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天地同壽

第278章 天地同壽

等到身後的遠方,連鳳家軍兵馬的煙塵都看不見時,前方大地的隆隆聲便越來越近!

鳳乘鸞抬眼望去,神山之上,浮起一層黑雲。

那不是雲,而是九御皇朝遮天蔽日的戰旗!

嗤啦!

一聲輕響。

鳳乘鸞點燃手中的火摺子,向地上扔去。

火苗順着事先布好的火線,一路燃去,在這片空曠的大地上,赫然燒起一個巨大的「鳯」字!

她就站在那個字的中央,將手中的鐵球拋起,接住,再拋起,再接住,靜靜等著對面那些從未見過的百萬雄兵,滾滾戰車,如黑雲壓城一般,隆隆而來。

九御的大軍,奔襲迅猛,一旦下了神山,踏上西荒的大地,便捲起一陣狂浪般的風沙。

一個時辰之後,狂沙撲面而來,又從鳳乘鸞臉上,身上如刀鋒般席捲而過後,之後一切終於重新歸於平靜。

她一身帥袍,如一根金色的刺一般,扎在原地,望着對面。

巨大的鳳字前方,百萬雄兵,如一隻亘古未有的通天巨獸,正俾睨地看着一粒塵埃般的她。

只是一個短暫的對峙!

接着,對面,漆黑的高頭大馬之上,周身黑甲的統帥手中重劍一揮!

巨獸的身軀再次開始涌動!

隆隆的兵馬之聲,整齊劃一,撼天動地!

近一點!

再近一點!

鳳乘鸞手中的鐵球,一下,一下,拋起來,再接住。

第一排馬蹄踏上地上的火焰,偌大的鳳字便如被刀削般,整齊地熄滅一行。

接着,第二行,第三行……

近了,更近了!

鳳乘鸞在心中默數。

……

身後,遠方地平線那一頭,一匹烈馬,阮君庭一襲猩紅戰袍,向她疾馳而來!

他們說雷陣引爆的方式改了!

他們說鳳帥沒有隨大軍撤退!

他們說她一個人入了雷陣!

鳳姮!等我!

等等我!

阮君庭瘋了一樣策馬向神山方向飛奔而去!

昨日後方傳來緊急軍報,溫卿墨的東郎大軍在經過南淵時,半路掉頭,直指百花城,趁著後防空虛,已經擒了阮臨賦。

他誅殺異己,逼宮奪位。

上位后第一道旨意便是貶去阮君庭宸王封號,召回全部前往西荒參與抗擊九御的大軍。

他隱忍了二十年,在他身邊俯首稱臣二十年,如一條蟄伏的毒蛇,終於等到了機會,本性必現!

阮君庭手中八十萬死忠魔魘,本就是一把無敵的利刃,可以輕易地回身斬了他的七寸!

可是現在,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不顧魔魘將領拚死阻止,不顧鳳家軍奉命攔截,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來找她!

鳳姮,等等我!

等我!

他遠遠地,看到她的身影,站在最後的火光中,正慢慢被九御鋪天蓋地的大軍漸漸吞噬!

他看着她,狂沙之中,一身金色光華,悠閑地扔著那顆彈子。

「鳳姮——!」

一聲呼,卻已遲了。

這一次,她手中的彈子,向著那鳳字中央之處狠狠扔了出去!

聽見他的呼喚,鳳乘鸞驀然轉身,還來不及開口,身後,已是轟然一聲巨響!

她整個身子就如一隻飄零的紙鳶橫飛了出去。

接着,一連串巨大的爆炸,轟!轟!轟!轟——!

引信被打開,埋在地下的雷陣啟動!

天女散花彈,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巨大的爆炸帶着數百萬九御大軍,滔天席捲開去!

阮君庭從馬上飛身躍出,如一支箭般,逆着氣浪,扎入轟天的爆破之中,將鳳乘鸞攔腰抱住,緊接着,又連同她一起,被再次襲來的更大的爆炸,硬生生掀飛出數十丈,重重摔在地上。

「鳳姮,我帶你走!」他艱難爬起來,抱着她已經軟綿綿的身子,正要邁出一步。

轟——!

