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兩醉:驚雷夢,桐台好(2更)

第210章 兩醉:驚雷夢,桐台好(2更)

鳳乘鸞依舊用指腹輕輕從他下頜略略生出的胡茬上來回反覆拂過,「我……,我不想去找藍染了。」

阮君庭垂著的手,指尖動了動,原本有些渙散的眸光,彷彿受了什麼刺激,開始飛快的凝聚起來。

鳳乘鸞毫無察覺,她又用手捋過阮君庭肩頭的一綹頭髮,繞在指尖玩,人昏昏沉沉地,「我尋他,只因夙願未了,他若從未見過我,也可以過得很好。可你這麼傻,若是沒了我,該怎麼辦呢?」

她仰頭看看阮君庭的臉,因為頭暈,便不小心額頭撞在了他的顴骨上,「而我,要是沒了你,該怎麼辦呢?」

她眼中,水色瀲灧,只盯着他那兩片薄唇,有些饞,卻未見阮君庭眸中激烈晃動的光。

「玉郎……」她窩在他懷中,從這一側挪到那一側,禁不起心中的所想,終於捧着他的臉,低頭想去嘗嘗他的唇。

可還沒碰到,剛巧轎子一晃,整個醉醺醺的人就向後栽了過去。

即便是八抬大轎,也最多是兩人並肩而坐。

鳳乘鸞這樣向後倒去,眼看着腦袋就要撞在轎廂上,腰間便被一隻手突然攬住,兩個人一同撲倒在椅子上。

鳳乘鸞的頭,剛好窩在角落裏,仰面正迎上阮君庭的臉,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粲然一笑,「呵呵,玉郎呀,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接……住……我……的……」

說完,閉上眼,咯咯咯地笑着,睡著了!

還打起了呼嚕!

她!又是這樣,又是那樣!折騰到一半!竟然!睡著了!

如此氣人!

又可恨得這樣可愛。

「我這麼傻,沒了你,該怎麼辦呢?」他指背在她臉頰劃過,「你這麼笨,沒有我,又該怎麼活?」

鳳乘鸞在搖搖晃晃的轎中,睡得沉。

夢裏夢見吃到了好吃的,甜甜的,軟軟的,還有酒香。

就像是在南淵的夏日裏,女孩子們愛吃的涼果。

於是,她夢到自己在悠長的午後,聽着蟬鳴,坐在千里歸雲軒的珠簾后,抱着阮君庭的那隻大白貓,吃涼果。

好甜呀,又彈又軟。

她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真好吃,還想要。

可是,為什麼越吃越熱?

她覺得肯定是懷裏那隻大貓毛太長。

她想將它扔掉,繼續吃涼果。

可扔掉了,它又跳回來,

再推開它,它又黏黏地鑽回她懷裏,怎麼趕都趕不走。

「討厭啊……」她在夢裏生氣,哼唧了一聲。

然後,肩頭便是一涼,一個不小心,那一碗涼果全都灑在了身上。

就像是夏日睡在滾熱的裘皮里,忽地沾染了清爽的雨滴,她喜歡這清涼,整個人就都舒展開來,滿意地將那隻大貓重新抱牢。

「你真好。」她擼著大貓的毛兒,勾了勾它的下頜。

那貓兒正在順自己的毛,帶刺兒的舌頭,就順便在她的指尖劃過。

真好玩。

鳳乘鸞又咯咯咯地笑。

恍惚中,有人輕聲在問,「乖,告訴我,你與藍染,還有何夙願未了?」

「三個月,他沒來……」她頓時好委屈,「我等了他那麼久,他都不來,我已經沒有辦法了……」

說着,不知為何,天就下起了雨。

那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從合著地眼角滾落,打濕了纖長的睫毛,被一隻修長的手指接住。

「他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可若是沒有現身,必是有不得已地苦衷。你何苦這樣,因為別人的錯失而為難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人,還有什麼放不下?」

鳳乘鸞的夢裏,天驟然陰沉下來,蟬鳴愈發激烈,混著遠處的隆隆雷鳴,大雨在珠簾的那一頭,瓢潑而下。

一道紫色地霹靂,將天空撕開道口子,像是一道永遠無法修復的傷痕。

「孩子……,我們的孩子沒了……,孩子沒了……」

那本要替她拭去眼淚的手,就驀地停在了半空。

「你們……,有過孩子?」阮君庭的聲音,第一次在提及藍染時,不帶了酸味。

非但不帶了酸味,反而還有種感同身受的痛。

「原來你們有過孩子了呵……,」他捧了她的臉頰,聲音又輕又溫柔,「可你從來沒對我說過。」

鳳乘鸞在夢中,望着漫天暴雨和霹靂,緊緊懷裏的貓,縮在角落裏。

千里歸雲軒外,跪滿了人,一眼看不到盡頭,他們山呼皇后千歲,他們抬來巨大的黃金鳳座,他們將鳳家的列祖列宗請出來,將她爹娘地牌位端出來,他們逼着她出去,坐上那鳳座,然後要將她抬進那深不見底的皇宮!

