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道不可輕言
秦國久處荒蠻之地，民風彪悍，所以無論是這些個男子女子，都是如此，再加上地處於這邊境的萬雄關之中，一些家主自然是有些懼內，若是被正夫人逮到偷腥，那說不得要被擰上耳朵鬧得滿關風雨人盡皆知，往往還要請出族中的長輩出面調解才肯罷了。
而對於關外的秦人被屠村的事，關內的人卻都習以為常，不管不問，這英俊男子現在在這說什麼要送肉食物資過去，不就是明擺着的癩蛤蟆上腳背，不咬人卻膈應死人嗎，要真想送，早些時日幹嗎去了。
因此柳尋香所說的話算是當着眾人的面狠狠的抽了這名大劍宗天驕一個大耳刮子。
谷楓楊聽完，神色冰冷的有些駭人，將眼睛眯成一道危險的弧度，死死的盯着眼前這個自己殺之如殺雞子一般的少年，若是在別處，自己有的是法子整死他，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加上這少年又張嘴閉嘴說自己救了一村秦人的命，這讓很在乎自己名聲的谷楓楊心中有些憋屈。
尹清音看着柳尋香的眼中一直都很是好奇，這名叫吳大牛的修士當真是有趣的緊，因此在發現谷楓楊的神色有些異常的時候，立刻出聲說道：「吳道友，小妹對你剛剛那一手隔門傳音之法很是好奇，不知道友可否為小妹解惑一二。」
此言一出，眾人也都紛紛豎起耳朵，因為在見到柳尋香只有引氣境修為時，就對他剛剛的做法更加好奇了，要知道別說引氣境修士，就是化丹境修士想用修為在門外喊話，也是極為吃力的。
柳尋香正擔心這眼前的英俊男子繼續發難，見到有人圓場，心中頓時大喜，立馬看向這說話之人，這一看倒是讓柳尋香頗有些被驚艷到了，這女子當真是天姿國色，俏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再配上一身黑衣，手提七尺青鋒，更顯英姿颯爽，讓見慣了女兒家裝扮的柳尋香眼前一新。
雖然看的柳尋香心跳略快，但他依舊神色不變，只是大有深意的看了這女子一眼，便收緊心神低頭說道：「解惑不敢當，只是些投機取巧的法子罷了，道友若是想學其實也不難，只需明白引氣境的真意即可。」
這話在旁人聽來便是有些狂妄了，區區一個引氣境的小修士，且不說這周圍站着的，哪個不是凝脈化丹的前輩們，單就面前的這一對人中龍鳳，其本事都絕不可以尋常引氣境修士相揣測，而眼前這個偏遠小國的賤民竟如此大膽，敢在大劍宗的引氣天驕面前談引氣境的真意，說出去豈不是要被笑話死。
站在汪時常身後的一名紅臉老者出言嘲諷道：「當真是豎子無知，區區一個連引氣境巔峰都不到的小娃娃，都敢妄談真意，那我且問你，你所說的真意是什麼？」
柳尋香看了一眼紅臉老者，又看到黑衣女子眼中的好奇，便說道：「引氣境的真意在於引，而不再與氣，而世間修士都把重心放在了氣上，卻忽略了對引字的理解。」
谷楓楊立刻搶答道：「簡直是荒謬，照你所說，這世間的修士豈非全部走錯了路，而那些上古的前輩大修日益鑽研，歷經心血流傳下來的『先天地而長存，後天地而固有』的理念也都是笑話不成？你可當真是狂妄之極，我看你就不像是我泱泱正道之修。」
柳尋香卻是開始不慌不忙了，只要不把重心放在對他身份的懷疑上，論對引氣境的理解，他還真不懼誰！
微微抬了抬眼皮，柳尋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道友這帽子扣的可真大，只是不知你哪只耳朵聽出我說過這世間修士的路錯了，我跟這位前輩和女道友談話，你卻來強行插話，插話也就罷了，還說的驢唇不對馬嘴。
我說的是術，你非要強行將我說的術曲解為道，曲解也就罷了，你還曲解錯了意，你不僅不知錯，還有顏面口口聲聲跟我在這談什麼泱泱正道。
好，那我且問上一問，你這正道天驕，可知曉『天地之間，一氣而已，唯有動靜，遂分陰陽』與『五氣行乎地中，發而生乎萬物』的區別否？」
一連串的話語，說的谷楓楊的面容有些獃滯，尤其是最後那一問，更是問的他那英俊的臉變成了豬肝色，因為柳尋香說的話，前一句他還在宗門內曾有幸聽一位輩分極高的劍尊長輩講座時提到過，但是以自己現在的境界根本理解不了，而後一句，自己則壓根沒聽懂是在說什麼。
但是谷楓楊聽不懂，不代表其他人也聽不懂，汪時常這些凝脈境，化丹境等人便聽得有些雲里霧裏，似懂非懂，感覺這少年是在胡謅亂語故作玄機，可是卻怎麼也忘不掉這兩段話，仔細一想，又有些道理，但是在深究一下，便又感覺全然不對。
這種霧裏看花，水中撈月的感覺就像是正要與被窩裏的美人尋歡作樂時卻發現自己身體力虛了一般，心中奇癢難耐。
看到眾人眼中的焦灼之色，柳尋香心中暗自發笑，其實這兩句話是當時在灰霧空間中頓悟引氣境真意時腦海中閃現出來的，具體是什麼意思，二者有什麼區別他也不知道，只是能隱約感覺到這兩句話似乎能涉及到那虛無縹緲的道，於是剛剛便用了出來，好震懾一下這群所謂的天驕權貴。
谷楓楊越想越羞怒不已，而這兩句話也如同魔音一般在他的識海中環繞不散，使得他的雙眼深處隱隱有些癲狂的徵兆。
就在這時，一道如三冬寒風一般冰冷刺骨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醒來！」
所有人的識海頓時一滯，緊接着身子打了個寒顫之後，眾人才從這玄之又玄，求而不得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而在看到這聲音的主人時，立馬都躬身拱手喊到：「見過天寒劍尊。」
柳尋香也是被這聲音說的渾身一哆嗦，這冰冷的感覺...