身後的爆炸已經席捲而來!

兩人再次被遠遠地震飛了出去!

這一次,他把她弄丟了!

「鳳姮!」

漫天硝煙,遍地殘骸。

阮君庭顧不得自己到底有沒有傷,他要找到她,他再也不能將她丟了!

「鳳姮——!」

轟!轟!轟!……

一連串無數的爆炸,又近及遠,彷彿無窮無盡!

硝煙將晴空遮蔽。

而爆炸地火光,又將這一片大地映得如修羅地獄!

九御百萬大軍,全部陷入雷陣,尚未開戰,就已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阮君庭再次爬起來,紅袍已經破爛,在遍地殘骸中瘋了一般地尋找!

「鳳姮——!鳳姮——!鳳姮——!」

撕心裂肺的呼喚,蓋過爆炸聲,似乎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玉郎……」

回首間,他看見她,正無力地靠在一堆殘屍上,滿臉是血,對他笑。

金色的戰袍,已經被鮮血浸透,分辨不出本色。

阮君庭奔過去,將她抱住,緊緊抱住,「鳳姮,我帶你走!我們離開這裏!」

「不用了,我該走了……」她將頭抵在他肩頭,「時辰到了。」

他懷中有些異樣,低頭看她,她的手臂,已經沒了……

「鳳姮……」

鳳乘鸞倚在他肩頭輕聲笑,「外公說得對,歷史,是永遠無法改變的,想要改變歷史的人,最終要受到歷史的瘋狂懲罰,你看,我的手,又沒了……」

「鳳姮……」他的心好痛,好痛!

「還要你幫我一次,玉郎,我真是沒用,每次都要你幫忙。」她的聲音,好柔弱,好委屈,就像二十年前的那個重傷纏身的少女。

「好。」

阮君庭將她轉身,背對着自己,將人抱在胸口。

他的下頜,抵在在她的肩頭,「我說過,我會如你所願,我說到做到!」

說罷,那手從她靴筒中抽出紅顏劍,直刺鳳乘鸞心口。

毫不猶豫,直沒劍柄!

一劍對穿,劍鋒穿過她的心臟,再透過他的胸膛,將兩個人緊緊聯結在一起,永遠永遠都不分開。

天地同壽!

一聲巨響。

殘雷遲遲引爆。

火光,再次照亮這無邊血海,無間地獄!

——

——

最後一支燭火,撲簌簌地掙扎了幾下,終於熄滅了。

空氣中,有餘燼的味道。

祭壇上靜靜躺着的人,一動不動,只有高高隆起的腹部,偶爾被頂起一個鼓包,昭示著這是一個尚有生命的軀體。

一隻冰涼的手掌,輕輕按在那腹部的小鼓包上,裏面的孩子就像小魚一樣翻了個身,向著另外一個地方狠狠踹了一腳。

嗷——!

鳳乘鸞驟然倒吸了一口氣,兩眼猛地張開,用盡平生之力張得最大最大,望着頭頂黑洞洞的穹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驚悸徹骨,身子卻如被困在夢魘中一般,動彈不得。

「總算醒了。」溫卿墨的臉,出現在上方,笑容在昏暗之中,艷如妖魔,「還當你迷路了呢。」

鳳乘鸞將手挪到小腹上,才發現三個月來,他已經這樣大了。

「他可好?」

「好,剛才若不是他踹了一腳,還不知你要什麼時候醒來呢。」他嘴角向上一彎,「時辰都過了,遇上了什麼事兒,讓你不想回來?他死了沒?」

死了……,死了……

他終究還是為她而死了!

