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少年莊稼漢（2）

「小哥哥，借口水喝，多謝啊。」

不待那少年莊稼漢回應，江童已拿起桶里大瓢，舀起清水仰頭灌下。

年輕的莊稼漢光着膀子，一身黝黑腱子肉，背上全是細密汗珠，看上去剛歇下來不久，五官還算端正，大鼻子大眼看起來頗為憨厚，江童想當然覺得他必不會拒絕自己借點兒水喝的小小請求，豈料這小夥子竟突然暴走，一把奪過木瓢，瓮聲瓮氣道：「這是給大夥兒喝的！」

好個暴脾氣，不過我已經喝過了，嘿嘿，江童心中暗笑。

「石頭！我們來啦！」

不遠處傳來一聲怒氣大喝，七八個光膀子少年舉著鋤頭從田埂另一端跑來，江童有點懵，正望着那群少年揣測他們意欲何為，衣領已被面前這喚作「石頭」的莊稼漢拎了起來。石頭站起來，把纖細的繃帶臉少女拎到兩腳懸空，江童當然不會害怕這小子，別說他們七八個，就是七八十個也未必是她對手，然而江童好歹也是幾十歲的人了，並不想與這波小男孩兒計較，她就這麼懸在半空，打量著趕來包圍住她的一幫少年，嘿嘿笑道：「一口水，至於嘛......」

一個看上去年紀稍長，估計超過二十歲的年輕人指著江童怒氣沖沖道：「土匪嘍啰，又來惹事兒！？」

土匪嘍啰？什麼鬼？江童輕咳兩聲，道：「諸位小哥哥，有話好說，小女子只是個自小被燒傷臉的可憐人，不是什麼土匪......」

年長少年哼了一聲，「還想抵賴，你家老大是豬腦子嗎？派你這麼個小丫頭來收錢，蠢貨！」

收什麼錢？江童更納悶了，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是路過，方才太渴了......」

一個頭戴黃頭巾的男孩兒問：「你不是白面幫的？」

江童一愣，「什麼白面幫？白水煮麵？？？」

在場唯一一個沒光膀子，穿了件白背心的少年道：「石頭，把她放下來吧，她應該不是白面幫的。」

石頭終於放下了江童，江童從他臉上突然放鬆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也拎得累死了，方才完全是礙於面子才堅持不把自己放下來。

「小夥子們，別這麼暴躁嘛......」

「白背心」看上去年紀不大，但似乎比其他莊稼少年有腦子些，也白凈些，他向江童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方才得罪了。」

「沒事兒沒事兒。」江童回了個禮，忍不住問道：「諸位小哥，你們方才說的土匪嘍啰、收什麼錢？白面什麼的？是什麼東西啊？」

白背心道：「這事兒說來話長。」他看了看那年長少年，江童明白過來，這最年長的少年是這幫人的頭頭。

「頭頭」瞥了一眼身旁的「黃頭巾」，道：「你來講吧。」

接着，莊稼漢們以及江童都聚到大樹陰下圍坐一起，那「黃頭巾」清了清嗓子，講起了事件由來。

這座村莊名叫泣女村，是個很古老的村子，名字來由緣於不遠處一座大山，那山叫做孟姬山，據說是因為山體遠遠看去是個跪坐哭泣的女子側影，傳說這女子姓孟，大家都叫她孟姬。前段時間，不知從哪裏來了一幫土匪，自稱白面幫，所有成員都一臉白布，只露出一雙眼睛，和江童現在的造型頗為相似。

這些白面土匪加起來也有五六十人，還是個武裝組織，他們居然打着「為孟姬報仇」的奇葩口號，強佔了很多村民的屋子田地，還到處收保護費，妥妥的流氓行徑。可因為他們武裝厲害，也只在泣女村惹事，報官也沒用，村民們便自發組織年輕男子抵抗。但農家年輕人哪裏是武裝土匪對手，遇上單獨行動的土匪小嘍啰就一起衝上去打一頓，遇到數量多的白面土匪聚集惹事兒也只能躲遠，今日他們見着江童，便以為遇上某個落單的白面土匪。

「這簡直就是胡扯嘛！」江童一掌拍地，「他們什麼口號來着？『替孟姬報仇』？還能再狗血一點兒嗎？孟姬又是個什麼玩意兒？一個傳說而已！這幫傢伙，找借口都懶得動腦子，簡直了……」

