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莫問前程

他的口吻，簡直是推銷新品家電的推銷員。

「為什麼是機器？難道直接使用人類的身體不行么？」

「嘛，當然是可行的——不如說，找一個完美的替代體花費的時間雖多，卻絕對不會比費腦費心耗費靈力和金錢製造出機械更複雜呢。單單是溫度調節系統，就不知道花費了多少資金——那樣龐大的數目，在人類世界足夠買下來成千上萬條不值錢的人命了。」

「比起手上沾滿鮮血，不如沾染銅臭氣味么？明明沒有情感，卻有着如此有良心和人情味的一面，也太諷刺了吧——」

「啊、確實呢。阿竹本來就是比起一個深情的人，他顯得太過無心無情；但與真正喪心病狂的相較，他又很有人情味。只是呢——這份體貼可能和你理解的不同——並不是比起手上沾滿鮮血，其他任何代價都可以付出，對生命看似溫柔實則傲慢的態度——他關注的並非是某個群體，而是更在意個體的差異——如果是那種，對自己生命毫不在意，甚至認為死亡能夠讓這虛空的生命產生些許價值的個體，博士會毫不猶豫遂他所願，並不會過分去思考結束一條生命是件多麼殘忍的事情。而對那些看似尊重他人，其實完全是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世間所有的——只要壓力堆積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他對整個世界、所有的人都抱有極深的敵意，更加不足為懼。只要給他們施加壓力，甚至用不着阿竹自己動手，他們就會自己去殺人的，哪怕是無辜的性命——」

赫連孤鴻「啊、啊」了兩聲，打斷了楓，苦笑道：「這種一旦壓力累積到一定程度就會爆發、乃至變態的存在的話題還是不要再說了，否則我就感覺自己像是被針對了一樣。把最羞恥、最陰暗的一面放在陽光下暴晒——」

楓抿唇道：「為什麼會認為是針對你一個人呢？在沉默的深淵中變態、爆發，我不是更典型的活例子么？當初我離開研究裝置的時候，殺死了實驗體還有至親。離開后更是將無辜的小孩子也卷了進來——實驗裝置中的人也都是被害者，我毫無憐憫也就算了，那兩個小孩子，真的是無端受到了迫害——」

「那是因為我又被受過你那樣深的迫害。仔細思考一下，其實我的人生一直都過得還蠻順遂的，從小到大既沒有缺過吃穿，自身其實也不曾受到過什麼虐待，然而我卻能眼睛也不眨一下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如果真陷入到你的處境，我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大概在那之前，我就瘋得徹底了，也根本不會有什麼反思與歉疚。」

「還需要什麼反思與歉疚啊？」秦玦冷笑：「雖然不是說，被我們殺死的人都該死，只是，既然已經動手殺了人，說『對不起』什麼的根本就無濟於事了只會顯得虛偽。既然親手毀掉了其他人的性命，比起背負着歉意、羞慚這種感情，還不如挺起胸膛，堂堂正正毫無虛飾地把自己的真實展露出來。瘋就瘋、癲就癲，復仇這樣正當的名字也好，天性本惡這種貶低的形容詞也罷，既然做了，我就不會再反思任何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