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柳殿
虛空中，柳尋香眉頭緊蹙。
他猶豫片刻，伸手喚出一道靈氣漩渦轟向下方的業火岩漿，不過並沒有任何反應，神通如冰雪消融般化在了岩漿之中。
「這應該不是真正的墓淵，而是墓淵在遠古星空中每個冥殿的投影。」
他很快便想明白了眼前的狀況，只是想明白歸想明白，但怎麼出這墓淵投影之地，卻是沒有半點頭緒。
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次翻動陰靈明的記憶，但可惜，他只找到了有關阿鼻殿的記憶，對於這墓淵投影之地，沒有半點線索。
也就是說，在他之前，任何人來阿鼻殿，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所以最大的問題，只可能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或者說，出現在自己如今的這個身份上。
「那結果就只有兩種情況，要麼這是冥殿對殿下身份的一種考驗，要麼，就是鬼婆他們動了手腳，想要藉此弄死自己。」
然而不管是那種，對於現在的柳尋香來說，都是一種危機。
因為這裏是墓淵！
而墓淵，是萬古冥帝的道場！
所以柳尋香不能確定，如今這投影中，有沒有萬古冥帝的身影，如果有，那自己的身份必將暴露，而暴露的後果，就只有一種。
被抹殺！
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夠在這個境界已經超脫出修真界所認知的存在面前僥倖逃脫，沒有人能逃的過他的眼睛。
神玄境不行，生靈境不行。
甚至死滅境，也不行！
一滴汗珠順着柳尋香的鬢角滑落，滴在了那下面無窮無盡的紅蓮業火中化作青煙，因為他感覺到，這投影之地，似乎有某種可怕的存在正在蘇醒.....
「是他嗎....」柳尋香藏在袖子中的手開始微微發顫。
他很少會出現這種情況，除非是他所面對的東西，是真的讓他感到恐懼。
讓他這個連天道都不怕的邪修，感到恐懼！
「唔庫逽？」
隨着這氣息的愈發強烈，一道言語晦澀，語氣抑揚頓挫的聲音回應了他的想法。
聲音不大，卻充斥了整個墓淵。
只不過這聲音的字句，卻明顯不是如今修真界才有的語言，可當它響起時，柳尋香的識海中卻能立刻聽懂。
這句話的意思是，來者何人……
不是因為他的特殊，而是這句古老晦澀的語言特殊！
這字句，不管是何種生靈，何種時代都沒見過，也沒聽過，但同樣，不管是何種生靈，又都能聽懂當中的意思。
這是大道真言。
是神朝時代生靈溝通用的語言。
「這語言！」
這語言，他也會！
在白骨淵被怨靈圍攻時，柳尋香也曾說過同樣的大道真言，那是「窮」，是滾開，退下的意思……
不過現在柳尋香並沒有心思去糾結自己怎麼會說大道真言，因為他的牙齒已經開始咯咯作響，就如同寒夜裏穿着單薄的凡人凍得瑟瑟發抖一般。
這話中的冰冷與壓制，讓他恐懼。
他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發現，自己越想這樣，反而顫抖的就越厲害。
好在那聲音並沒有催促，在這句話后，便沒有了動靜，只是那氣息在達到一個頂點后，便如同目光般，投在了柳尋香的身上。
瞬間，柳尋香只覺自己身上的所有秘密，在這目光中都一覽無遺，沒有半點隱藏。
這目光，直通識海！
古老晦澀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並沒有說話，只是一聲輕咦，但饒是如此，也讓柳尋香如被踩着尾巴的貓一般，寒毛炸裂！
他顧不得害怕，哆嗦著話語道：「百...百百戰星域落聖星分殿新晉殿下陰...陰靈明，參見冥帝。」
他不得不說，因為他怕自己現在不說，下一息，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在神玄境面前，他或許有膽子，在生靈境面前，他或許他有戾氣，但在超越死滅境的冥帝面前，他根本就起不了反抗的心。
這不僅僅是修為的壓制，更是一種，來自更高等生靈層次的壓制，就像是兔子面對老虎一般，沒有任何抗爭可言。
「嚄唬媂歿.......」這聲音再次響起，但語氣中，似乎在打量著柳尋香。
「落聖星嗎，真是個讓人懷念的地方……」話中的意思再次在柳尋香腦海中響起。
柳尋香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懷念…冥帝難道曾經也來過落聖星？
念頭轉瞬即逝，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了這目光主人身上，因為這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尋找着什麼。