滅殺神識！！！
這聲音的主人，就是在關外荒原上幾度差點要了自己命的滅殺神識的主人。
柳尋香心中有些震驚，急忙躬身拱手說道：「見過天寒劍尊前輩。」
但心中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此人是何時出現在眾人身後的，為何自己面朝這邊都一直沒曾注意，這天寒劍尊出現的突兀之感，就像是硬生生從虛空中擠出來的一般。
看到這個向眾人走來的滿頭白髮，甚至連眉毛也是雪白的老者，柳尋香發現，這老者的瞳孔有些奇異，因為這老者的雙眼瞳孔中心處，還有兩點淡藍色的圓點，因此當這雙眼睛看向柳尋香時，柳尋香感覺有些背後發涼。
老者沒有理會眾人，而是走到谷楓楊的身旁，沖着谷楓楊的雙眼瞳孔一縮，谷楓楊的雙眼之中立即閃過一道藍芒，藍芒消散后，谷楓楊便像虛脫了一般雙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好在身後的弟子眼疾手快急忙將他扶住。
老者冰冷的聲音說道：「此是恩賜也是劫，渡過了，你的劍心將無人可摧，渡不過，你此生蛻靈無望。」
天生劍脈，若是此生蛻靈無望，那跟死了有什麼區別，止步於化丹境的自己，恐怕未來連擠進宗門內門的資格都沒有。
谷楓楊深吸了一口氣，強撐著站起來沖老者抱拳：「多謝天寒長老，弟子記住了。」
隨後神色複雜的沖柳尋香躬身抱拳說道：「多謝道友點悟，日後勘破心魔，再來與道友清算。」
原來柳尋香那一段話，激怒了谷楓楊，而這兩段話本就是趨向於道的箴言，因此讓他一時心神失守，直接破了他原本的道心根基，在他心中凝了魔障，所以對於柳尋香，他既要感謝給了自己一個契機，也要清算他破了自己道心這一因果。
柳尋香自然也明白了是何緣故，因此也正色躬身回到：「客氣，是在下突兀了，祝道友早日勘破魔障，來與在下了卻這樁因果。」
又是一番機語交鋒，二人誰也不沒肯將此事罷了。
天寒劍尊自然是聽出來了這二人的言語暗機，只不過這是小輩之間的事，就讓小輩自己解決好了，他來此可不是來替自己宗門的弟子出頭來的，同齡相爭，爭不過只能說是自己沒本事，到了自己這個境界，還有什麼看不透呢，唯一看不透的，就唯有那一絲不可輕言的道。
在谷楓楊退到一旁之後，天寒劍尊看向柳尋香，柳尋香急忙低下頭，這老者的目光太恐怖了，柳尋香在他的注視下感覺自己彷彿赤身一般，毫無私隱可言，而後，一道冰冷的聲音傳到柳尋香的耳邊：「老夫可否來跟小友論上一番？」
沒等柳尋香表態，這老者便自顧的說了起來：「氣乃是天地萬物之本源，所受於天，與谷氣並而允身者也，此為一氣而已，無，為天地之始，有，為萬物之母，有生於無，獨立於天地而長存，又蘊含於世間萬物之中，此為遂分陰陽，否？」
柳尋香在這天寒老者面前明明感受到了一股刺膚的寒意，可偏偏還緊張的汗水一滴接着一滴的順着臉頰往下滑，在聽到這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柳尋香急忙點頭：「前輩修為超凡，小子慚愧，無法領會這話語中的玄機，這兩句話也是小子聽人說起，覺得有趣才偷偷記下，卻不想讓前輩誤會，小子實在是該死。」
這天寒劍尊給自己的感覺太過於恐怖了，這一言一行中所釋放的寒意，分明就是道化於身，這老者，絕對是換胎境巔峰的強者，甚至已經快要接近半步蘊象了，這等天人所說的道，別說論道，就是跟自己說一個字，自己都要花好幾個月的時間才能理解其中的道韻。
天寒劍尊看着柳尋香許久，才問道：「小友如何稱呼？」
「吳大牛。」柳尋香急忙躬身回答道。
天寒劍尊眼中似乎是閃過一絲笑意，但是很快，柳尋香甚至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天寒劍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後，便轉身走去，一步，兩步，三步...便消失在了眾人眼中。
眾人急忙齊聲喊道：「恭送天寒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