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色雕像

第23章 黑色雕像

趙大田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是沒笑,柳尋香已經看不清楚了,他的雙眼被血液染紅,變得極為模糊。

但是這都不重要,在這一刻,柳尋香只想好好的睡一覺,他實在是太累了,難怪仙人們都能高高在上。

只有在這如巍峨高山的存在面前,才能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渺小,渺小的就像是一粒塵埃。

眼前越來越昏暗了,再也沒有一絲力氣的柳尋香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邋遢老頭這一刻也有些失魂落魄,搖搖晃晃的走到柳尋香身邊,將他的頭抱在懷裏,嘴裏不斷的嘀咕著,只是聲音太小,沒人能聽得清楚。

站起身的趙大田沒有阻止,只是靜靜的看着邋遢老頭訴說着只屬於這爺孫倆的過往,他輕輕退後了一步,對剛剛的虐殺失去了興趣。

眼神有些複雜的看着面前的所有修士,沉默了。

不過此時誰也沒發現,哪怕是身為蛻靈境的趙大田也沒發現,在柳尋香的體內,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道灰霧從識海中來回竄動,又順着血液開始在柳尋香的體內運轉,每運轉一個大周天,柳尋香體內的斷骨就恢復一分,碎裂的內臟也長出一分。

而這新長出的骨骼和內臟看着比之前似乎更加堅韌有力,灰霧流過的經脈也比之前的更加粗壯,而且經脈之上也開始泛著些淡到肉眼幾乎看不到的流光。

若是此時有人能看到這奇異的一幕,定吃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因為這氤氳盎然的經脈是只有凝脈境修士才會有的異像,可眼前這個連引氣境都沒有的凡人小子,體內竟然有了凝脈境才有的異像。

眾人看着沉默的趙大田,沒有人知道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蛻靈修士是什麼來歷,但是這些都不在是需要去考慮的了,因為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需要給出答案。

之前唯一跪下的那名黑甲修士,擦了擦眼淚慢慢的站了起來,嘴裏緩緩說道:「我怕死,但我更怕愧疚的活一輩子,我知道剛剛這一跪,讓我此生都有了洗刷不掉的污名,但是我不後悔,如果再做一次選擇,我還是會如此,同樣的,現在我站起來了,我也不後悔,因為我已經為自己,為爹娘活過一次,現在,我該為同袍、為榮譽、為了清河黑甲死一次了!」

沒有人打斷他的話,趙大田也是靜靜的聽着,在這個場面下,任何人都有為自己正名的機會,這個機會,他趙大田願意給,辛老願意給,在場所有黑甲修士的同袍們也願意給。

趙大田在黑甲修士說完之後,輕聲說道:「眾生活着,總歸是要為自己心中的那份責任和榮耀去戰上一場,你是名修士,更是一名真正的軍人,清河城黑甲軍,本尊記住了。」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聲嘶力竭,這名黑甲修士慘然一笑,鼓動起全身的靈氣,這些靈氣開始像脫困的野獸一般在黑甲修士的體內肆意闖蕩,就連修士身上的黑甲都快要被這些溢出來的靈氣衝撞的似乎隨時就要炸開一般。

他身後的同袍,那群黑甲修士默默地看着他的舉動,沒有說那些沒有意義的言語,只是齊齊的將右手握拳緩緩的放在了心口上。

這個動作,是宋國軍修的最高禮儀,也是宋國軍修在為死去的同袍送行時才會出現。

這名黑甲修士的頭髮散亂開來無風自動,身上的毛孔也開始溢出一滴滴極小的血珠,就在他渾身的黑甲要徹底承受不住炸開的一瞬間,這名黑甲修士沖向了趙大田。

他很明白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引氣三層小修士,平日裏不說城主,就是辛老這個偽裝成凝脈境的修士在自己的眼中就已經是只能仰望的高山。

更何況比凝脈境還高的化丹境城主,甚至眼前這個比化丹境城主還要高的蛻靈修士,這簡直就是一眼看不到全貌的萬丈高山啊。

所以他知道,以他自己的修為想要帶對方同歸於盡那簡直是痴人說夢,自己唯一能做的,只能以自爆換取重傷對方,為剩下的同袍們爭取一絲活下去的希望而已。

趙大田依舊沉默的站在那,哪怕是面對一個引氣境修士的自爆,他也沒有任何動作,衝來的修士帶着鼓盪的靈氣已經逼近身邊,可肆亂狂暴的靈氣只能吹亂了他的頭髮,卻吹不起他眼中的一絲波瀾。

就在距離趙大田還有五步的距離時,已經是一個血人的清河城軍修,再也無法往前進半步,但是他自身的靈氣已經徹底狂暴到了極點。

最終,這名軍修帶着一絲自嘲,一絲懊悔,一絲解脫,徹底消散在了這個世間。

除了留給眾人那一聲振聾發聵的爆炸聲,他再也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哪怕是一塊遺骸。

