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狂追
等了半天，眼看天色就要傍晚，根本插不進本地人排的隊伍中，麻齊光又惱又灰，心道，要是在京里，他早就吆喝一幫人把這口井給佔了，還能讓這些賤民們喝。
雲水鎮衙門小得前後只有五間房，前面三間用於辦理小鎮的公務，後面兩間，一間是文檔放置室，另一間是幾個小吏吃飯、午休的地方，現在被麻家人佔領了，小吏們都回家吃飯、休息了。
休息室被隔成了三間，按著嫡庶長幼住着，果然是京城來的大官，就算落魄至此，該有的排場規矩一樣都沒少，小小的后衙，麻家人有『秩序』的生活着。
天色暗下來，麻老夫人嘆口氣，親自走到門口，對着屋檐道：「花氏——」
「夫人——」聽到喊自己，麻花氏從石凳上連忙立起身走到當家老主母跟前。
「五郎去了多久了？」
「午時就去了。」
「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妾身馬上去看看。」
「嗯！」
麻花氏以為老主母會讓僕人去，結果要自己一個當姨娘的跑一趟，又累又餓的麻花氏實在不甘心，可也不敢反駁，提口氣朝衙門外走去，去找兒子。
不是還有僕人嘛，憑什麼讓我兒子去提水，麻花氏邊走嘀咕，一臉的不服氣。
處理完水的事情，麻老夫人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需要自己處理，苦着臉進了隔出的房間，見老頭子半躺在竹椅上，眯着眼，嘆氣的聲音很大，卻沒能讓老頭子睜眼。
還真能憋住氣，麻老夫人氣得開口了：「老爺，老二去興安府，你那姓姚的門生能理睬嗎？」
竹椅上的老頭子好像沒聽到。
「你到是說句話啊？」麻老夫人聲音高了些：「衙門小吏們藏的糧食可沒剩多少了，再這樣下去，非餓死不可。」
「餓死也罷，省得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就在老夫人以為老頭子不會開口時，他開口了，卻是喪氣到極頂的話。
「你倒心狠，餓死了奕輝，我們王家可就絕代了。」
絕代？麻承祖倏一下睜開老眼，嚇得麻老夫人往後踉了一步，「老爺，你幹什麼？」
「呵呵……」麻承祖冷笑，「這跟絕代有什麼差別！」
「老爺，你可不能這樣想啊！」
「那要怎麼想？」麻承祖冷冷的自嘲。
「老爺，你要這樣想，皇上今天能賜姓麻，明天他就能賜姓王。」
麻承祖彷彿不認識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伴，怔怔的看着他。
麻老夫人被他瞧得不自在，「老爺，可不管怎麼樣，咱們先得活着。」
收回目光，麻承祖眯起眼。
「老爺，你倒是說句話啊！」
「有吃的先給大孫子！」
在古代萬事以孝為先，不管家裏有什麼吃的穿的用的，都先老人為先，麻承祖這話的意思是，以後他排在大孫子後面。
「老爺——」麻老夫人感覺心口疼，這老頭子，怎麼就聽不懂自己的話呢，「甭管先給誰吃，得有糧吧！」
麻承祖睜了一下眼，空洞的眼神嚇得麻老夫人一跳，隨即又閉上了眼。
「老……」沒等麻老夫人叫全，他就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他要休息了。
死老頭子！麻老夫人氣得心口疼，讓你出口求姚澤良就這麼難嗎？你怕他什麼，再怎麼的他還曾是你學生呢？可惜這些話，她也只能心裏想想，面對嚴肅板正的男人，她還是怕的。
郭大平一路小心翼翼到了鎮上，縮頭縮腦，左右看看，發現沒人注意自己，快速溜到了張記炊餅店，巴掌大的門臉前，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小板凳上搖著蒲扇，眯眼養神。
「店……店家……」
小店老闆睜開眼：「要啥？」
「有……有水嗎？」
小店老闆把郭大平打量了個遍，就是沒吭聲。
郭大平想起二娘叮囑，「昨天晚上，我娘來過。」
原來已經來過了，怪不得知道這裏有水、餅賣，店家有些懶洋洋的回應道：「嗯！」邊哼邊搖蒲扇，不緊不慢的等待下文。
「聽……聽說，一竹筒要兩……兩個銅子是不是？」
「嗯！」小店老闆繼續哼道，偏眼看人，讓人渾身不自在。
「再……再買兩個炊……炊餅。」郭大平邊說邊展開手，手心內四個銅板都是汗水。
看到銅子？小店老闆高興的起身，朝裏面叫了一嗓子：「他娘，拿水、餅出來。」
不一會兒，內里走出個身板寬厚的婦人，一手拿竹筒，一手拿了兩個炊餅，「錢呢？」
郭大平連忙把銅子給了店老闆。
「空竹筒。」
郭大平連忙伸出手，端平空竹筒，婦人把水倒進去，「看到吧，滿滿的，不少你的水。」
「是是是，多謝大娘。」弄了竹蓋，郭大平另一隻手又接過炊餅，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想藏在衣裳里，破爛衣服都是洞，那裏遮得住。
到是店老闆明白這大小子的心思，扯了一把麥桿，「用它遮遮。」
「多謝店老闆。」郭大平連忙道謝。
「別謝了，下次你再來買，就沒有了。」
「啊……」郭大平愣住了。
「我們自己也快沒糧了。」店家嘆氣道。
「哦……」郭大平難過的轉身，心道，連錢都買不到水和糧了嘛，那日子怎麼過。
麻花氏手扶著滿身是傷的兒子，「在京里時，你不是挺能耐的嘛，打個架什麼時候輸過。」
麻齊光手摸摸嘴角的血，陰了眼老姨娘，都懶得跟她掰扯，京里是什麼境況，現在是什麼行情，剛才沒被這些賤民打死就算是輕的了。
「咋不說話？」老姨娘看着空空的水桶問。
麻齊光冷哼一聲，「說什麼？」
「沒打到水，夫人肯定放不過咱娘倆。」
郭大平縮頭縮尾沿着街角走，落在了麻齊光的眼裏，懷裏摟着草桿幹嘛，晃動之間，草桿里遮擋的竹筒與餅被他眼尖瞧見了，順手就把桶塞給老姨娘，拔腿就小跑過去。
郭大平原本看到麻齊光就犯怵，見他朝自己小跑過來，明白他瞧見自己東西了，嚇得拔腿就朝鎮外跑。
「你個賊眉鼠眼的小癟三，給我站住，站住——」有水有食，麻齊光怎麼會放過郭大平，一路狂奔而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