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若將軍親臨
一天的時間,你來我往,這個道口發生了六次戰鬥。
黃昏時分,梅小伍原本的一什士卒只剩下了兩人,終於佔據了此處。
左臂上的傷口已經上藥裹好,右手拿着一塊鍋餅,他狼吞虎咽。
「隊長……」沒等吃上兩口,士卒的聲音響起。
梅小伍刷的一下起身,狠狠咽下半塊鍋餅,擦擦嘴就去拉韁繩!
「隊長,你看……」士卒手指遠方,那些白馬義從身後跟着一輛馬車。
「全體上馬,佈陣戒備。」一天大戰下來,梅小伍的嗓音已經沙啞。
但從他到普通士卒,速度絲毫不慢,很快就分散列出一個寬達數十丈的弧形戰陣。所有人的雙眼緊盯在對方身上,卻不拔刀,也不開弓。
到了兩百步之外,白馬義從的軍侯放慢速度,將手中長矛插在地上。接着他身後的騎軍停止了前進,只有那輛馬車載士卒繼續向前。
他們不是來打仗的,而是收斂戰死同袍的屍身,不能任其暴屍荒野。
「舉刀。」梅小伍抽出戰刀,指向天際,嘶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士卒們紛紛響應,戰死沙場的戰士,應該得到足夠的尊敬,尤其是強敵!
看着定邊軍的動作,白馬義從也舉起了長刀,那是兩大漢末騎軍王牌的默契。
戰至最後一刻,馬革裹屍,尋常事也!
騎軍之間的戰鬥,來去如風,很少有人會受重傷,因為那和戰死沒有兩樣。
但在攻城戰之中,情況便不會相同。
涿郡,林河,城頭硝煙瀰漫,一場激烈的攻城戰從早上打到了夕陽西下。
看定邊軍陷陣營的模樣,一點也沒有停手的打算,不破城池終不休。
陣前在激戰,軍營之中,醫療營的忙碌程度,一點不在前線之下。
「讓一讓,讓一讓,重傷員。」隨着大喊之聲,擔架到了營門之前。
醫療隊的隊員立刻迎上去接過民夫手中的擔架,上面躺着身穿軍侯服飾的軍官,臉上紅一塊黑一塊交錯,已經認不出本來面目,唯有雙眼閃動。
他的右腿褲管被全部撕開,血肉模糊之中,一截森然白骨可見。
「小腿腿骨折斷,丙字一號營,快。」對於面前的戰陣傷情,醫療隊司空見慣,再慘的他們也看過,這名君候傷的不輕,時間拖長了怕要留下殘疾。
軍侯的嘴唇緊緊閉着,面上偶爾會有兩下抽搐,但從受傷到現在,他沒喊過疼!要不是曲長親自把他背下來,他爬也要爬上城頭,死在兄弟們戰死的地方。
軍侯叫韓芳,今年二十三歲,南山武院第一期,統領兩隊士卒。
他能感覺到,後面抬擔架的那名醫療隊員,雙手有些顫抖,動作也頗為生疏。
看不清長相,他們都是白布遮臉,但看眼睛,應該是個少年。
「小兄弟你第一次上戰場吧?這都是家常便飯,習慣了就好。」韓芳輕聲說着,還笑了一下,但嘴角的抽搐,卻讓他的笑容有些變型。
「嗯!軍侯你好好養傷。」少年點點頭,聲音之中的確有着稚嫩。
「你也好好乾,兄弟們的命要靠你們救。」
「嗯!」少年用力的點點頭,握緊擔架的雙手變得有力。
很快到了丙營門口,韓芳就看見了趙雲將軍身邊的親兵,他去過帥帳。
「鐵騎營怎麼來這裏了?」心中有些納悶。
「大公子,大公子,將軍讓你回去。」親兵到了面前,對韓芳投來一個敬佩的眼神,隨即就對他身後的少年言道。
「大公子,哪個大公子?」韓芳一愣,卻已經被抬進營帳了。
帳中軍醫白色的外袍上,早已是斑斑血跡,污穢不堪。見傷員進帳,他立刻蹲下去查看傷口,接着微微搖頭,等到抬起頭來,才看清來人。..
「韓芳?怎麼會是你?」
「是我怎麼啦?陷陣的規矩你不知道?」
「你這傷不輕,馬上就要把傷口清洗,拿掉骨渣,你得忍住。」
「你儘管來,我還能打仗就行。」韓芳明顯鬆了口氣。
「清洗傷口,剔除骨渣骨刺,準備。」軍醫喊了一聲,帳中立刻忙碌起來。
「我說游軍醫,剛才抬我那人是誰,我怎麼聽趙將軍的親兵叫他大公子?」
游軍醫換了一塊白布遮住口鼻,用竹鉗捏著紗布浸透烈酒,又再蹲下。
「綁住他。」
二人上前,將韓芳牢牢的綁在木柱之上,怕的是他因劇烈的疼痛掙扎。
後者顯然對此並不陌生,很是配合,口中還不忘問道:「你倒是說啊。」
游軍醫拿出一個竹筒,倒了一杯黑色汁液在杯子裏,送到面前。
「喝……在我們定邊軍,還有誰能稱大公子。」他壓低聲音道。
韓芳喝了一口,眨巴眨巴嘴:「廢話,咱們將軍是晉陽葉家大公子。」
「那你他娘的不想想,除了將軍,誰還敢叫?」游軍醫沒好氣的道。
韓芳皺皺眉頭,忽然目射奇光:「你這麼說,難道是……唔……」
說道最後一個字,他全身猛然抽緊,面容不受控制的扭曲起來,牙關作響。
軍醫已經開始清創了,就算有千日醉,也只能稍稍減輕。
動作沒有半點遲疑,游青清楚,他的任何不忍都是在害對方。
「想到了啊,當然是將軍的大公子,來咱醫療隊幫忙的。」他說這話,一是解答,二也是在分韓芳的心,將軍在每一個士卒心中都有極重的分量。
「呃,呼……真他娘夠勁,將軍的大公子親自來了?」韓芳喘著粗氣道。
「以往每逢大戰之後,將軍第一個就會去傷兵營,這叫子承父業!」游青手中不停,口中繼續言道,餘光看着韓芳握緊雙拳,吱吱作響!
「疼就喊啊,你這傷勢,不丟人!」
「呼……呼……我去……」
「喊,喊你個頭,大公子在,等若將軍在,我丟不起這個……唔……」韓芳說着,牙齒把嘴唇都咬出了血印,卻還是死忍着不叫出聲。
「行,你他娘的繼續硬吧,還早了,你想再上戰陣,就得挨過去。」游軍醫說着開始剔除傷口中的骨渣。
「唔……」韓芳面容緊抽,額頭的汗水猶如黃豆一般,依舊拚命苦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