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墨:我要的是,一擊必殺!
景嫻藏在袖中的指甲一攥,「娘娘說笑了,嫻兒這兩年穿的衣裳,其實都是阿墨親手畫了樣子,又不遠千里從東郎遣人送來,我不過是找人照着樣子裁了罷了。」
「哦,原來是東郎太子的手筆啊!」董美蘭故作驚嘆,又使勁看了看溫卿墨,「我說這幾年嫻公主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呢,原來是有未婚夫婿在背後指點。」
景嫻不願與她多聊,「不如這樣,既然娘娘看得上眼,我這裏還有許多不曾來得及做得紙樣子,您拿回去儘管挑喜歡的就是。」
「好啊,那就有勞嫻兒了。」
「無妨,娘娘高興,就是嫻兒的福氣。」
景嫻起身,溫婉對溫卿墨一笑,「阿墨,你稍後,我去去就來。」
溫卿墨便溫和地點點頭。
其實景嫻哪裏捨得將心上人給她畫的衣裳樣子就這麼拿去由著旁人挑,自然是要仔細找些旁的來充數,到底拿哪些出來,采櫻她們自然不懂,就只好她親自去挑揀。
董美蘭對身後跟着的幾個宮女吩咐,「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跟着過去,嫻公主不看着料子,怎麼選樣子?」
幾個宮女連忙應了,抱着衣料,跟着景嫻和采櫻去了寢殿。
她們這一走,花園裏只剩下董美蘭和溫卿墨兩人,董妃忽然整個人一軟,幾乎是從石凳上滑下來的,直接撲跪在地上,「殿下!太子殿下,您原諒我,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做事!求求您再賜我一點啊!我真的好難受啊!」
溫卿墨悠閑自斟自飲,「聽說五皇子在鳳於歸的護送下,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北疆的局勢,非但未亂,反而更加穩固,你讓我,如何原諒你?」
董美蘭這一瞬間,已經猶如喪家之犬,原本極力剋制的葯癮發作,無法控制地淚流滿面,「這都怪那個死了的劉槐啊!我真的不知道他會那麼有骨氣,寧死都不做那件事,若不是他,大事早就成了啊!」
她膝行了兩步,抱住溫卿墨的腿,鼻涕一把淚一把,「太子殿下,您相信我!只要您高興,我可以立刻叫人把元禮殺了送給你!求您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得這麼難看!」
溫卿墨任由她拉扯自己的衣袍,甚是享受這種居高臨下,被人乞求的滋味,「他不過是塊木頭,我要他的命何用?景元禮沒有死在北疆,這步棋,就廢了。」
他手中的酒杯重重向桌上一撂,「千載難逢的機會,被你一手培養起來的閹人給壞了,唉,可惜啊!」
董美蘭忽地抬頭,已是眼中充血,鼻頭通紅,淚流成河,「我可以讓他死在半路上,只要他死了,鳳於歸就是護駕有失,回京之後,一樣要被問罪,到時候是輕是重,就全都看您的意思了。」
溫卿墨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尖尖的下頜,深藍色的眸中凶光一閃,「我要的,是一擊必殺!你明白嗎?」
董美蘭瞪大眼睛,拚命點頭,「我懂!我懂!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只要您高興,我什麼都豁得出去!」
溫卿墨眯了眯眼,「靠你的那些人,不行,到時候我會助你,這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懂了嗎?」
「是,太子殿下。」董美蘭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頭,眼巴巴地望着他。
「還有,劉槐的事……」
「我會小心,不多聲張,絕對不給殿下添麻煩!」
「不!你要聲張,而且要大鬧特鬧!」溫卿墨收回手指,抽了只帕子擦了擦,「南皇的寵妃,膝下皇子於北疆監軍,歸途不幸殞命,隨行人等,亦先後無一倖免。劉公公忠心耿耿,一早發現有人居心叵測,卻在守關山,不幸被殺人滅口!」
董美蘭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殿下果然英明!我一定將這件事辦得滴水不漏!」
這時,遠處傳來了景嫻的腳步聲,溫卿墨從袖中掏出一隻拇指大小的白瓷瓶,扔在地上,「曼陀羅花粉,十天的量,十天之後,何去何從,你好自為之!」
「謝殿下!謝殿下!」董美蘭如獲至寶地抓起地上的白瓷瓶,拔開塞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立時通體舒暢,那脂粉痕迹縱橫的臉上,立刻是難以形容的迷醉。
「滾吧,不要在這裏現眼!」
「哎!我滾!」
董妃在景嫻回來之前,抱着那一小瓶寶貝,一陣風樣的出了鍾秀宮。
溫卿墨悠然將手裏的杯中酒一飲而盡,作勢驅趕夜間來湊熱鬧的小蟲,指尖不經意地一彈,一滴極其不易察覺的淡黃粉末,飄落在景嫻的酒杯中。
景嫻好不容易挑了幾個衣裳樣子回來,卻不見了董妃,只有溫卿墨一個人在自斟自飲,「阿墨,娘娘呢?」
「董妃娘娘方才十分不適,一連打了十幾個噴嚏,大概自己也覺得有傷大雅,就先走了,說等你選了樣子,交給她宮裏的人帶回去就是。」
景嫻本是很不高興的,可被溫卿墨一本正經地這樣一逗,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阿墨,你真有趣。」
溫卿墨眼帘一掀,「這世上,有趣的事,還有很多,許多是你想像不到的,公主可以一樣一樣慢慢體會。」
景嫻將頭埋得極低,「阿墨,你說什麼呢,我不懂。」
溫卿墨看着她羞澀的模樣,臉上笑容漸漸淡去,舉杯相邀,聲音幾分沉沉,幾分鄭重,一字一頓道:「我對公主說的每一句話,答應的每一個承諾,從來都是真的。」
景嫻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與他對飲了這一杯,不知為什麼,他說得這樣鄭重,自己本該是喜不自勝才對,卻莫名地在這樣悶熱的夏夜裏,打了個寒顫。
——
此時的百花城菩提廟,是一間不大的小小廟宇,因生了一株上千年的菩提樹而香火極盛。
外面夜色深沉,廟中卻數千盞長明燈跳動。
生了滿頭張狂紅毛的夏焚風,正認真地給每一盞燈挑亮燈芯,廟祝老和尚則跟在後面,小心陪着。
「老和尚,你這廟裏,到底有多少盞長明燈啊?」
說起這個,廟祝就頗為得意,「呵呵,不多不少,剛好三千六百五十盞。」
「呦,數兒還挺好。」夏焚風躍上燈架,那麼大的人,跳上去,一隻架子上幾百盞燈,火光晃都沒晃。
他攬起袍子,踮着腳尖,邁過腳下的長明燈,彎腰將上面一排一隻只挑亮,「我家主子說了,這裏有多少盞燈,他就舍多少香油錢,老和尚,您可算好了,不然算錢的時候,要吃虧的。」
「施主福報無量!」廟祝很悃,很想回去睡覺,但是這麼大一筆香火錢,實在太誘人了。
方才天黑,他做完晚課,剛要洗洗睡了,就突然來了這麼尊凶神,吵著鬧着非要挑燈芯,說自家主子要來焚香拜佛,佛堂必須夠亮!
這菩提廟本就不大,又因正殿供滿了長明燈,就愈發局促,而正殿的佛像下的供桌上,還佔用了好大一塊地方,供了一塊一人長,兩人合抱粗的大木頭!
一塊碩大的千年沉土香!
等到城中一更梆子響起,夏焚風也已將廟裏的燈也都挑了一遍,門外,便有人一襲素凈白衣,踏夜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