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路見不平停一停

餘暉未盡，殘陽留韻，人們開始卸下一身的疲倦，準備着迎接月色下的輕鬆閑適。

兩輛精緻卻不奢華的馬車踏着暮光一路揚塵駛來。當先打馬一人側身看了眼落日，又轉眼觀察了不遠處的小鎮一番，靠近頭一輛馬車，俯身說道：「老爺，天色已晚，前方十里之地恐怕再難投宿，不如我們在此地休整一晚再趕路，您看可好？」

車窗帘挑起，沈凌楓撫須看了看車外，道：「也好，就在這鎮子上歇歇腳吧！」

車夫聽罷趕緊跳下車放下腳蹬，沈凌楓先行下車，回身貼心地扶著妻子下車站穩，這才走近後面隨着的馬車，話語中滿含寵溺：「兩個丫頭這會兒倒安分了，還不下車？」

車簾打起，先跳下來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丫頭，梳着一對可愛的流鳶髻，粉色的絲帶被微風帶起飄在腦後。她調皮地跳將過來，挽住沈凌楓的胳膊，嬌嗔道：「一路上都是爹爹嫌我和姐姐愛湊熱鬧，沒有半分女孩子家的矜持，這下我們安靜了，變乖了，爹爹您又不樂意了嗎？」

沈凌楓慈愛地拍拍小女兒的腦袋：「原來我們家小念霜這麼會聽爹爹的話呀，真的乖了？」

小念霜像是要爭取誇獎般重重點了點頭，沈夫人上前笑問：「你是真的乖了，還是因為現下沒有熱鬧可看？」

「當然是沒有熱鬧可湊才不得已變乖的，不然那還是讓我們一刻不得安寧的沈四小姐嗎？」

小念霜不服氣地轉頭沖身後打趣自己的姐姐扮個鬼臉，十分委屈的看着父親：「爹爹，姐姐又冤枉我！」

沈凌楓輕刮她的鼻尖：「是啊，怎麼能說我們霜兒讓人閑不住呢，明明就是讓人頭疼不已嘛！」

在聽到后一句話時，本來眉眼彎彎的小念霜瞬時嘟起了小嘴，挽手不滿地「哼」了一聲。

眾人見狀更是笑出了聲，小念霜小臉一紅，索性撇下他們大擺手踏進小鎮，兩個青衣侍衛趕緊掩笑尾隨其後。

沈夫人拍拍大女兒如玉脂般凝滑的手背，笑意更甚：「瞧瞧，她還鬧彆扭了！」

沈冬茹掩袖輕笑了笑，柔婉似水的傾城之姿也似醉了春風，竟不忍拂給她一片纖塵。

她抬頭看了眼匾額：閔岄鎮。

鎮子不小，論繁華，雖比不上王都晏城之一二，但在這荒野外郊也算頂好的了。

眾人很快收拾好細軟，入住客舍。

用過晚飯天色已然昏暗，隨從僕役各自散去，自去休閑。沈夫人看了眼月色，款款走至對面屋外輕扣門扉：「茹兒，霜兒，你們可休息了？」

沈冬茹正細心為睡着的妹妹掖好被角，聽見聲響忙應聲將母親迎了進來，一面掩上門扉，一面回頭淺笑着輕聲說道：「小丫頭估計是乏了，前一刻還纏着我要去外面轉轉，這一沾上枕頭就呼呼大睡了。」走近桌前，為母親雙手奉上剝好的紅果，「娘親來找我們是有什麼事囑咐嗎？」

沈夫人接過紅果又放到茶盤，拉着女兒坐在身邊，含笑細細打量一番，不掩驕傲道：「我的茹兒出落得如此靈光動人，不知日後哪家的混小子有福氣入得了你的眼。」

沒想到無緣無故母親竟會說起這個，沈冬茹嬌羞不語。沈夫人卻驀地長嘆一口氣：「唉，一想到你已成年，擇親之日不遠，娘就滿心的不舍難過。」說着竟輕輕拭起淚來，倒弄得沈冬茹一時無措，半羞半嗔道：「娘，怎麼好端端說起這些？」

沈夫人也自覺不妥，尷尬一笑：「你爹爹方才還說我老婆子最近愈發多愁善感，這不，又來無端端惹你嫌了，茹兒，沒生娘的氣吧？」

沈冬茹搖搖頭：「娘親也是愛護女兒心切，女兒怎麼會生娘的氣呢？只不過，姻緣自有天定，人力何為？您還是莫要憂心了！」

沈夫人驚詫於女兒的淡然，全然沒有發覺她在提說姻緣二字的時候耳根后那抹淡淡紅暈。

雄雞破曉，天蒙蒙亮，沈凌楓一行人整裝待發。就在他看着夫人女兒上車坐定，翻身跨上馬背之時，前方突然傳來追打喊殺的聲音，他定睛一看，一個辨不清容貌的姑娘正奮力向這邊衝來，看她身形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不知道卻得罪了什麼人遭到圍追堵截。

沈凌楓擺手示意嚴陣以待的侍衛讓開一條小路，任由小姑娘跑進隊伍之中一頭扎進馬車。

追蹤而至的人被這陌生的隊伍攔住，尋不着她身影便認定了這些人是那小丫頭的接應。為首一人指著沈凌楓道：「識相的，把那小丫頭片子交出來，我們老爺還能饒你條狗命！」

豈料他話音剛落，只覺手指一痛，再睜眼，剛才正指著沈凌楓的食指已不翼而飛，震驚的他反應了好半天才痛得躺在地上打滾。

餘下的人一見這情況一時間都無人敢叫囂，卻也沒有絲毫準備退去的意思，雙方僵持着。

沈凌楓搖頭看着地上哀嚎的人，向身側一藍衫青年道：「牧謙，下次出手別那麼快！」

叫牧謙的青年點頭應允：「屬下下次盡量讓人看清。」

馬車內，盯着突然闖進來的陌生人，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的姐妹倆面面相覷，沈冬茹鼓起勇氣試探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沐沉香轉身朝她們做個噤聲的手勢，卻在瞥見沈冬茹時驚呆了，她可從來沒見過這麼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忍不住開口稱讚：「美人你好漂亮！」

沈冬茹訝然，不知如何接話。沐沉香轉向一旁捂嘴咯咯偷笑的小人兒，秀眉微微一蹙，伸手出去捏捏她的小臉：「噓，不要笑，小可愛！」

小念霜被她的舉動怔住，小巧的臉上添上一抹紅暈，從小到大，她一直生活在姐姐「祁邯第一美人」的光環下，她的小夥伴們都對此艷羨不已，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光環的背後便是陰影。

自打記事起，從沒有一個人會在姐姐在場的情況下稱讚自己，眼前這個陌生的姐姐，不管她是隨口說說還是出自真心，就只這簡單的幾個字便足夠引起小念霜的好感。

她不但乖乖閉上嘴巴，還幫着沐沉香攔住姐姐的話頭，學着沐沉香的樣子偷偷掀起車簾一條縫注意外面的動向，不可否認其中，小丫頭本身也存着太多的好奇和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