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見識
難道這人是麻家嫡子？麻敏兒正在猜測時，王大郎開口了：「大哥！」
麻奕輝眉頭微凝，眉角處儘是不耐煩，「祖父讓你們過去。」
稱謂都沒叫，不是沒禮貌、沒教養，就是把人踩在腳底，以麻敏兒來看，此人高傲的態度顯然是後者，連一個小輩都敢這樣對爹，爹在家族中的處境還真是不妙啊！
麻齊風連聲都沒吭，朝自己的兒女招了招，帶着他們跟年青人走了。
郭李氏見大兒子要跟過去，連忙伸手拉住，「別跟。」
「為啥？」
「人家處理家事，咱跟過去不象話。」
「哦！」郭大平神情懨懨的看了眼陳家，也不管他們，直接坐到草棚柱前，倚著柱子養神。
古代的家族規矩還真是了不得，就連流放都不能阻止。麻齊風帶着兒女跪在老父面前，老頭子只掀了一下眼皮，餘下的都是麻家嫡三子充當審判官。
「老六，聽說你有水不給父親，竟給賤民，這是為何？王……」嫡三子麻齊蒙剛說『王』字，感覺劉差頭雙眼瞪過來，連忙改了口，「麻家沒養過你？」
麻齊風低眉垂眼，任由嫡哥訓話，就是不吭聲。
「裝死，除了裝死，你還會什麼？」半天訓不出一個屁出來，麻齊蒙挫敗吼叫。
麻敏兒的心一直提着，害怕爹受到委屈傷害，結果竟以不變應萬變，對方拿他毫無辦法，也對，自己才穿過來兩天，自家老爹應對這些人多久了，自己還真是瞎操心。
瞄了眼看笑話的解差們，麻齊蒙沒臉也沒精力訓庶弟，直奔主題，「拿出來！」
麻齊風倏一下抬起頭，直直看向他三哥。
「哼……」麻齊蒙冷笑一聲，「看也沒用，吃食與水趕緊拿出來，大不孝之罪可不管什麼時候都能治的。」
麻齊風頹然轉頭，「三郎把水和炊餅拿出來。」
「爹——」麻三郎不甘心，給他們自家吃什麼。
「拿出來。」麻齊風的語氣重了。
麻三郎嚇了一下，咬着唇卻不肯動。
「還不動……」剛才跟郭李氏搶東西的麻齊光連忙到了麻三郎身邊，三兩下就把竹筒與餅搶了過去，「父親——」他討好的送到老者跟前。
老者眼皮掀開一下后又閉上了。
討好未成，麻齊光皮笑肉不笑又轉到麻齊蒙跟前，「三哥，你看老六，有吃有喝居然不知道孝敬父親跟你，真是反天了。」
麻敏兒正在鄙視此人時，自家爹居然被另一個人上前搶著搜了身，最後一筒水和最後一塊炊餅就這樣不見了。
「老九，你幹什麼？」麻齊風沒料到被人搶，失聲大叫。
麻家么兒搶到竹筒就往嘴裏灌水，邊灌邊吃，竟在眨眼之間把水和餅吃個精光，「餓死我了，餓死我了。」
「老九，父親還沒吃呢？」不僅眾人驚呆，就連麻齊蒙也不敢相信。
麻齊運，麻家么子，向來受寵，要在平時不缺吃穿之時，可能還有些規矩，可現在……他哼聲道：「爹有皇糧供著餓不著，我們可不同。」
「你……」王齊蒙氣得手發抖，「給我上家法……上家法……」
「住嘴……」一直坐在老者身邊的老婦人開口了，「老三——」
「母親，兒在！」
「也別多話了，把水和餅給輝兒他們分了吧。」
「是，母親！」
麻齊蒙剛轉身，一群半大小子、小娘子都擁上來，「父親……」
「三伯……」
……
個個搶著要吃要喝，就是沒人看他們一眼，這水和食可都是自家人辛苦得來並省下來的，竟……
麻敏兒看了眼老者夫婦，自己這一世的祖父母，好，很好啊，算是見識到了！
老婦人被麻老六一家盯得兩眼陰沉，「還杵在這裏做什麼，等著上家法？」
麻齊風看了眼一直閉眼養神的父親，疲憊的行禮，「兒退了。」他心力絞粹，在兒子的攙扶下退到無人的角落。
「爹……」
「爹……」
「三郎、悅兒……」
兩個小的齊齊撲在麻齊風懷裏低低的哭着，麻敏兒和大郎坐在一邊，麻木的看向遠方。
比起大災中物質的匱乏，也許精神奴役更讓人絕望！
也不知過了多久，解差張二乙走過來，嬉笑道：「麻老六過來，胡老大說他肩膀酸，讓你過去捏捏！」
「你放……」麻敏兒激動的話還沒有罵出來，就被他爹捂住了嘴，「好，我馬上去。」
「爹……」兩個小娃子剛被哄住不哭了，現下又被嚇哭了。
麻齊風把悅兒塞到了麻敏兒的懷裏，把三郎推給大郎，「帶好弟弟妹妹，爹馬上回來。」
「爹……」麻敏兒眼淚止不住留下來。
麻齊風虛弱的笑笑，「沒事，就是給差爺捏捏肩。」
讓一個權貴之子伺候低品級的衙差，是一種變態的滿足吧！麻敏兒除了不停的擦眼淚，還能做什麼呢？誰讓決定生死的水和食物在人家手裏呢？
水和食？如果我們自己能找到吃的，爹是不是就能不受欺辱。
「大妹，你幹什麼去？」
「找水找吃的。」
「再給他們搶去嗎？」麻大郎沉重的反問。
麻敏兒的腳頓住了，緩緩轉過頭，「這次可沒什麼小將軍了，我們只能找些草根和水，找到就吃進肚子，我不相信他們能從我們肚子裏摳出來。」
「大妹……」麻大郎被嚇住了。
「大哥，天色就要黃昏了，解差就要讓我們趕路了。」
麻大郎點點頭，牽着弟弟跟上了麻敏兒。
郭二平見麻敏兒等人出來了，連忙跑過來叫道：「麻大郎，我哥找到一口廢井，正在等水滴。」
「太好了！」麻敏兒突然意識到竹筒沒了，猶豫了一下，說道：「先去空置的農家找盛水的東西。」
一行幾個孩子快速進了空置的農家，找了好幾家，撿了個水瓢，還有兩個豁口瓷碗。
「大妹，看來是找不到了。」麻大郎提醒說道：「我們趕緊去接水。」
「嗯！」
幾個孩子又如一陣風似的卷到了郭大平找到的廢井，郭李氏與陳黃氏正在掐架，誰也不讓誰，都要先下井接水。
麻敏兒眯了一眼，上前就把圍住郭李氏娘倆的陳黃氏一家撞開了。
「哎喲喂，疼死老娘了！」
「小娘們，找死！」陳狗柱被撞疼的直齜牙，拐著肩就要反撞回來。
「大妹……」麻大郎緊張的上前，卻被大妹一把帶開，陳狗柱摔了個狗啃屎。
陳家人見老娘和大哥吃癟個個擁著上前：「小蹄子，竟敢撞我婆娘，竟敢打我長子，看我不打死你……」
一瘸一拐的陳黑子齜牙咧嘴的衝上來，伸手就朝麻敏兒抓過來，又橫又猥瑣，讓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