

水奚從喉嚨中發出「呃」的聲音，同時搖了搖頭。

完全忽略水奚搖頭的動作，就那樣自顧自地笑道：「啊，果然，你是很想知道的吧。簡單來說，就是推動者的角色呢。被撫養了多年的養子，將看不起他的養父母的家族引向毀滅——啊、啊，這是一個多麼勵志的故事啊，簡直就是屌絲的逆襲！」

無論是對「勵志」還是對「逆襲」，韓子千似乎都有着極為致命的誤解——

不擇手段的向上便是「勵志」，把他人踩在腳下就是「逆襲」，完全不去管故自己在向上的時候都做了什麼、也完全不去看究竟是把誰踩在腳下，只要得到了最終的勝利便是炫耀的資本。

不過，不僅僅是韓子千擁有着這樣的誤解，恐怕不少人也有着一樣的想法吧——甚至在付諸行動后，把罪孽抹消乾淨，就是毫無疑問的人生贏家了。

晚上是如何安然入睡這樣最基本的問題，在把自己的立場調整為「正義」的時候，完全不會再產生這樣的心情。

傷害他人會有愧疚感嗎？

毫無疑問，大多數人，應該是擁有的吧——被命名為「羞恥心」這樣的限制器。

有人會為傷害惡人而愧疚嗎？

大概——很少吧。善人得到善報，惡人被打倒，那是屬於英雄主義的故事，是正義。

只要調整一下心態和立場，就不用再害怕罪孽爬上脊背的冰冷感了——

只要想着現在傷害的人，全都做過對不起自己，自己不過是正當防衛，毫無疑問就變成了一個爽快而又大快人心的故事。

水奚當時產生了一絲「敬佩」的心情，當然這「敬佩」是貶義意義上的——這份心情倒是在重新讀檔之後，沒有絲毫的減弱，甚至還增強了。

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思考，炸死了南宮瑾、還有一群全無防備的人，把數個無辜者捲入到他遊戲中的自己，沒有權利對任何人的道德進行審判，某種意義上，可能還是比他們更加惡劣的存在。

然而，做了堪稱是「下作」的事情，他卻也同樣冠以「復仇」這樣好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