「可不是嘛！」石頭咬牙道：「這年頭，連土匪搶劫都要喊口號了，一幫畜生！」

「我們還是趕緊去練武吧，總有一天要把他們趕走！」

「或者我們湊點錢去打點打點官老爺吧，他們不是有府兵嘛......」

「切，那些蛀蟲哪會管我們？只怕白面幫早就塞過銀子給他們了！」

江童聽了，忍不住提議道：「官家不管，你們就沒考慮過去請仙門中人來管？」

白背心道：「仙師是不會管這種人為災禍的，他們只是土匪，卻也算不上非人的妖魔鬼怪，而且，咱們南州的奔流門實力已大不如前，聽村裏長者們說，月掌門現在忙着壯大奔流門實力，根本不管老百姓的。」

江童想了想，試探道：「碧空鏡呢？」

黃頭巾插嘴道：「別提了，我爹和幾個伯伯三個月前出發去東州天極山求助，到現在都沒回來，哎......也不知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

接下來，幾個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將那幫土匪罵完了祖宗十八代，終於和江童作別各回各家了。

江童繼續上路，心中鬱悶起一件事，本以為不久后可以到別的城鎮弄匹馬來騎，可根據方才那些少年們所述，這泣女村之外一段荒路后就是孟姬山，那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翻越孟姬山找到城鎮啊？只怕真要把腿都走斷了......

她又走一陣兒，路過一條小河，靠近河邊的水面露出一隻水牛的上半段身子，那水牛嘴皮還嚼來嚼去，似乎在吃着草葉，江童心想，乾脆就騎牛吧。

她下了河，爬上牛背，這水牛脾氣倒是真好，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可惜它只顧嚼嘴皮子，四條腿動也不動。江童無奈，放出一隻小少嬰，讓它在牛屁股後面抓了兩抓，水牛以為後方有什麼敵人攻擊，咩了一聲，趕緊跑上河岸。那少嬰小鬼根據江童吹動腥樹汁氣體指令，一會兒在水牛左邊抓，一會兒躥到右邊撓，那水牛條件反射地躲避攻擊，就這麼迎合了江童所要求的奔跑方向。牛蹄飛快，一騎絕塵，不到兩個時辰就趕到了孟姬山！

孟姬山山腳下的場面出乎江童意料，竟是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修士和仙師，她趕忙收回少嬰，下了牛背牽着牛走，隨着各色人流進了一家茶鋪。這茶鋪大是挺大，但硬件頗為簡陋，很多人都坐在外面，頭頂是個大草棚。

江童在草棚邊緣一角坐下，茶鋪老闆不允許水牛入內，她只好將牛拴在外面一棵粗樹榦上。江童沒錢，只敢要了一碗茶，旁邊一桌修士們桌上倒是有些小菜，不過他們誰也沒動筷子，一個個表情都很煩躁，似乎正在抱怨什麼，江童仔細聽着。

「......所以說，是不是大驚小怪了？明明只是一批凡人打家劫舍，有必要把大家都召集來這裏嗎？」

「月掌門乃浩瀚神州第一智者，他的判斷絕不會錯，我看這白面幫定不簡單，也許裏面混着什麼特別厲害的妖邪！」

「什麼第一智者，那個月桃真是一年比一年過分，南州一遇到麻煩事兒他就召集別人去解決，以前還只把爛攤子推給碧空鏡，現在倒好，芝麻大的門派和稍微有點兒名氣的修士都被他通知一遍，你不來還不行，其他應召而來的同行還要嘲笑你，真的是…哎！」

「說真的，我真佩服碧空鏡，每次都派人來，特別是那個碧空少傑傾城，聽說他早就不算碧空弟子了，卻還願意這麼幫忙，到底圖個啥？真是個奇葩。」

「你別這麼說傾城君，人家名義上不是碧空弟子，實際上碧空門誰不服他？現今碧空掌門洪芷洪掌門，最器重的就是這個師弟了。」

「我聽說當初青吾是將掌門之位傳給傾城仙師的，可這位卻是個死腦筋，硬是守着個什麼破規矩，堅持認為自己已經不是碧空弟子，讓位給師兄洪芷。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連青吾都原諒他讓他重戴劍鞘冠了，他還就是不肯。」

「哎，聽說這件事都是被那江少嬰害的，紅顏禍水啊......」

「呸呸呸，你沒事兒提那廝幹嘛？晦氣！」

聽到這裏，江童扶了扶額，又摸了摸一臉繃帶，頓覺這繃帶真是個好東西，可她剛這麼想，繃帶就給她帶來了麻煩，旁邊那桌修士中有個人發現這繃帶臉好像時不時看過來，忽然警覺起來，猛然起身轉向江童，「你是不是白面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