「他一定能看出我的真假....他一定能....該死....白骨老鬼....你把老子害慘了！」
柳尋香很想逃跑，可現在的他，雙腿如綁着千斤重的生鐵，根本抬不起來。
轟！
突然，柳尋香腦袋中傳來一道如洪呂大鐘般的撞擊聲，緊接着，他整個人一懵，識海頓時一片空白。
不是他被嚇到，而是這聲音的主人，直接強行撞進了他的識海，在強行翻動他的記憶！
不過也就在這目光進入他識海的同時，柳尋香體內的灰色小人也驀然睜眼。
那如掛在濃霧中的兩顆大紅燈籠散著妖異的紅芒，死死的盯着這位不速之客。
記憶翻動，聲音主人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幅幅畫面，這些畫面都是轉瞬即逝，但其中卻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人。
而這個人的樣子，與柳尋香一模一樣！
目光直接堪破了千幻面，看到了柳尋香本尊的樣貌！
畫面流轉，從幼年到如今，轉瞬即逝。
不過若是細看，就會發現，這眼睛中閃過的內容卻與柳尋香的童年大相徑庭，在這裏面，沒有越田鎮，也沒有柳家，更沒有東域。
有的，只是冥殿，落聖星分殿！
他所有的經歷，都變成了陰靈明的經歷，而陰靈明的樣子，也都被替換成了柳尋香……
等到柳尋香意識再次回歸時，整個人已經出現在了阿鼻殿的門前。
周圍哪裏還有什麼四大奇景，哪裏還有什麼紅蓮業火，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站在這阿鼻殿的門前，不曾走動半分。
柳尋香緩緩吐出口長氣，心有餘悸。
「我這是，矇混過關了，還是說，這投影之地是在虛張聲勢？」
他有些懷疑，在他看來，能從一個超脫死滅境的存在手中逃過一命，哪怕只是投影，都是件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
更何況自己還什麼都沒做。
可偏偏，周圍的一磚一瓦，都無不在告訴他，他真的出來了。
殊不知，墓淵的投影的確是用來驗明正身的，但並不代表這墓淵投影沒有半點作用，不然，那投影之地的皚皚白骨，都是哪裏來的。
只不過這些柳尋香並不知道，包括他體內的修靈睜眼，他都沒有半點感覺。
看着還在微微顫抖的手臂和能滴出水的掌心，柳尋香狠狠的搓了搓臉。
「看來這冥殿不能在待下去了，否則後面去百戰星域在來這麼一次，自己就是不被這萬古冥帝抹殺，也要被活活嚇死。」
柳尋香很少有怕的東西，但這萬古冥帝，他是真的怕了。
至於蘇炤靈，他已經想好了，出去后想辦法儘快突破蘊象，然後...直接去白骨淵搶人，實在不行，就回東域找自己的師兄孟劫，帶着他來一起搶！
惹不起萬古冥帝，但一個神玄境的白骨淵主人，他死皮賴臉下，還是能拉來幫手鎮壓的。
將這心思收起，柳尋香深深呼吸了幾口，將心情平復下來后，緩緩推開了紅漆大門。
大門內，高堂滿座。
同上次審判祠堂開審一般，從外門長老到除去殿主地位最高的鬼婆都在當中，而且這次，還多了聖女幽憐。
見到柳尋香進來，場中之人各個臉色陰晴不定，看不出喜怒，唯獨幽憐，眼中帶着怒意瞪着他，這不僅讓柳尋香感到有些無奈。
所有人都不表心思，唯一一個表心思的，還是恨不得將自己生吞了的對頭，做人做到這個地步，柳尋香也算是頭一個了。
穩坐在首位的鬼婆，就更不提了，如今的她再也沒有第一次那般和藹，整個人面無表情的盯着柳尋香。
顯然，這次她是真的動怒了。
所以連裝都懶得裝！
柳尋香也不在意，直直走上前去，頗有些敷衍的朝眾人拱拱手，就算是見禮了。
這一幕，看的鬼婆眼皮直跳。
「好傢夥，屁股都還沒坐熱，就已經開始露出爪牙了嗎....」
堂下，十八王中一人眉頭微皺，呵斥道：「放肆，陰靈明，見到諸位宗門長輩，就是你這般見禮的嗎？」
柳尋香瞟了此人一眼，淡淡道：「如果本殿沒猜錯的話，剛剛外面發生的一幕，諸位應當是都看到了。
既然看到了，就應該明白，本殿如今站在這的意義是什麼，論如今在場的，就算是地位高如鬼婆，見我也需得客氣一聲殿下，我若是還持弟子禮，場中幾人受的起？」
「.....」
此人面色一僵，訕訕不答。
柳尋香說的沒錯，身為殿下，他與鬼婆已經是平起平坐，殿主不在的時候，他便可以以代殿主之名，與鬼婆一同處理冥殿政務。
所以他這一拜，場中除去沒來的殿主墨影流之外，還真沒人受得起。
聽得他一口一個「本殿」，陽判那邊確實再也忍不住，直接將手中價值連城的茶盞捏個粉碎。
「娘蛋的，這小雜種越來越狂了！」
不過有人搶在了他之前，將話說了出來。
陰判冰冷的聲音緩緩從翻滾的黑霧中傳出來，道：「陰靈明，沒經過受封大典，沒各大宗門勢力觀禮，你現在，可還算不得是我冥殿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