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6章 我的意願

「這世界上的人與人的情誼分為許多種。愛情、友情、親情、主僕之情、君臣之情、相愛相殺等等等等。既然都是歸屬於人類的關係，應該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但是，卻偏偏被人為劃定出了等階。那些視愛情高於一切的，只有有愛就無所不能；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誠；願意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但是，把愛情視為高於一切，同時也會被嘲笑成是戀愛腦，為了主君慷慨赴死被譏諷為愚忠，願意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也總有人會說廉價。難道親情就是例外嗎？比什麼都高貴嗎？對親人漠不關心就是罪？有私心雜念就是不純粹？說什麼『女本柔弱、為母則剛』『狗不嫌家貧、子不嫌母醜』，甚至只要有了親情這一層關係在，哪怕對方再苛刻，俯在冰上求鯉魚的以德報怨會被讚美……

少噁心人了！那算什麼？

身為母親就不能為自己考量？理應為後代付出所有的一切，彷彿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甚至還說什麼天性、人性、母性一類的，然而究其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壓榨而創造出來的詞語罷了。不過，既然動了『休為兒孫作馬牛』的心思，也就不該認為什麼我賜給了你生命，你就應該對我如何如何溫柔、如何如何遷就。自然界賜予了人類蒼生萬物生命，尊重自然界的又有幾個人呢？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就更不用說了——十年幾十年從沒有見過面，見了面就說什麼『親情』，啊，實際上對這些人的感情還不如自己養在身邊幾年的小狗呢。少扯什麼實實在在的親人，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還是要靠着親人幫襯。千百年前整個星球的人都是一家人、一個部族的人，非要認，誰都認得到。

嘛，視自己的兒女孫輩高於一切，沒有問題，但絕不是出於什麼規則，什麼仁義道德。只是身為父母的想要這麼做而已。對父母孝順，說到底也只是兒女們個人的意願，不是必要的，也不是烏鴉反哺回報養育之恩這種出於像是交易一樣的感情。因為生了他們，就需要為他們付出一切；因為生了他們，他們就要為自己付出一切的想法，才不是在遵守自然法則，就是把人性底自私的想法擺在枱面上，還冠以一個好聽的名字，說是本能。粉飾什麼的，可是人類最擅長的了——」

赫連孤鴻輕輕地一捏。

眼藥水的瓶子，被捏碎，其中的液體順着他的手滴在了赫連遠山的臉上，將他臉頰上的血痕暈開了些許。

但並不是眼淚，只是人工合成的偽物。

但是，卻偏偏也是涼冰冰、鹹鹹的，在滑過臉頰的時候一樣會泛起蒼涼。

「所以，少用親情這個詞來綁架我，想要喚起我的心來。以你這樣的水平，想要觸及到我的心，還早幾百年呢。千戀的死，我最多有些遺憾，不過，悔恨、憐惜、悲傷之類的感情一概沒有。甚至此刻充盈著胸臆的，是截然相反的——是愉悅，是覺得滑稽忍不住笑出聲來的情緒。因為，千戀她是不必要的，是變動的因子，把她留在世上，不知是福是禍，那麼是福星、禍害的概率就是一半一半。不過，我沒有興趣去賭。想來雖然暫且手下留情，之後我早晚會找個機會把她殺掉——然而一點也不猶豫，倒也不可能。現在，其他人要殺了她，你說說看，我為什麼要跳出來救她呢？那正是做了我極其想做，還沒有做到的事情，同時還不用髒了自己的手，這種機會可不常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