「不要……!我不要去!我要等他!我要等他來接我!他來了,若是看到我嫁了別人,會傷心的!他會傷心的啊……!」

她在夢裏哭喊,可除了那隻貓,身邊一個人沒有。

外面的風雨,幾乎要將小小的閨閣摧垮,而她能遮擋的,只有那一道薄薄的珠簾。

「阮君庭——!救我——!」絕望之中,這一聲,脫口而出!

鳳乘鸞雙眼猛地睜開,正撞見阮君庭的臉,就在她眼前。

她看見了他,雙眼茫然地忽閃了兩下,那裏面的恐懼、絕望、無助、哀傷,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如天神臨凡的一刻,魑魅魍魎般轟然退散!

「救我……」

千般的委屈,萬般的依賴。

她緊緊抱着他的脖頸,將他拉向自己,彷彿只有緊緊與他在一起,才真真切切地不再害怕。

夢中,震天虎嘯!

那大白貓突然變成吊睛斑斕的白虎,背生六翼,向跪在外面的黑壓壓人群一聲咆哮,那些烏雲,那些暴雨,那些人,還有那黃金鳳座,便如泡影被狂風吹過一般,霎時間煙消雲散了。

鳳乘鸞坐在珠簾后,向那猛虎伸出手,它便用圓滾滾地額頭在她手掌中蹭了又蹭。

她抓了抓它脖頸上蓬鬆的白毛,「你真乖。」

它那雙銅鈴樣的金色眼睛就對她眯了眯。

它喜歡她,它會守着她的。

即便失去了所有一切,他也會守着她的!