鳳乘鸞如夢初醒。

「我要去找玉郎!」她捧著肚子,掙扎着想從祭壇上下來,卻因為躺了三個月,手腳完全不聽使喚,人也虛弱到了極點,差點滾了下去。

「義父還怕你捨不得,壞了大事,現在看來,的確是多慮了。」溫卿墨伸手將她扶住,「你先休息一下,再去見他不遲。」

「不行,他若是醒了,第一個看到的應該是我!」鳳乘鸞撐着他的手,向前一步,卻腳下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溫卿墨將她拎起來,「你三個月沒吃東西,只靠喂葯維持,還是先吃飽肚子再說吧。」

他嫌棄地看看她,又湊近嗅了嗅,「嘖嘖嘖,臭死了,你就這樣去見他?沒法要了!」

鳳乘鸞摸了摸自己的臉,大概是已經瘦得脫相,慌忙點頭,「對,我要收拾一下,收拾一下……,麻煩你先帶我出去。」

「好!」溫卿墨拉長了聲音,一根手指輕輕戳了她的肚子,「你娘睡傻了。」

鳳乘鸞立時感到,腹中的胎兒聽見他的聲音,動了動。

她一愣,看溫卿墨。

「看什麼看,守了三個月,不見天日,不見活人,只能跟一個胎兒聊天,你試試?」

鳳乘鸞腳下邁出去的步子,就遲疑了一下,「謝謝。」

「呵呵,你我都這麼熟了,何必見外呢?走吧,帶你出去。」

他扶着她,走出地下密室,外面日光刺眼,鳳乘鸞適應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張開眼。

眼前景物,似曾相識。

悶熱的季節,空氣潮濕的心口喘不過氣來。

樓台亭閣,停在楊柳煙中,雅緻中透著矯情,就像回到前世時見到阮君庭的那一刻。

無間極樂!

原來她一直在暗城!

這時,遠處一聲炸響,便遠遠聽見有人在大喊大叫。

鳳乘鸞向那邊看了一眼,被溫卿墨拉住,「別看了,來尋仇的,我帶你去休息。」

「好。」鳳乘鸞隨着他走了幾步,又聽見那粗沙的聲音在吼叫,該是嗓子都已經嚎地啞了。

她凝神細聽,腳步便登時停住了。

王爺……?她聽見了「王爺」兩個字。

「他在罵什麼?」鳳乘鸞枯瘦的手,反抓住溫卿墨的衣袖。

「我也不知道,走吧。」

「我要去看看。」她丟開他,捧著肚子,轉身向外面叫罵處蹣跚走去。

「小鳳三,你別去!」溫卿墨在後面喊她,「聽我的,別去。」

鳳乘鸞回頭,那一雙眸子,幾經生死,已經被摧折地幾乎沒了光。

「我不信你。」

她轉身加快腳步,向叫罵處走去。

溫卿墨也沒再攔她,兩手懶懶一攤,無奈遠遠跟在後面。

轟!

又是一聲!

整個地面晃動,鳳乘鸞腳下一個趔趄。

是炮擊!

誰在攻打無間極樂?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她不能知道的?

這一路,根本沒有人攔阻鳳乘鸞,也沒人對外面的炮聲有反應。

彷彿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眼前的情景。

無間極樂,固若金湯,豈是幾個炮子就能攻得下來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炮響過後,那罵聲再起,這次,她聽清了,是應麟!

「司馬瓊樓!你個婊.子養的!你把王爺還給老子們!」

轟——!

又是一炮!

王爺!

是玉郎嗎?

他醒了?

他被暗城的人抓了?

鳳乘鸞心頭一陣狂喜,跌跌撞撞加快了腳步,抱着肚子,向前方城樓奔去。

身後遠處,溫卿墨又喚了一聲,「鳳三啊,我勸你別過去。」

鳳乘鸞回頭,狠狠看了他一眼,便登上了樓梯。

玉郎!玉郎!我來了!玉郎!

她幾乎手腳並用地爬上城樓,正巧又是一炮轟了過來,整個人一晃,抓住了垛口,才險些栽倒。

可就在那一仰頭的瞬間,鳳乘鸞看到城樓頂上,掛着一具已經腐敗風乾了不知多久的屍體。

屍體上穿着的,是早已經變了色的殮服。

阮君庭的王裙!

那每一顆扣子,都是她親手扣上的,每一條帶子,都是她親手幫他系的!

