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人與我共長生

柳重如急忙走下來問道：「蘇老哥，此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柳天旭等人也都緊張的看着蘇落，此地的其他人不知道，但柳天旭，柳龍等人卻是知道此事的所有，現在出現這種情況，自然想要問個明白。

蘇落左右一看，發現大家好像都不知道，於是便笑道：「哈哈，柳老弟藏得可真深啊，柳龍被那位前輩看中，收做弟子，前程一片光明，我思來想去，只好錦上添花，送柳尋香這小子一把，希望他也能一躍龍門，屆時，柳家一門雙傑，一仙一俗，我越田鎮也能沾沾福澤啊。」

聽完蘇落的解釋，柳重如心中頓時暴怒不已，萬萬沒想到到最後會是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是臉上卻又不得不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

柳家缺少的是仙人，送一個凡人子弟去，有何用，但怒歸怒，柳重如還是很明白，今天這戲，壓着火也要唱完，不然被蘇落髮現異樣，恐怕今日就沒法善了了。

想到這裏，柳重如急忙回頭看了一眼柳龍，果然，柳龍此時面色扭曲，雙眼死死的盯着柳尋香這邊，柳重如急忙對柳尋香喝道：「小崽子，還不謝謝蘇大人厚愛。」同時，手在身後不著痕迹的揮動了一下。

「尋香謝過蘇大人。」柳尋香被喝的一個激靈，急忙躬身向蘇落道謝，心裏卻不停的誇著蘇炤靈，他明白，蘇落把名額給自己，一定是蘇炤靈在裏面幫了忙。

柳天旭夫婦二人也鬆口氣，今日當真是大起大落，但好在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不至於失態，急忙也向蘇落謝禮。

其他人見狀，都好似忘了剛剛的事情一般，若無其事的湊了過來道喜，那道喜的態度甚至比之前跟柳龍道喜的更為真誠。

以至於誰也沒發現，人群中的柳龍，早已不知所蹤。

望清樓門口，柳天東夫婦站在門口，沖着進來的客人一一道謝，眼中的喜色都似要溢出來一般。

「你說這柳家也太和睦了吧，我估計他自己的兒子選上都沒這麼熱情，自己的侄兒選上這麼高興，真是難得。」

「呵，要不然能一門雙傑，一仙一俗，這越田鎮的以後啊，怕是又多了片天咯。」

「噓，禁聲。」

來往的賓客喧囂，柳天東夫婦並沒聽到眾人在說什麼，依舊不停地感謝前來熱鬧的客人，遠處，蘇落和柳重如二人並肩前行，身後跟着柳天旭夫婦，不過柳天東並沒在意，自己不在，二弟常年不在家，柳天旭作為嫡系一脈，跟在後方無可厚非。

「尋香，出去以後要照顧好自己，經常給家裏寫寫信，別老欺負炤靈，知道不，等姐姐忙完門派的事，就來都城看你。」柳亦雪牽着柳尋香的小手，不停地囑咐道。

對於堂姐柳亦雪，柳尋香還是挺親近的，柳亦雪是他二伯柳天中的獨女，性格隨柳天中，雖然不能修仙，但是卻喜歡習武。

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柳尋香小時候受欺負，都是柳亦雪幫忙揍人，後來柳亦雪進了一個江湖幫派，身上的江湖氣更重了，她對柳龍那種虛情假意態度極為不喜，對家裏人的趨炎附勢也甚是厭惡，所以很少回家。

柳尋香乖巧的點點頭，隨即便看到走來的柳天東夫婦，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大人，爹，您二位來了，酒宴我已經都準備好了，大家上桌吧，對了，龍兒呢？」人還未到，柳天東豪邁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柳重如彷彿什麼事都未發生一般，回道：「先進去，進去說。」

「對對對，先進去。」柳天東急忙在前引路，當踏進門之後，柳天東自己招呼著眾人，讓自己的夫人前去尋找柳龍，這等時候，柳龍竟然毫不懂禮數，這孩子真是被自己寵壞了。

賓客落座后，柳重如把柳天東喊了過來，低聲說道：「速速回府把龍兒找回來。」

柳天東沒看到自己的兒子本就心急，此時一聽，更是着急，這個節點可千萬不能讓蘇落心生不喜，便來不及多想，急忙回府。

見到柳天東出去后，柳重如便說道：「今日感謝蘇大人的抬愛，助我柳家子弟躍龍門，大家肯賞臉前來，柳某不勝感激，大家盡情把酒言歡，萬萬不可客氣。」

話音落，眾人推杯換盞，盡顯和睦。

卻說柳天東剛回到柳府，便直奔柳龍的院子，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卻又說不清是何原因，剛到柳龍的院外，便聽到院子裏有人說話。