轎子回到了靖王府前,緩緩落下。

「王爺,到了。」外面,秋雨影低聲提醒。

「抬進去。」裏面,阮君庭沉沉一聲。

秋雨影:「……」

他與冬斬對望了一眼,冬斬攤手。

好吧,抬進去。

還好正門夠大。

這一次,不用再問,轎子徑直抬去了王府深處,那個阮君庭上次抱着鳳乘鸞走了一半又掉頭扛走的主屋,「桐台」。

桐台雖名為王府的主屋,卻用了宮殿的建制,基高九尺,飛檐三重。門為朱漆金釘,瓦為琉璃四色,雕樑畫棟,龍鳳飛雲,曲尺朵樓,朱欄彩檻。

入門后,縱深極長,栽滿耐寒的雲杉,枝葉遮天蔽日,裏面別有洞天,甬路的紅燈連綿不覺,直至夜色深處。

兩側有雪中花房,四時鮮花盛開,藤蘿纏繞,又引來溫泉,放養禽鳥。

栽得梧桐樹,引得鳳凰來。

阮君庭為了娶他的乖,將他的權力和地位,在這裏用到了極致,生生在冰天雪地之中,造出一方小小南國。

轎子,被直接抬進屋子,靜悄悄停在了地中央。

石榴紅的金絲絨毯,織了四合如意天華錦。

梔子色的輕紗帳,取了執子之手之意。

流沙金的喜床,一雙鴛鴦枕,蠶絲錦被綉滿游龍戲鳳,百子千孫圖。

窗外,又飄飄搖搖下起了大雪,子時到了,漫天開起了盛放的煙火。

室內,紅燭搖曳,一片暗香。

——

這個時候。

有人沉醉繾綣。

有人隱忍苦痛。

有人扭曲妒恨。

有人空茫寂寥。

也有人思親情切。

……

又是一聲煙花起。

南國蒙蒙冬雨。

鳳家院子裏,是妾室、兒女與家僕們在抄手迴廊里放煙火的歡呼聲。

鳳於歸與龍幼微並肩而坐,對着滿桌子的酒菜和餃子發獃。

川明他遠在北疆帶兵,也不知棉衣夠不夠暖,是不是用了新的棉花。

妞妞在比北疆還要往北五千里的地方,也不知阮君庭有沒有把她給凍死。

一去半載,儘管魔魘軍每半個月就有消息輾轉送過來,報了平安,可卻每次都是寥寥幾個字。

妞妞至今沒有親筆信,也不知道阮君庭到底把她怎麼樣了。

鳳於歸的手掌,啪地將桌子一拍,「當初你們全都看那阮君庭好,背着我聯合起來,把妞妞送去了白玉京,現在呢?知道後悔了?八千里路!你可知她這輩子還能回得來?」

龍幼微一貫霸道,哪裏受得了這個,當下也是咣地一拍,「這還不都是因為你!老娘要是當年嫁了琴澈,用得着這麼整天費盡心機幫你算計宮裏那一夥子?用得着替你養著外面那一大家子?用的著兒子不是兒子,女兒不是女兒?」

她說着,那與鳳乘鸞一模一樣的大眼睛中,就噼里啪啦開始掉眼淚,「你以為我不心疼妞妞嗎?我這輩子最心疼的就是她,那麼小小的、軟軟的一個小人兒,是眼看着在我手心兒里長大的,平時里嚇歸嚇,吼歸吼,我特么什麼時候捨得讓她受過半點委屈?」

她騰地站起來,指著鳳於歸的鼻樑子,「而你呢,你口口聲聲說心疼女兒,可你管過她嗎?你教過她嗎?你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玩什麼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自己跟阮君庭對着干,就不准她喜歡人家?我可不管,只要妞妞喜歡,我把天上的星星摘給她也不含糊!」

鳳於歸被這連珠炮地一頓轟,本就有些氣短,此時便不出聲了,悶悶坐着。

他如何不知自己女兒喜歡那變態狂?

就是因為知道的太多,把女兒交給他,才如此不安。

當年他為了替妞妞攔下大禍,去求阮君庭幫忙時,阮君庭提出的條件就是,以守關山為界,鳳家軍與魔魘軍達成一個不可告人的攻守同盟。

半年前,守關山頂的那塊大石頭后,他們兩個談的,又豈止是兩國和親?

依然是這份攻守同盟!

無論是鳳於歸,還是阮君庭,若是一方有難,另一方必定跨境聲援!

即便抗旨,欺君,謀逆!在所不惜!

阮君庭清楚地知道,他鳳家三代籌謀,到底藏了什麼心。

而鳳於歸也震驚地發現,阮君庭也遠遠不僅僅是一個好戰嗜殺的王。

他們兩個人的手底下,都有天大的一盤棋,大到連最親近的人都不能說。

而現在,妞妞不過是從一個棋盤跳進了另一個棋盤。

誰都不想將她作為棋子,可她既然入了局,就再也逃不掉了!

這時,尹管家從外面奔進來,都顧不得撐傘,一面跑,一面手裏揚著一封信,「大帥,夫人!小姐來信了!小姐來信了啊!」

正在外面帶着弟弟妹妹們放煙火的鳳晝白,聽到妞妞來信了,扔了手裏的煙火便跳出迴廊,越過尹正身邊,從他手裏搶了信。

可一看信封,又是一陣失落,「又是代筆。」

他懶懶將信遞給鳳於歸,隨手抓了只椅子坐了,兩眼望着外面。

小時候,過年的時候也會下雨,他和大哥就會在屋前,冒着淅淅瀝瀝的冬雨,給妞妞放煙火,然後看着她穿着小花襖,拍着手笑。

現在這麼多年,他回來,她卻走了。

以後還不知何時,一家人才能在一起過年。

鳳於歸將那信扣在桌上,一看就是應麟那個混蛋的筆跡,懶得看。

無非是些鳳三小姐在王爺悉心照顧下,一切安好的狗屁話。

「你不看,我看!」龍幼微將信拿過去,撕了口子,展開。

當下兩眼一亮,然後呆住了。

再然後,就是呵呵呵地傻笑。

那信封看似普通,裏面卻是一張正紅的灑金箋,應麟一反常態,用筆鄭重,寫了「北歷臘月十五,靖王與永樂公主殿下,於端康帝御前,北辰宗廟之下,叩拜天地祖宗,受正妃金印金冊。」

「呵呵呵,妞妞嫁了……」龍幼微小心翼翼將那張紅紙捂在心口,淚眼婆娑,強忍着眼淚,抿著嘴唇,用力點頭,「她嫁了……,她順順利利地嫁了,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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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梟妃之盛世大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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