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狗屎

「敢不聽大人的意思？」麻敏兒眉頭一皺，兩眼一撇，活脫脫就是一個專橫拔扈的小吏，刻意走成外八字，伸手就開始拉堵在一起的流民。

被拉的流民沒動。麻敏兒鼓嘴轉頭看向『微笑』大人。

『微笑』大人眉毛幾不可見的動了一下，兩位待刀侍衛齊齊拔出了刀。

嚯……逞光閃亮，嚇得流民動了。

「大哥，幫忙排隊，大平帶着大夥排隊。」麻敏兒趁機連忙叫道。

被得擠得差點岔氣的幾人連忙動起來，一人動，人人動，混亂不堪的人群，在一小會兒時間內竟排成了兩隊。

麻敏兒暗暗鬆了口氣，帶着討好般的笑容走到微笑面具男身邊，「大人，可以打水了！」

微笑男雙眉高抬，「小娘子姓麻？」

麻敏兒暗暗驚了一下，馬上意識到此人來自哪裏，咧嘴笑道：「大人，不知我家戶薄本可到翼州了？」

「哈哈……」微笑男仰頭大笑。

麻敏兒皺皺眉，對他旁邊的僕人說道：「大叔，你還不去打水，打好水后，好讓你家大人趕路。」

中年隨從看到清清爽爽的井台，連忙走到井台邊，放下軲轆打水。

隨從離開井台後，眼看兩個待刀待衛要撤退，麻敏兒叫道：「站在井台邊的人傻了嗎，趕緊打水啊，打好后，讓給下一位。」

「哦……哦……」排在最前面的流民連忙放軲轆，一桶水上來，夠好幾人分，一時之間，大家竟很快都喝到了水，就算帶刀侍衛跟大人走了，人群也沒有亂。

麻郭兩家也分到了水，離開了井台，等他們走一段距離后，發現人群也沒有亂，大家居然都自覺的排上隊了，就算有人想擠到井邊，也被排隊的人合夥攔到了後面。

「二娘，你看，那些人居然還排著？」

麻敏兒笑笑，「因為大家發現排隊比擠搶更快，當然願意排隊了，不過如果來個惡茬之人，又要擠了。」

「那到是。」郭李氏感慨：「沒想到府城附近竟有一口有水的井。」

麻敏兒轉頭看了看周圍地勢，發現這裏比別的地方要低，大概是這個原因吧。

遠處官道上，僕人問：「大人，是你……」話卻沒敢問到底。

微笑中年男人坐在馬背上的身體筆直，眯眼看向遠方，臉上毫無表情，「京城口音，衣衫襤褸，容貌有幾份相似，大概是他家的孩子！」

「哦……」僕人朝剛才井台的地方看看，「沒想到這孩子這麼機靈。」

「是啊，如果老大人如……」微笑中年男人深深嘆了口氣，猛得拉起韁繩，「駕駕駕……」幾匹馬如一陣風一般快速消失在天際。

回到人群時，麻家成年男丁已經鎖上枷鎖了，麻齊風也不例外，小妹雙手緊緊的拉着爹的衣襟，立在亂轟轟的人群中。

「爹……」麻家兄弟倆趕緊到了父親身邊，踮起腳把水碗靠到了他嘴邊，「爹，趕緊喝了。」

「你們有沒有喝？」

「爹，前面有口井，水挺多，我們都喝了。」

麻齊風有些不信，低頭看看兒子們的肚子，感覺他們真喝了，他才點點頭，就著兒子的手喝了水，喝完之後說道：「明天正午後，我們就到府城了！」

麻大郎點點頭，「爹，我知道，在水井那邊，能隱隱看到興安城城門了。」

「走了，走了！」解差催敢著人群，不一會兒，他們轉上了官道，朝翼州府城——興安城出發。

麻敏兒發現有些流民沒再跟着他們，他們三三兩兩或是就地留下，或是仍守着水井等待喝水，但陳家人仍舊緊跟在隊伍後面，不僅如此，她發現陳黃氏左右跟了幾個孤兒，這一家會這麼好心救濟孤兒？

對上陳黃氏的目光，她迅速躲閃，瞬間后卻又朝她瞪過來，抬起下巴，一副能你把我怎麼樣的表情。

麻敏兒內心冷冷哼了一下，轉過頭來！

郭李氏抱着小妹悅兒，「二娘，別睬他們，他們就是一團惹人厭的狗屎。」

不知什麼時候，月亮已經升起，滿天都是星光，可美輪美奐的星空下，卻依舊如蒸籠一般，熱氣騰騰，酷熱難耐。

麻敏兒暗暗伸手扯了扯被汗水粘乎在身上的衣裳，一陣陣餿味竄到了鼻腔中，前幾天剛穿過來時，她還被這味薰得發嘔，可肚子裏實在沒東西嘔，慢慢的居然也適應了。

明天就要到府城了，卻不是目的地，還要多少日子才能到達目的地呢？再次扯了扯自從穿過來就沒換過的衣裳，什麼時候才能換上一件乾淨衣服呢？不知為何，麻敏兒感覺到了難熬。

行走的人群中，麻敏兒感覺所有知覺都不是自己的了，麻木的抬着腿，不停的朝前挪著……挪著……或前或后，不斷有人跌倒，甚至跌倒后永遠都爬不起來了，麻木的人群連看一眼都是奢侈。

與千蒼百孔的蒼茫大地不同，夏夜的星空卻美麗至極，那些閃爍的星星是那麼平靜、安詳，像一隻只明亮的眼睛注視天地萬物。

啊……再這樣下去，麻敏兒感覺自己要瘋。

「老……老爺……讓官……差休息一下吧。」麻家有婦人停住腳步，佝著腰走不動了。

麻齊蒙正扶著老父親，聽到妻子的請求，看了眼被妻子扶住的老母，見她搖搖晃晃快要摔倒，連忙朝解差喊過去：「劉差頭，勞煩休息一下。」

走到前面的劉差頭轉過頭，月光下，那張一直拉得很長的臉倒是沒有不耐煩，抬頭看了看天色，「也罷，馬上就要到子夜，也走了大半天，那就休息一下。」

「多謝劉差頭。」

劉差頭哼一聲，不屑這客套，找了棵樹，坐下倚在樹根，隨手掏出水袋喝起水，吃起乾糧。

眾人見官差休息了，紛紛找地休息。

「爹！」麻大郎連忙扶著鎖枷的父親坐到地上。

麻齊風歇了幾口氣后才說出話，「大郎，別管我，趕緊帶弟弟坐下休息。」

「嗯」麻大郎朝周圍看了看，郭大平兄弟二人連忙圍了上來，不知不覺擋住了麻大郎與他爹。

「爹，趕緊喝水。」麻大郎拿出藏在身上的竹筒。

「你先喝！」

麻大郎沒吭聲，卻把水倒到他爹嘴裏，捨不得水灑了，麻齊風連忙喝了兩口，喝完之後，他連忙把竹筒拿開，「二平，你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