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初為人師
雜役院供給的食材是固定好的，那些新晉弟子如今剛開始接觸修鍊，還不能猛然接受太多靈氣，否則身體容納不了。
嚴重時甚至會導致根基不穩，影響日後修行道路的發展，所以食材都是經過精細挑選，都是些蘊著靈氣但又靈氣並不是特別濃郁的瓜果肉食。
柳尋香隨意挑了幾樣離開，臨走時，那黃衣青年還對他一臉諂笑，柳尋香也很配合的給他一個讚賞的眼光。
看的讓那黃衣青年激動的身子都隱隱顫抖起來……
回到子規院后，柳尋香見茶茶正在自己房間里抱着厚重的講義看的津津有味，也沒去打擾她，徑直去了廚房。
可當進了廚房之後，柳尋香看着眼前的鍋灶和自己拎回來還在不停撲棱的魚，一時間卻不知該先從何處下手。
活了三四十年，這還是頭一次做飯。
他望了望房間里的茶茶，欲言又止，最後咬着牙，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將袖子擼起來，開始如火如荼的進行自己的廚藝大戰。
小院內頓時響起了一陣清脆的叮叮咚咚聲，敲鍋剁板，光聽的話，到還真有點那麼個意思在裏面。
約莫小半柱香的時間后，柳尋香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雙眼無神，他頭一次發現，在這世上竟然還有比恢復自己修為還要讓他頭疼的事。
反觀案板，那條魚全身花白，時不時還蹦躂一下，將身上的鱗片彈甩在柳尋香的臉上。
柳尋香頓時眼皮暴跳。
廚房外，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到近，卻是餓的有些兩眼發昏的茶茶終於記起了廚房的柳尋香，特意跑過來看看他。
結果剛進廚房，就看到臉上掛着魚鱗，髮絲沾著菜葉的柳尋香一臉生無可戀的坐在那，茶茶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往日裏柳尋香一頭白髮，穿着雖然簡陋，但身上總是若有若無的有股不食煙火氣，可現在的他，卻是徹底像被人從天上拉到凡間，還扔到菜市場打了好幾個滾兒一般。
柳尋香也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但卻是沒心思動彈，就這麼坐在那任由茶茶笑話。
茶茶笑了好一會，才記起來自己來廚房是幹嘛的，便自己挽起衣袖開始做飯。
幾番功夫，一股飯菜香漸漸從廚房內飄了出來，那灶台案板上原本到處的魚鱗菜葉也被收拾的乾淨。
看着一碟碟精緻的菜肴如變戲法般不斷出現在茶茶手中，柳尋香鼻翼微動，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他竟也有些餓了。
如今的柳尋香失去修為，必須和凡人一樣一日三餐，不然身體就會扛不住，眼下看着這色相俱全的飯菜，眼中總算是恢復了些神采。
很快，一葷一素一魚湯便被端上了飯桌。
茶茶盛了兩碗飯，坐在位子上正準備吃，卻見柳尋香不來上桌，反而獨自一人坐到廚房門口靠着門沿發獃。
「喂，你快過來吃啊，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茶茶喊道。
柳尋香聞聲，頭也不回的說道：「雜役弟子不能與修士同桌進用飯菜，這是雜役院的規矩。」或許覺得自己這樣說話冷淡了些，又接了一句道：「你先吃，等你吃完我再吃。」
茶茶不以為然說道：「這裏又不是雜役院，而且我把你要過來就是不想讓你跟其他雜役弟子一樣的，你過來我們一起吃。」
柳尋香卻是不在說話。
茶茶猶豫了下，也沒再說什麼。
過了一會，茶茶端著兩碗飯走到他身邊，學着他一樣坐在門檻上，說道：「喏，你的，我們這樣就不算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吧。」
卻是茶茶將菜都弄到二人碗中，要和他一起坐在門欄上吃。
柳尋香有些詫異，但也沒再說話，只是默默接過了飯碗。
「你知道嗎，小時候在漁村的時候，那會也是這般天天跟哥哥一起坐在門欄口吃飯，後來哥哥長大了，說他想當仙人，就獨自來了火雲宗。
這一來就是十年沒回家，我那時候還小，很想哥哥，可阿爹阿娘說哥哥是仙人，不能經常回家，因為仙人之間也是要比賽的，哥哥不能輸。」
茶茶端著飯碗，邊吃邊說道：「慢慢的，我也就理解了，哥哥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厲害，這樣才能保護我讓我開心，讓阿爹阿娘開心。
可我其實並不開心，我寧願每天讓阿爹帶着我和哥哥一起出海捕魚，然後和哥哥一起坐在門欄上吃飯，也不願意讓哥哥離開我們這個家。」
柳尋香在一旁默默的聽着，茶茶口中的哥哥，應該就是之前那名女子口中的玖常師兄。
猶豫了下，他問道：「你來火雲宗后見過他么？」
茶茶重重的點點頭，但又搖搖頭，說道：「見過，哥哥還是和以前一樣很疼我，他擔心我與其他人一起會住不習慣，特意找宗門要了這個院子給我。
你來這裏也是哥哥點的頭，不然別的師兄師姐是不會理會我的，但我現在卻總覺得自己和哥哥之間，已經沒有小時候那般親了。」
柳尋香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能開口。
他能理解茶茶的感受，這種感覺他也經歷過，但卻沒有辦法，仙凡有別，所有的修士都是這樣，修到最後，別說親情，有的人就連人性都修沒了.....