剩下的黑甲修士死死的咬住牙,眼中通紅的看着場上那個讓他們恐懼的修士。

辛老在黑甲修士自爆的那一刻,臉色變得慘白,猶如金紙一般,再也沒能忍住噴出一口鮮血,全身的生機開始像一團快要燃盡的篝火,只剩些餘光在掙扎著,彷彿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一個來自清河城的小軍卒,雖然也是修士,但是在修士中卻是一名極不起眼的小角色,可就這麼一個小人物,在屈辱之後,用自己的鮮血擦掉了黑甲上的污點,用生命闡述了軍修的榮耀。

而趙大田也用自己的修為,再次告訴了世人,蛻靈境修士的強悍。

死去的清河城軍修,除了辛老,哪怕是他的黑甲同袍,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家中可有妻兒。

清河城黑甲軍是清河城的王字旗軍隊,全部由修士組成,背後是宋國軍部在支撐,平時這些黑甲軍除了修鍊以外,都是各自帶領着鱗犀軍到處平亂或者執行軍務。

在稱呼時也都以編號代稱,私底下大家更是很少會有碰面,即使碰面也不會有過多交往,因為他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多浪費一炷香的時間,在執行軍務的時候就會多一份危險,在保護自己手下的兵的時候就會多一分無能。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聚在一起時的的默契和信任,因為辛老告訴過他們,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的同袍。

揮揮手散開了眼前的血霧,趙大田有一剎那的迷茫,低聲呢喃道:「自己這些年所做的難道真的做錯了嗎?」

但是一想到他,趙大田的眼神又變得凜冽了起來,不過或許是因為柳尋香和這名軍修的原因,他對着剩下的黑甲修士們說道:「我會讓世人知道,今日這秘境之中,清河黑甲遇蛻靈境邪修,英勇奮戰,悍不畏死,最後全軍覆沒,無一人苟活,諸位,安心上路吧。」

辛老強撐著油盡燈枯的身子沖趙大田拜了一拜,說道:「多謝。」

一旁的大蛇吞吐著猩紅的信子,扭動着龐大的身軀游向剩下的修士,它那還沒有發育健全的靈智理解不了這些人類到底在做什麼,所以也懶得去理解,只知道這個讓自己很親近也很懼怕的人讓自己做什麼自己便做什麼,只要他能帶自己回家便好。

一場屠殺繼續了,但是這次,卻是帶着憤怒的修士對戰化丹境的異獸,跪着的修士也好,站的修士也好,沒有區別。

柳尋香的聲音和無名黑甲修士的死亡激發了所有人的鬥志和死意,如果還是跪着求生,哪怕最後僥倖活下來了,也是道心蒙塵,未來如何安撫葬身於此的英靈。

雖說世人都道蟻多咬死象,但是螻蟻就是螻蟻,真要咬死象,那要死多少螻蟻才能?

這個沒有人能知道,但是眼前想咬死這化丹境的大蛇,光憑這些所剩無幾的引氣境和凝脈境修士是顯然不夠的。

對於此地唯一能給大蛇造成威脅的兩名化丹境修士,一個心力交瘁重傷垂死,一個被封印了修為無力動彈,大蛇就像是入了羊圈的餓狼,場面呈現出了一邊倒。

趙大田也不再關注眾人,而是轉身繼續看着眼前的黑色雕像,眼神中閃過一絲回憶。

趙大田很恨修士,從遇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自己在心底種下了那顆恨的種子,直到他消失在了世間,那顆種子才開始發芽,慢慢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你到底在哪?」趙大田看着黑色雕像低聲輕語。

很快,此地除了兩個化丹境修士,活着的就只剩下地上的一老一少,邋遢老頭依舊陷在自己的回憶中,根本不關心外界的任何事,只是一直低聲的對着柳尋香訴說着什麼,哪怕是修士的血濺灑在自己的臉上也不在意,哪怕是大蛇的獠牙已經對準了他的頭顱也不曾抬頭看上一看。

「夠了,帶上這二人隨我進去。」

就在大蛇要咬向邋遢老頭時,一道突兀的聲音讓大蛇一哽,差點沒把自己給噎住。

隨即大蛇有些幽怨的看了看站在雕像身前的背影,不甘心的扭頭去將躺在地上的蒼墨子纏了起來,這大蛇顯然是記得這個在王盤山外一路追殺自己的暴躁老頭,所以纏住蒼墨子的時候格外關照了一下。

粗壯有力的身子擰的蒼墨子本就受傷的身子又飆出一口老血。

隨後它又纏住辛老,老老實實的跟在趙大田身後,當趙大田走到邋遢老頭和柳尋香身邊時,略微停頓了下說道:「世人皆苦,把他葬了,你自裁吧。」

說罷便徑直走向雕像,這本該是堅硬實質的雕像像是一團不散的水滴一般,任由趙大田走了進去,而大蛇則是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這雕像,隨即也扭著龐大的身子慢慢遊了進去。

這不足大蛇十分之一大小的雕像就這麼把這一人一蛇給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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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道為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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