不會錯!不會弄錯!

鳳乘鸞一陣劇烈的眩暈,莫名的五臟六腑劇烈翻滾,身子從樓梯上向後倒去。

後面,溫卿墨及時伸手將她扶住,「跟你說了別來。」

這時,城樓上,探出一張臉,是司馬瓊樓。

「喲,你醒了啊?是來看下面放煙火的?還是……」他瞟了一眼城樓上的乾屍,「還是來看,你的玉郎是如何復活的?」

「你說什麼!!!」鳳乘鸞如五雷轟頂,僵在原地。

「我說啊,阮君庭的屍體,在去天機關上的路上,就已經被我劫來了,如今城樓上風吹日晒三個月,實在讓人等得心焦。你猜,等他復活后,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會是什麼感受?咯咯咯哈哈哈……!」

「啊——!你們這些瘋子!」鳳乘鸞如一頭髮瘋的雌獸,想要撲過去將這個賤人撕成碎片,卻三個月熬盡了體力,根本掙脫不了溫卿墨的一隻手。

「你們這些魔鬼——!放開我——!」她回頭去咬溫卿墨的手,「放開我!我要殺了他——!」

「鳳三,你冷靜!」他牢牢鉗住她,任憑手臂被咬得鮮血淋淋,也不放開。

「哈哈哈,心疼了?」司馬瓊樓心情舒暢,「我等了三個月,才看到你這小賤人瘋狂心碎的樣子,也真是值得了,不過可惜啊,你的阮玉郎,他怎麼還不活過來呢?真是急死人了!」

他妖嬈兩步,向那乾屍走去,仰頭看去,「他不是最好看嗎?他不是最美嗎?他不是最強大嗎?尊主最欣賞的不是一直是他嗎?我就想等著看看,他死了之後,又被自己最心愛的人親手復活,如何面對一個已經腐爛地不成人樣的自己!哈哈哈哈!我看你們兩個今後,對着他那張骷髏一樣的臉,要如何恩愛!」

「司馬瓊樓——!我殺了你——!」鳳乘鸞掙脫不掉溫卿墨,只能跪在地上嘶吼咆哮著痛苦。

「殺我?你還要感謝我!這麼悶熱的天兒,足足掛了三個月,若不是我派人每日趕烏鴉,他早就被啄得剩下一副骨頭架子了,連想活過來看你一眼都沒機會了呢。」司馬瓊樓咯咯地掩面獰笑,「真是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他現在這副千瘡百孔的樣子才是更好看呢,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放開我——!我要殺了他——!」鳳乘鸞拚命掙扎,卻孱弱的沒有半點力氣。

她已經聽不見自己在咆哮些什麼,她像一隻瀕死的野獸,絕望地掙扎,再掙扎,咆哮,再咆哮!

最後腹部鎖緊得如一塊石頭,一股熱流下來,好痛,好痛,好痛……

天地間,不知何時變得昏暗無光,她被人打橫抱走時,城樓下,耳畔,依稀傳來應麟在城下的吼叫:

「鳳乘鸞,你個賤人!王爺為你而死,屍體還沒入土為安,你就跟人跑了,三個月不見蹤影,現在來這裏演什麼戲!快給老子滾下來!老子要親手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不是已經爛了——!」

……

一片混沌中,意識越來越稀薄,恍惚。

腹中一陣緊是一陣,傳來無法呼吸的陣痛。

有人在床邊忙來忙去。

「大人孩子全要保住,死了一個,你們全部陪葬!」有男人的聲音,焦急而冰涼。

「公子,她這生得太早了,孩子的頭還沒來得及轉下來,只有一條腿卡住了。」

「那要如何處置?」

「這……,這要有人用手將孩子送回去,再順過來……,可是老奴,不……不行啊……」穩婆整個人都在抖,接生過這麼多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血,加上驚嚇,完全僵在了原地。

「再去找人來!」

「來……來不及了!」

男人靜了一會,挽起衣袖,「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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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梟妃之盛世大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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