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宗門不值！
堂堂落聖星冥殿的殿下，在中州修真界能跟大宗門掌教並肩的存在，此刻在趙浪口中，卻只淪為給他墊腳用踏鞍.....
這種話說出來要的可不僅僅是勇氣，還要有強大的底氣才行。
但顯然，趙浪是有這個底氣的。
帝族後裔四個字在遠古星空中，帶給人的震懾與壓力絲毫不低於洗墨書院，墓淵冥殿和兩禪寺，族中嫡系的身份，也讓他成為了可以與冥殿少帝等同的人物。
他要踩柳尋香這麼區區一個低等修真星上的殿下，在旁人眼中，那是合情合理，甚至還有一絲恩賜的意味在裏面。
這點，從周圍一些圍觀修士眼中對柳尋香的羨慕與嫉妒就能看出。
能被帝族嫡系踩在腳下，在他們看來那就是一個巴結太子的大好機會，只要不死，未來就一定可以成為他的隨從，從此翻身把歌唱！
柳尋香看懂了他們眼中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有幾分悲哀。
修士修行，是與命運抗爭，與天道循環抗爭，是在有限的生命中與大道拼殺博取一絲長生，他們的精神應該是見山搬山，遇河搭橋，而不是把找一個強大靠山，給人當奴做狗當做修行的目標。
這樣的人，在柳尋香眼中，根本就不配成為修士！
可面對如此霸主級勢力的壓迫，柳尋香不照做，又能做些什麼呢？
落聖星上，幾個有數的，可以扛下趙浪壓力的宗門，不是對他恨之入骨，就是被他挑翻顏面掃地，各個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誰又會在這個大好機會上出手替他得罪趙家…
柳尋香默默看着青衫老者，體內兩生花開始轉動，精純的靈氣遊走全身，使自己隨時能夠爆發出最強一擊。
青衫老者雙手揣在袖兜里，抬起眼瞼看了他一眼，心中嘆息。
說實話，他對柳尋香其實還是有幾分欣賞的，都說外門看熱鬧，內門看行道，他一眼看破柳尋香剛才的禁制不假，但他也從那一招禁制中，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那就是柳尋香的天賦，在禁制一途的天賦。
近乎變態的推衍能力，豐富老辣的戰鬥經驗，殺伐果斷的戰鬥意識....等等這些，絕不是被那些宗門捧出來的年輕強者，溫養的花朵所能比擬。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在成為冥殿殿下之前，一定經歷過許多殺伐，甚至就是從一個個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青奴心中斷定道。
能在這種幾乎荒蕪的修真星上還能遇到這樣的年輕人，着實讓他有些側目。
是的，他動了愛才之心！
他認為，柳尋香若是能得到他的教導，未來一定能替趙家征戰星空獨當一面，這一切都並無不可能。
只可惜，他知道自己這些想法只能想想。
因為他再了解不過自己旁邊這個主子了。
柳尋香見青奴沉默，心中同樣一沉。
他對付蘊象境大能就已然夠嗆，面對這個陌生的神玄老怪，他更是心中沒底。
「縱然是喚出無瞳真身，恐怕也很難在他手中走過一招……」柳尋香瞳孔凝聚，腦海中開始不斷衍算逃脫的方法。
三息時間，他在識海中已經連算了一千三百七十二次逃生的情況，可這當中卻沒有一次能成功，所有的結局，都是死！
他根本逃不出青奴的掌心……
當然，這是他沒有將灰衣男子算進去，在柳尋香看來，那灰衣男子畢竟是萬物無極閣之人，就算幫自己，能幫的也有限。
更何況他自己也並不喜歡把生死交在別人手上。
「年輕人，別怪老夫了。」青奴緩緩走出，帶着蒼老的嗓音緩緩說道：「不過你現在若是能按照十七公子的話來做，或許老夫還能替你求一求，給你謀條生路，大丈夫立世，當能屈能伸，試想，你若是連命都沒了，那還要這面子有何用呢....」
青奴還是想再勸勸柳尋香，雖說舔地開路很難讓人接受，但和生死相比，這又能算的了什麼呢。
只要這個年輕人肯點頭，哪怕自己受罰，也會保他一命的……
青奴心中暗自想到。
同樣，場中眾人也默默看着這一幕，他們也很好奇，這個冥殿的殿下究竟會怎麼選。
葉天驕，同樣如此。
這就是修真界的生存法則，沒人會憐憫弱者！
唯有柳尋香聽的這話，微微一愣。
他沒想到這個青衫老者會突然跟自己說這些話，在他看來，青奴是趙家的奴僕，他的身份決定了他的做法。
他與柳尋香此刻，是對立的……
只可惜，青奴的話說了也是白說，因為他並不了解柳尋香。
柳尋香下意識環顧四周，至於具體是要看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想看看周圍人的冷漠，或許是想看看那位灰衣前輩，亦或許....只是單純的想看看這最後一眼的世間。
趙浪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他不會鬧事，但前提就是，這個冥殿的殿下，得死！
死一個換胎境的年輕修士，根本不影響整個序列大會，況且，冥殿自己都沒出聲，其他幾個宗門更不會傻到替對頭的弟子出頭，而且還是潛力無限的年輕人。
可以說，整個場中，除了青衫老者之外，根本沒有一個人再替柳尋香說話。
但諷刺的是，這唯一一個替他說話的，卻也是要讓他認命，做條聽話的狗，然後等待主人的賞賜...