「龍兒，你在跟誰說話呢，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去，成何體統。」柳天龍推開門，見柳龍正看着自己，問道。

柳龍笑道：「爹爹聽錯了，孩兒只是發發牢騷，走吧，路上說。」

路上的柳天東知道此事後暴怒不已，柳龍費了不少言語才將其勸下。

酒宴持續了很久才結束，賓客盡歡。

望清樓前，蘇落對柳天旭說道：「明日午時，清河城派來的軍隊就到了，切莫誤了時辰。」

眾人急忙稱是。

夜晚的柳府不平靜，夜晚的越田鎮也不平靜，柳家大廳內，柳天東着急的看着柳重如，柳重如嘆了口氣說道：「沒想到蘇落居然會玩這麼一手，事到如今，我們只有趕緊把龍兒送到仙門之中才能讓事情不暴露。」

柳天東冷哼道：「送入仙門哪有那麼容易，雖說有修仙之資的人為少數，但是仙門的門欄有多高爹您難道不清楚嗎？」

柳龍在一旁見二人愁眉苦臉，上前一步說道：「爺爺，爹，孩兒有一計，據我所知，如果國教院的弟子所帶的親隨死亡，則可以重新安排一名親隨進去，如果....」

「混賬。」柳重如一拍桌子，手下的四角檀木桌應聲而塌，「你說的什麼話，柳尋香在怎麼說也是你堂弟，你如何說出這種喪盡天良的話。」

柳天東見狀，也急忙站起來打圓場：「爹您別生氣，龍兒還小，說說氣話，您別當真，這種事我們做長輩的都一時接受不了，更何況他這個孩子呢。」說罷，不停的跟柳龍使眼色。

柳龍好似沒聽到沒看到一般，拱手繼續說道：「爺爺，龍兒說的不是氣話，爺爺你想想，如果我去了，日後修道有成，可保柳家千年不倒，甚至擠進清河城的家族內。

而柳尋香，天生凡人，歲不過百，哪怕此去位極人臣，又能保我柳家多少，這個世間，到底還是修仙者主宰的世界，捨棄一個家族凡人，換來我柳家萬代榮光，爺爺，你可要考慮清楚。」

「你.....」柳重如氣的渾身顫抖，卻又不得不認可柳龍的話是有道理的，這個世間到底還是修仙者主宰的世界，不然自己也不至於賭上整個柳家去換這個名額。

福澤不過三代，自己一撒手，恐怕柳家就真得完了。

柳天東則是心中興奮不已，這話，柳龍說出來最為合適不過了，柳龍說完后依舊拱手低頭，不在言語，這樣子是必須要柳重如給個答覆了。

「唉，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盡量不要真傷了香兒，讓人帶他出去避避，等幾年龍兒修為有成的時候，在接回來吧。」柳重如終究是下不去這毒手，但是在家族和個人面前，必須以大局為重。

柳天東知道柳重如已經妥協，正要答應，柳龍卻搶道：「不可，尋香堂弟必須死，還必須死在所有人面前，只有他死了，孩兒才能補上這個名額，另外，一旦有人發現他沒死，我們柳家必遭滅門。