「可能是我太笨，丟了哥哥的人吧。」
茶茶說到這裏時，語氣有些沮喪和失落：「長老們講的術法神通，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柳尋香斟酌著言語，安慰道：「他或許是壓力太大了，你自己也不要自責，修行這種事，急不來的，若是修行上有不懂得，你可以問....問你哥哥。」
「哥哥他很忙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閉關，宗主把宗門的希望都壓在哥哥身上，我不敢打擾他。」
茶茶頓了頓，臉上重新露出笑臉，說道：「其實你有時候跟哥哥很像，他當年上山時，也和你一樣倔犟，不喜歡跟人說話。」
柳尋香神色古怪，良久，他將自己碗裏沒動的魚肉夾給了茶茶。
「乾淨的，我沒碰。」
茶茶笑的更開心了。
夕陽下，小院中，廚房門前，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看上去距離似乎拉的近了些。
吃完飯，茶茶照例去抱着她那厚重本子刻苦鑽研，柳尋香則自己慢慢在廚房收拾，並且回憶著白日裏茶茶做飯的手法。
畢竟自己是雜役，老讓茶茶做飯，總歸是有些說不過去，只是有些問題他卻是怎麼也把握不住。
比如鹽該放多少，煮飯時水要放多少，菜這麼才算熟了等等....
柳尋香習慣性的揉了揉眉心，這些東西比神通術法難太多，想了半天，他還是決定去問問茶茶，否則明天的飯菜恐怕自己又要弄砸了。
茶茶的房間門沒關，在院子裏就能看到坐在桌子旁點着蠟燭用功的她，柳尋香略一思索，站在門外輕輕敲了敲門。
茶茶抬頭，一雙眸子又彎成了月牙兒。
「我是來問問你，恩....炒菜的時候放多少鹽合適，有沒有固定的規格？」柳尋香站在門口問道。
他覺得自己的問題並無不妥，但茶茶卻聽得目瞪口呆。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耶，我都是看阿娘做飯，然後自己做，慢慢的就知道了。」茶茶嬌憨的撓撓頭。
柳尋香思索著茶茶的話，目光無意中看到了桌上那本厚重的道法講解，下意識脫口道：「你能把那本道法講解拿出來我看一眼嗎？」
話說完，柳尋香就知道自己失言了，雜役弟子是沒資格看道法的，修士也不會把道法給伺候自己的雜役看。
然而茶茶卻並不覺得不妥，說道：「可以啊，你進來吧。」
柳尋香搖搖頭，堅持站在門外。
「你拿出來我看，或者你也出來，我們在院子裏看。」
茶茶不懂男女有別，但也沒多想，只當是柳尋香不喜歡去別人房間，便將書拿了出來。
柳尋香看了看書內的內容，都是些最基礎的道法基礎，講的是道與術的關係。
他如今雖然修為不在，但對道的理解卻依舊還在，這些基礎的道法在他眼中，不亞於啟蒙書籍，一眼便可知全部。
但對於茶茶這種從未接觸過道法的來說，就不亞於天書了，文字晦澀難懂不說，還枯燥拗口，看的她是昏昏欲睡。
柳尋香整理了下言語，說道：「其實你可以把這些簡單理解成做飯捕魚，什麼是道，魚便是道，而你就是那個船上的捕魚人。
術法神通就是你捕魚用的網，網編織的越好越精妙，你捕到的魚兒就越多越大。」
他三言兩語，便將道與術用茶茶最能理解的方式說了出來。
茶茶頓時恍然，雀躍道：「所以長老們說的精以致道，就是說只要將術法弄的精細，就能摸索出道的痕迹，而道本身又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所以只能以術法的形式為修士所知所感，是不是這個意思？」
「是也不是，道為術之體，術為道之用，修行最忌本末倒置。」柳尋香提醒道。
茶茶頓時來了興趣，拉着柳尋香坐在庭苑開始與他討論，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柳尋香在為她講解。
畢竟身為曾經的蛻靈境存在，縱觀整個火雲宗也找不出一位眼界見識還能比他高的，就連當時火雲宗的開山師祖單論修為與戰力，都未必是柳尋香的一合之敵。
有他在一旁講解，茶茶很多不懂的地方立刻迎刃而解，短短几個時辰，她便已經徹底弄明白了整本書的內容。
「謝謝老師！」茶茶很興奮。
在她心裏，她覺得柳尋香講的比宗門內的長老教習們講的要好很多倍。
柳尋香一愣，他還是第一次聽有人稱呼他老師，不由得扭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那兩隻眸子裏燁燁生輝，彷彿有無數的小星星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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