在這種生死與尊嚴之間，換做別人，或許會跪下，會去像條狗一樣舔地開路。
但......他不會！
因為他不是陰靈明，他是柳尋香！
邪修，罪修，逆修，敢跟天道叫板的...柳尋香！
他收回目光，輕笑一聲，然後....在萬眾矚目下，從容不迫的將身上的衣衫整理好。
如今他身上穿的，還是在骨舟上換下來的百鬼同袍，當時那名長老給自己的時候，還告訴他說，這件百鬼同袍是冥殿的象徵，是殿下的身份和臉面，穿上它，就代表了冥殿。
沒想到，如今冥殿的修士，從陽判到弟子，不僅沒有一人站在他身後，反而還穩坐高台看戲。
不得不說，這世間就是這般荒誕。
柳尋香看着百鬼同袍，自嘲道：「冥殿的顏面，還不如一件衣裳來的值錢。」
將衣衫整理好之後，他朝着青衫老者拱手，見了個晚輩禮，道：「晚輩多謝老前輩好意，只不過晚輩還是喜歡....站着死！」
「今日在這裏，我代表的是冥殿，若我穿着這身衣裳跪了，那豈不是說我冥殿在遠古星空中不如你這勞什子的趙家？
我地位是不如你趙家嫡系，所以你們羞辱我，可以，但你不能羞辱冥殿，今日之事，要殺便殺，我絕無怨言，但想要我跪，卻是痴心妄想！」
「因為這一刻，我所肩負的不是我一人的尊嚴，而是整個冥殿的尊嚴！」
柳尋香的話擲地有聲，但也字字誅心。
他並不想死，也從來不會低頭認命，他的狡猾是刻在骨子裏，烙在靈魂上的。
一時間，場中不少老祖大能都開始將目光轉向了陽判等一眾冥殿修士身上，看的不少冥殿弟子都默默低下頭，顯得有些羞愧。
「師尊，為何冥殿明明有能力抗下此事，救自己的殿下，卻偏偏袖手旁觀呢？」一名少女有些不解的問向自己身邊的婦人。
婦人搖頭不答。
但這少女的話，卻是在冥殿本就被柳尋香扎滿刀子的傷口上，又撒了一層鹽。
是啊，他們冥殿本來就不怕趙家，為何自己的殿下今日要被趙家所逼受此羞辱？
殿下寧死不跪，不就是保全了他們身為冥殿弟子的面子與尊嚴嗎？
自己都不要尊嚴，別人給的，還有臉要嗎！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干他娘的，誰敢動我們冥殿殿下試試！」
一聲爆喝如晴空驚雷，震的場中所有人心尖兒都是一顫。
柳尋香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名老者從冥殿的人群中縱身飛來，待得他看清這老者的面容，眼底的瘋狂卻被無形中抹淡了幾分。
來人正是在骨舟上向他投誠的那名長老，一個名叫錢不愁的富貴長老。
錢不愁面色陰沉，落地后直接單膝跪地，厲聲喝道：「冥殿外門長老錢不愁，願為殿下赴湯蹈火，護我冥殿尊榮！」
「.......」
柳尋香藏在袖中的手不自主顫抖了兩下。
他剛剛的話，並不是發自肺腑，而是想藉此轉移眾人的注意，然後出其不意直接襲殺趙浪！
他觀察過趙浪，修為不算弱，與他同樣都在換胎境巔峰，但趙浪終日沉迷酒色，修為雖在，先天精元卻是不足。
偷襲之下，柳尋香三招之內必取他人頭，至於這青衫老怪，只要那灰衣前輩在暗中攔他一息就足夠了。
只是他沒想到，冥殿中卻真的有人將他的話當了真，還來到他面前，告訴他，要為他赴湯蹈火，捍衛冥殿尊榮。
「這樣的宗門，還有值得你去守護的意義嗎....」柳尋香看着錢不愁，下意識喃喃道。
錢不愁身軀一震，額間青筋暴起，思忖片刻，沉聲道：「宗門不值，但....殿下值！」
柳尋香眼中泛起淡淡漣漪。
他並不是個感性的人，但眼前這個不過蛻靈中期的老者，卻還是讓他在冰冷的宗門中，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宗門不值，但...殿下值！
「對啊，宗門不值，但殿下您，值得啊。」隨着一聲爽朗的笑聲，隨行的十八王中，一王也縱身飛出，落在了錢不愁旁邊，半跪在地，道：「屬下願為殿下……赴湯蹈火！」
「屬下願為殿下，赴湯蹈火！」
「屬下願為殿下，赴湯蹈火！！」
隨着二人之後，一名又一名冥殿修士化作流光飛來，僅僅幾息功夫，整個來萬物無極閣的冥殿弟子中，已經有大半全部站在了柳尋香身後，說着同樣的話。
那一句「宗門不值，但殿下值」。
聲音之大，震撼寰宇。
與之相對的，唯有陽判和他的親信，站在原地來也不是，站也不是，極為尷尬。
柳尋香獃滯在原地，青衫老者也停下腳步，場中所有人都默默看着他們。
這些冥殿修士中，修為沒有一個到達換胎境，在神玄老怪面前，他們根本連一招都抵擋不住，可偏偏卻有股氣勢，震人心魄。
柳尋香笑了。
這是他在冥殿的這段時間裏，唯一的一次笑。
也是發自內心的笑。
原來即使是最黑暗冰冷的地方，也會有一絲希望。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消失的那個一，便是道，是生機，這便是天道法則。
它從來不會具體演化在世間，但世間萬物，卻始終在遵循着它的規則，只有心如明鏡，掃清濁障，才能窺的那一絲天道真意。
「大道至簡，原來如此。」柳尋香喃喃。
緊接着，隨着他話音落，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突然從他體內爆發，直衝霄漢。
「神玄又如何，趙家又如何，今日，本殿率冥殿弟子三千有二在此求死，爾等，誰敢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