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紛爭

麻敏兒叫道：「三伯，別聽他忽悠，皇上把我們放到雲水鎮，肯定是有安排，這房子肯定被他貪了，不想分給我們。」

「胡說八道……」黎亭長顯得慌亂，瞪眼吼道。

皇帝都安排好了？麻齊蒙不相信這話，皇帝連大哥都殺了，會這麼好安排他們的落腳地？

我的神啊，麻家都是些什麼人，忽悠人都不會就算了，跟着起鬨總會吧，麻敏兒氣得鼻子冒煙，只能對雲水鎮亭長鬍攪瞞纏：「我怎麼就胡說八道了，我還看到興安府官差把我們的口糧運到衙門呢，糧呢？」

「什麼糧，我沒看到？」黎亭長更慌亂了，張嘴就否認。

麻家人這下不淡定了，姚大人送他們出城時，明明給了糧的，不可能在路上都吃光了。

「你想賴皮？」麻齊光第一個不答應，跳了出來，眼瞪得比黎亭長還凶。

「什麼糧，本官沒見到！」黎亭長邊說邊揮手讓衙役上來。

到底是小鎮，衙役數量不但少，還歪瓜裂棗，麻敏兒叫道：「爹，大哥，我們趕緊進去，不僅有住的，說不定還有糧。」

說完，見麻齊光光吼不動，急得叫道：「麻家男人都站着幹嘛呢，趕緊上啊！」

麻齊光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不敢叫嫡子嫡孫，「老七、老九趕緊帶着小子們上啊！」

「哦……」

麻家人有些遲疑，但有人帶頭，又聽到有糧，也顧不得其他了，一會兒時間，男人們帶着僕人朝衙門內擠去，黎亭長帶着十多個衙役竟被幾十個麻家人擋在了外面。

「亭……亭長，俺們的……」衙役們急得跳腳，他們的牙祭啊！

黎亭長氣得直喘氣，眼睜睜的看着麻家人擠進后衙，暗地裏卻慶幸，還好衙門簡陋沒放什麼東西。

后衙有兩間大房，一間是檔案室，一間是衙差休息室，還有兩間倒座房，很小，一個是衙門的廚房，還有一間放柴草。

「大哥，先找糧。」

「大……妹，這……這不好吧。」跟搶一樣，麻大郎覺得不好。

是啊，這樣不好吧，麻家大部分人這樣想。

我想這樣嗎？麻敏兒心道，可現在不這樣，難道等死嗎？見麻齊光擠進廚房，她馬上跟過去，廚房裏有兩人正在燒水。

「你們……想幹什麼？」兩人被擁擠進來的人嚇得跳起來。

「老子……」麻齊光的話沒說完，就被麻敏兒打斷了，「黎亭長把我們的口糧放那了？」

「什……什麼口糧？」

本來，麻敏兒只是懷疑，看到這兩人閃爍的目光明白了，口糧肯定被黎亭長貪了，不僅如此，他還分了些給這些人。

至於為何分給他們，不外兩種情況，一是封口，二是大家都衙門內的又是同鎮上的人，相互關照。

麻齊光也是京里的人精，兩廚子臉上的顏色根本不夠他瞧的，他不像三哥顧忌的多，伸手就開始翻東西，巴掌大的廚房沒翻幾下，一小麻袋就被翻出來了，打開一看，可不就是糧面，雖然糙，可在大旱災里，它就是活命的寶貝。

麻敏兒跟着翻了翻，再也沒翻到能吃的東西，跟着麻齊光出了廚房，兩個廚子想搶，可看到一大群人，他們不敢，開了後門溜了出去。

麻齊光拎着麻袋討好的跑到老父跟前，「爹，這袋裏的糧跟我們路上吃的糙面一樣的。」

麻承祖眼皮掀了一下，目光朝後面看了眼，麻敏兒感覺到了，避到他爹身後，祖父官雖沒了，可是當官的威嚴一點也沒少，眼神能嚇死人。

老夫人見老頭子沒吭聲，朝大孫子叫道：「大郎，拿着。」

「祖母——」麻奕輝站着沒動。

「拿着！」老夫人臉色沉沉，朝周圍人看了看，豪門主母的氣勢逼得眾人不自覺的收斂了目光。

「是，祖母！」麻奕輝走到麻齊光跟前，「五叔！」

麻齊光又朝他爹看了眼，沒收到任何錶情，不甘心的把麻袋給了麻家嫡長孫。

麻老夫人又掃了眾人一眼，「老三家的——」

「母親，媳婦在——」

「你帶人收拾一下后衙，我們就在這裏住了。」

「母親……」麻三夫人驚訝的立起身。

「為何不動？」

「這裏可是衙……」

「你有銀子住客棧嗎？」

「是，母親，媳婦知道了。」當然沒有了，麻三夫人吩咐人收拾。

不愧是京城來的大家族，就算流放，仍有不少僕人跟着，有了他們，雲水鎮后衙役休息室不一會兒就被收拾好了，而且隔成了三間。

麻家大家長及嫡子等人都有了住處，其他人都搶后衙廊檐，不一會兒，竟連廊檐都住滿了，麻齊風一家在後衙連立腳的地方都沒有。

不會吧！麻敏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爹——」

麻齊風早就習慣了，在京里時，他就住在最蹩腳的角落，連家裏三等管事的住處都比他好，挪步出了后衙。

「爹——」麻敏兒咬牙喊了聲，見他爹沒停，轉頭朝主事的麻老夫人及三夫人看過去，她們彷彿渾然沒有看到庶六子境況。

五郎麻齊光正站在檐角台階，看他姨娘指揮僕人收拾檐角，聽到叫聲，轉頭嗤笑一笑，「等誰給你整理呢！」

麻齊風頓了一下腳，繼續朝外走。

麻敏兒算是明白了，這家沒他爹立足的份，嘆氣看了眼裝糙面的麻袋，以為今天晚上能吃上飯呢，看來沒指望了。低頭耷腦無精打彩跟他爹出了衙門。

黎亭長正準備走人，發現那惹事精出來了，愣了一下，眼珠轉了轉猜出了個大概，瓜瓢臉跟開花一樣：「小娘子，你咋出來了，是不是被趕出來了？那剛才那麼積極幹嘛？」

麻齊風的腳再次頓了下，抬起時如灌了鉛，內心苦澀，不禁吶喊，娘子，你在哪裏，我好累啊，好累啊！

低頭走路，灰頭喪氣，日子它怎麼就這麼難呢？麻敏兒氣得想打人，可對方是亭長，自己以後就要在雲水鎮落腳了，已經得罪他一次了，還能怎麼招。

麻大郎一手攙一個，三郎和四娘都乖巧的走在他身側，小小的身子，被夕陽的光影拉得好長，彷彿在一瞬間就長大了。

在大街上晃了一圈后，麻家人和郭家人匯合了。

「大兄弟，分到房子了嗎？」

麻齊風搖搖頭，找了個牆角坐下，飢餓、苦難讓他只有一口餘氣。

郭李氏見他沒精神說話，轉頭問：「二娘，咋回事？」

「衙門辦事，還不知要拖多久才能拿到。」麻敏兒並沒有說剛才的紛爭。

「說得也是。」郭李氏嘆口氣。

「你們有什麼打算？」

「我也不知道。」郭李氏真不知道，她很茫然。

連大人都不知道怎麼辦，孩子們更不知道該如何了，一時之間，麻郭兩家人坐在土石牆邊，個個漠然的看向遠方。

透過灰敗的小鎮看過去，除了空蕩蕩的原野，就是無盡頭的天空。飢餓、沒地落腳，看不到希望的明天……每一樣都讓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