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搶餅

井口的士兵等得不耐煩，正準備叫井下的人，聽到麻敏兒的話，個個笑起來，「章年美，平時你的嘴不是挺能說的嘛，今天咋啞了。」

章年美朝井上呸了一口，「好男不跟女斗。」

「哈哈……」井上人大笑，「是不是小娘子太俊了，你口打結了。」

「咋得咧，不許啊。」

「哈哈……」眾人再次大笑。

王齊風見軍卒拿女兒開玩笑，臉色不好看，剛想說話，麻敏兒把等好的水送到面前，「爹，趕緊喝。」

「爹不喝，你喝。」

什麼時候了，還說這話，麻敏兒可不管，索性也跟對大哥、小弟一樣，踮起腳，伸手把竹筒塞到他嘴邊，「快喝，我還想等水喝。」

女兒有孝心，但這喂水動作實在不妥，王齊風只得自己接過竹筒喝了水。

麻敏兒趁着她爹喝水，走到年輕人跟前行了一個不知什麼禮的禮，反正看得影視劇中的，「將軍，小女子有禮了。」

「你……你……」章年美看到井內並沒有水，只有井壁處滲出一點水，他們要趕路，沒時間在這裏等，正準備讓人拉他上去，不防小娘子過來行禮。

「將軍認識我？」

「你……是昨天被我們小將軍拎衣領的小娘子？」

「昨天是你們？」

昨天小娘子被自家小將軍拎着晃來晃去，章年美並沒有看清她的面容，今天面對面着實被驚到，雖然臉上蒙了一層污垢，可也擋不住水靈靈的俏模樣，他在翼州還真沒見過，長大后還了得，定是個絕色美人。

「嗯！」收回驚訝的神色，章年美點了下頭，「既然你們等著水救命，那這水就讓給你們了。」

果然在什麼時候，顏值即是正義！

「多謝將軍大人。」聽到對方的話，麻敏兒暗暗鬆了口氣，太好了，不跟我們搶水了，只是……她眼珠轉了一下，看了眼對方身上的牛皮袋，綻開燦爛的笑容，「將軍，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

章年美雙眉動了動，「什麼事？」

「不知你們可有多餘的竹筒？」

「你想要一個？」

「如果有兩個更好。」

章年美雙眉挑得老高，想說什麼，卻沒有說什麼，抬頭：「拉我上去。」

「不找小娘子啦！」井外的人調笑道。

「張老三，你狗嘴裏能不能說點人話，這麼小的小娘子你也下得了嘴。」

「喲喲喲，章條子，啥時學會憐香惜玉了。」

「別惹老子，趕緊拉我上去。」

「得了，知道了。」

章年美上去了，麻敏兒趕緊讓他爹把她托住井。

「敏……敏兒，你這麼急上去幹嘛？」

「爹，我去要兩個竹筒，裝水。」麻敏兒小聲對他爹說道。

「這……」

「爹，水能保命。」

王齊風當然知道，可是女兒跟一群大男人……他……

「爹，這裏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好不容易遇到一群吃皇糧的大卒，要兩個竹筒不過份。」

「那爹去要！」

「爹，同性相斥，不好辦事，還是讓我來。」在職場歷練成精的麻敏兒趕緊阻止他爹，拉住草繩趕緊往上攀。

見女兒吃力往上攀，王齊風都來不及回味女兒驚人的話語，趕緊過來托着她往上爬。

章年美等人已經牽好馬，正準備上馬，小娘子居然出了井，熱辣辣的陽光下，年紀雖幼，容色卻是清麗，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一雙大眼猶似一泓清水，微抬頭看向眾人，馬上鎖定了章年美。

「將軍——」

「沒有多餘的竹筒。」章年美邊說邊上了馬，見眾人都看向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眼見他們就要離開，麻敏兒一咬牙，快跑上前，跑到章年美馬邊，跳着腳就解馬鞍邊上的竹筒，天氣熱，竹筒里的水被喝了，空的。

轉身，又解他旁邊之人的竹筒。誰都沒有想到小娘子會這麼野蠻，居然自己上手搶。

「小將軍——」有幾人朝他們的頭頭叫起來。

一直坐在馬上沒動過的小將軍低頭，目光朝麻敏兒掃過來，冷冷的目光里沒有表情。

那天被他拎住衣領，只在晃動中看過一眼，今天，麻敏兒也沒空看他，伸手就解他鞍邊竹筒，解過一個了，有經驗了，這個動作更快，眨眼之間就到手了。

「將軍……」男人們覺得這個京城來的小娘子不僅長得俏，行事更有意思。

「謝謝二位將軍的竹筒。」麻敏兒邊說邊朝後面退。

「站住。」夏臻冷冷的開口。

麻敏兒不想站的，她不相信這些糙軍漢子會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兩個竹筒，可她餘光里居然看到了乾糧，掛在小將軍身側。

她抬眼朝他明媚一笑，「將軍，你叫我？」

「還回來。」夏臻雙眸微緊。

「哦！」麻敏兒乖巧的回道。

小將軍眉頭微皺。

章年美更不相信這小娘子會這麼聽話，她要是膽小就不會上手搶竹筒了，為何小將軍一叫，她就乖乖答應了，難道她聽過將軍暴戾的名頭？

麻敏兒邊朝小將軍走過去邊把竹筒塞到了衣襟里，這個動作看得小將軍眉頭皺得更深了。

章年美雙眉就差豎起來，我就說嘛這小娘子怎麼會乖乖就範，原來這麼促狹，他真想大笑，生生忍住了，他到要看看自家小將軍如何從一個小娘子懷裏搶東西。

麻敏兒促狹嗎？她不過是騰出手搶乾糧罷了。

大熱天下，脾氣暴戾的夏臻雙眉動了，眼看就要暴發，那小娘子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了他掛在身側的乾糧——幾塊炊餅。

得手的麻敏兒猛得朝井過跑過去，邊跑邊叫，「爹，接住我……接住我……」

彷彿一隻鳥兒在眼前掠過，小娘子消失在這些糙漢子視線里，他們不敢置信的看着這一幕。

「小……小將軍……要不要屬下下井把她拎上來。」章年美張著的嘴巴就沒合上過。

夏臻眯眼：「昨天你們說她是王家人？」

「小將軍，看這穿着打扮，咱翼州沒有，應當是被貶的東平王家，不過聽說皇帝賜了新姓——麻。」

夏臻冷哼：「麻木不仁，何以為官？」

「正是，小將軍，這是皇帝貶王大人時的原話。」

夏臻朝井口瞄了眼，勒起韁繩驅馳而走，眾人紛紛跟上自家主人，塵土飛揚過後，原野一片空寂。

馬蹄聲終於消失在耳際，「爹，大哥，他們走了。」

王齊風緊繃的身子軟了軟，吁出一口氣，抬眼看向女兒，彷彿不認識她一般盯向她。

「爹……爹，我……我也是不得以。」

「敏兒……離開京城，難道詩書禮……」

「爹，不是我不想詩書禮儀，我不想再餓死第三次。」

「敏……」

「爹，我不想死，我想跟你們在一起。」

王齊風頹然垂下頭，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氣氛壓抑，王三郎打破了沉默：「爹，小妹還在郭家嬸子那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