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窺與偷竊（六）
張商笑着說：「這年頭仁義道德碰到『利』字就像妓女身上的衣服碰到了嫖客，扔得要多快有多快。要的就是一個效果——『坦誠相見』。」
陳連空也笑了：「你還挺會比喻。不過根據我對他們幾個的了解都不像，他們目標都很明確，不會這麼盲目的瞎找。辦事風格更不像，他們做完就走，哪會這麼玩兒個性。」
說來說去還是不知道誰做的案，大家就等班主任老驢來處理，哪知老驢一直到早自習下課都沒見人影。班長借了電話打他手機，關機。
一個早自習大家就這麼熱情的聊著，沒有驚恐，除了受損失的幾個人，大多人都是樂滋滋的。在壓抑枯燥的高考生活中能有這麼件趣事是很能讓人身心愉悅的。
出於這件事的影響，張商因為之前偷窺事件而受到影響的心情也好轉很多。對於王談的「失蹤」，只有幾個人好奇問了一下，張商只說是王談不想來，找地方玩去了。對於王談的翹課，大家也習以為常，沒有懷疑，更多關心的是毛書是否買到。得到肯定答案後幾個人餓狼撲食一樣把書撕成幾份兒分了，約定好晚上回到宿舍要進行朗讀大賽就各自摟着自己的那份「溫習功課」去了。要不是他們不時露出的淫笑，看他們那份認真的功夫，連張商都會以為他們在用功學習呢。一個更大的樂趣總是能更快吸引人的目光，讓人忘掉之前熱衷的。也許人最擅長本就不是記住什麼，而是忘記什麼。
呂達文一直到上午上課才一臉倦容的出現，聽班長說完情況竟沒什麼反應，只是讓班長統計一下丟失的錢物就不再過問，從始至終的那份平靜就像面對着每天的日起日落一樣淡然，彷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看到這種情況，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不會再管這件事了。丟了錢的只能自認倒霉，攤上這麼個班主任也合該自己命里有此一劫。
此時呂達文經常呈現的倦態很難讓人相信他就是那個在高三開學第一天，趾高氣昂走上講台，底氣十足和不可一世的「特派員」。估計三（16）班所有的人都能清晰的記得那天的情形。
那天，那時，呂達文站在講台上，把全場冷冷的掃了一遍，先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說：「以前可能有人聽說過我，有人沒聽說過，但是從今天起，在場所有的人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忘記我。以前聽說咱們十六班亂，很亂，在復間高中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以前不歸我管我也不去操那份心，但是從今天起我就是這個班的班主任，我不僅要管，而且要管好，不僅不能比別的班差，還要比他們強。你們班有哪些搗蛋分子做過什麼事我也都聽說過，以後都給我收斂起來。心裏有小九九不服的可以去打聽打聽，呂達文呂老師到底有多大能耐多少斤兩。教了這麼多年學，什麼樣的亂學生我沒見過，什麼樣的學生我沒治過？不怕你亂，就怕你不敢亂。我連教了兩屆畢業班，說實話有點累了，想教高一休息休息，可領導找我談話了，說咱們十六班太亂沒老師願意接也沒老師能接，考慮來考慮去只有我能鎮住這群學生，希望我再辛苦一年。既然領導說話了，那我就沒二話，接。而且我還向領導拍胸脯做了保證，不出兩個月一定讓十六班大變樣。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裏，在我的班就得按我的規矩來，誰要是受不了主動跟我說，我幫你聯繫調班。但是你若又不說還又搗亂，到時候別怪我不客氣。有人說呂老師太嚴了不講情面。我說你說錯了，我不是不講情面，是無情。誰要是想挑頭，當這隻出頭鳥，我不介意把你打下來。可能有人覺得呂老師說話不好聽，但我就是這樣的人，有什麼說什麼不喜歡藏着掖着。我也希望大家能有什麼說什麼……」接下來呂達文作了包括學習衛生紀律在內各方各面的規定，大家需要怎麼做，觸犯了怎麼罰，從大到小從粗到細應有盡有。
呂達文的這番高調開端確實起到了不錯的效果，最起碼在最初的兩周是這樣。三（16）班的人摸不清這看上去拽拽的傢伙的底，不敢貿然出頭，老老實實的憋了兩周。呂達文也甚為用心，每天起早貪黑的到教室監督，那段時間十六班竟然大變樣，變得比年級主任高試梅口中的「菜市場」好多了。對於這一現象，學校領導甚為滿意，甚至親臨十六班予以表揚，不求再接再厲，只求能保持現狀。由此可見校方對十六班的要求是多麼的低。呂達文心裏得意的不得了，表面卻不滿意，說還差的遠，又趁熱打鐵加施了一些規定。
就在包括校方領導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十六班終於要告別混亂歷史徹底改顏換面的時候，十六班這個從高二分了文理誕生之後就以個性牛人著稱的班級終於不甘平庸，幾乎是一夜之間又變回了大家所熟悉的個性班。不管呂達文怎麼「鎮壓」，校方領導怎麼配合，再也不見效果。這當然是一場轟轟烈烈而又漫長的戰爭。大眾化和個性化之間的戰鬥從來都是持久戰，沒有遭遇戰。十六班愈戰愈勇，個性不變。呂達文卻愈戰愈怯，漸漸沒了以往的銳氣和幹勁兒，少了最初親力親為的嘔心瀝血，多了臉上陰雲密佈的倦容，差點淪落到和上個班主任一樣對班級放任自流。
呂達文對於大家的事情不再關心，除了和學習有關的什麼都懶得管，即便是學生家裏死了人他也不會問一句。當然，對於這次的失竊事件，恐怕呂達文也是竊喜多於煩惱的，他做也只是做一些形式化地工作，根本不會認真對待。這是一個喜歡把個人恩怨帶到工作中的老師，這也是為什麼整個十六班不論優生差生空前一致沒人喜歡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