所以肯請爺爺以大局為重，為柳家族人的生命為重，為柳家未來的萬代基業為重。」

柳重如慢慢的放下手，這一刻他彷彿老了好幾十歲，看着柳龍，原來這麼些年連自己都沒能看清自己眼前的這個長孫。

柳天東也很震驚，如此明目張膽的請殺自家族人，換做自己也不敢這麼做啊。

「好啊，好啊，我柳家出了個了不得的後輩啊，好啊，好。」柳重如扶著椅子站起來，步履蹣跚的走向後廂，便走邊搖頭說道。

柳天東看着柳龍，柳龍抬頭一笑，竟讓柳天東心底一寒。

柳龍毫不在意的說道：「爹，安排下去吧，很快，整個柳家，都是您的了。」

鎮子的一條街道小角落裏，坐着一個穿着邋遢，頭髮花白卻打理的一絲不苟的老頭，老頭背靠在牆上，嘿嘿笑道：「柳家的小子，有點意思。」

第二日，柳尋香在柳家眾人的陪同下來到蘇府，蘇炤靈依舊扎著雙馬尾，看到柳尋香來了，雙眼如一輪彎月一般笑了起來：「小柳子，你怎麼慢吞吞的啊。」

「不着急啦，這不是正好嗎？」柳尋香聳聳肩說道。

眾人正聊著，便見遠處官道一隊騎着鱗犀獸的軍士有序的向著鎮口走來，鎮上的人何曾見過這等異獸，紛紛駐足觀看。

鱗犀獸，力大無比，性格溫順，一身鱗甲就算是一般的仙人都無法擊穿，是宋國軍隊最喜歡的坐騎之一。

「快看，是異獸啊。」

「我的天啊，這異獸怕是能吃一個月了。」

「你就知道吃，這異獸的鱗甲，聽說仙人都打不穿，就你那小身板，把你自己累死都未必能再鱗甲上面留下印記。」

柳重如等人也是一臉羨慕的看着騎着鱗甲獸的軍士，這就是清河城的護城甲胄，據說每一個大隊的隊長都是強大的仙人，柳重如年輕的時候都沒資格碰這種異獸，這要是坐上去，該有多麼威風。

「蘇大人，我等受城主之命，特來接小姐前往清河城。」領頭的一位身穿黑色甲胄的軍士下了異獸向蘇落拱手說道。

「好，有勞諸位了」蘇落看向自己的女兒說道：「炤靈，這一走，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了，在國教院要好好修習，以後的蘇家靠你了，爹爹老了。」

「爹，娘，炤靈捨不得你們。」蘇炤靈趴在自己娘親的身上哭了起來，再如何胡鬧，也終究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啊。

「爹，娘，孩兒不孝，未能在您二老面前侍奉，您們在家要照顧好自己，等孩兒回來。」柳尋香也上前一步，跪在自己爹娘面前說道，說罷，給自己爹娘扣了三個響頭。

柳天旭夫婦二人連忙上前將柳尋香扶起來，柳天旭更是大笑道：「好，好，香兒有出息了，去吧，男子漢當志在四方，這越田鎮太小了。」

柳母江玉將包袱掛在柳尋香的背上，嘴裏念叨著：「香兒，你去了以後要聽教習們的話，外面不不比家裏面，遇事要多忍讓，切不可在像以前一樣胡鬧，要是想家了就回來，娘在家等你回來給你做好吃的......」柳母說着說着，眼淚便流了下來。

柳亦雪攙扶著柳母勸慰道：「叔母別難過了，等我忙完幫派的事就去都城看尋香的。」

柳天旭勸道：「娃娃大了，總要出去的，兒孫自有兒孫福。」

柳尋香不舍的看着自己的爹娘，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即看向站在後面的堂哥柳龍，便走了過去拱手說道：「柳龍堂哥，此去一別山高路遠，修仙路上多荊棘，希望堂哥萬事小心，等堂弟回來的時候再來拜會堂哥。」

柳龍笑道：「堂弟也是，前路風塵苦，路上多小心。」

說完后柳龍又湊到柳尋香耳邊，低聲說道：「前提是你得有命回來，再來拜會我吧。」

柳尋香也不惱，同樣小聲說道：「請堂哥寬心，堂弟向來都是讓堂哥失望的。」

看着柳尋香離開的背影，柳龍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內心暗暗說道：「小雜種，我就讓你再狂兩天。

雙眼微紅的柳龍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在外人眼中卻是一副兄弟情深，不忍離別的畫面，一時間還讓圍觀的人都甚是羨慕這份手足情分。

「好了，走吧，天黑之前我們得回到清河城。」領頭的軍士騎上鱗甲獸說道。

「爹，娘，再見，等我們回來。」異獸上的柳尋香和蘇炤靈同時向自己的爹娘說道。

蘇落也少見的眼圈微紅，喊到：「女兒啊，在外面照顧好自己，別忘了給家裏寫信。」

柳尋香看着逐漸消失在視野里的父母，眼中的淚水如雨一般灑落，小聲說道：「爹，娘，等香兒回來。」

蘇炤靈擦了擦眼淚，把鼻涕擦在柳尋香的衣服上，囁喏到：「小柳子，你說什麼？」

「沒什麼，臭丫頭，誰讓你把鼻涕擦在我衣服上的，黏糊糊的，多噁心。」柳尋香一抹眼淚，看到蘇炤靈拿着自己的衣擺擦鼻涕，瞬間怒道。

「我樂意，怎麼着，現在出來了就開始凶我了是不是！」蘇炤靈頓時如一隻發怒的小老虎一般，瞪着柳尋香。

「別別別，你擦就是，擦吧擦吧。」

「哼。」

散去眾人的鎮子口，邋遢老者看着清河城軍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拿起手中的酒壺猛灌了一口，嘴中唱道：「修仙千載黃粱夢，回首身後萬事空，都道自在好去處，不知長生與誰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