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片片冰晶涼心間

第127章 片片冰晶涼心間

約摸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睡在暖閣里的楚元祈翻了個身,眼睛迷離地睜開看了眼周圍的環境,剛再次閉上眼便隱隱聽到外間大廳里傳來的笑聲。

他閉着眼稍稍傾聽了會兒,確定了不是自己幻聽而是十王叔真真切切的笑,猛地一個翻身坐起,着實嚇了在床榻邊伺候的宛寧一跳,忙緊步上前替他披上外裳,關切問道:「小世子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

元祈一邊讓宛寧替自己穿着外裳,一邊轉了頭往床幔外探著身子。

「姐姐,外面可是十王叔來了?」

宛寧知自家小主子素來喜愛那位好玩鬧的十王叔,瞧見他這般開心的模樣,替他攏好圍脖,又彎身替他穿着長靴,抬了頭笑道:「不只十王爺,婼妃娘娘,還有七王爺和七王妃都來了,正在外面等著小世子您呢。」

「真的嗎?大家都來了!」

楚元祈聞言雙眼放光,腳剛踏上地就拔腿往外跑去,宛寧在後邊緊隨着提醒不跌:「小世子您慢著些,小心摔著。」

剛轉過屏幔,楚元祈便撞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中被高高舉了起來,楚雲皓瞧着他大笑:「元祈,想小叔叔了沒?」

元祈緊緊抱着他脖子,倚在他懷中笑得開懷:「想,可想了,還想七叔和七嬸,最最最想皇祖母。」

楚雲皓將他單手抱在懷中,騰出一隻手來輕輕捏捏他的小臉,滿是寵溺:「臭小子,幾日不見,這張小嘴越發會討人歡心了。」

「來來來,快到奶奶這來。」比起皇祖母這樣顯得尊貴無比的稱呼,婼妃反倒更喜歡孫兒喚她聲「奶奶」,聽着多顯親切溫馨。

見母妃伸手招呼,楚雲皓便轉了身將楚元祈抱到眾人跟前屈膝將他穩穩放在地上,楚元祈腳一沾地便歡快地衝進了婼妃的懷中,攀着她的臂膀撒起嬌來。

「皇祖母怎麼才來看元祈,你瞧瞧,元祈想您想得小臉都瘦了。」

婼妃雙手捧起他依偎在懷中的小腦袋,還真認認真真在他那圓嘟嘟的小臉上端詳了起來,連連點頭,語氣中滿是心疼愛惜:「還真是呢,這張小臉啊還真瘦了,可見你這小傢伙是真惦記着奶奶,那奶奶今天便留下來陪着你,好不好?」

楚元祈原本就晶光閃閃的大眼睛瞬間更加光彩四溢,很快又裹上些猶疑,直直注視着婼妃不放心地確定道:「奶奶您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婼妃被他的模樣逗得一樂,抬手撫上他的腦袋,「奶奶說話想來作數。」

楚元祈一把摟住婼妃,笑着將腦袋轉向母親,滿是炫耀般與母親說道:「娘,您看,奶奶是為了元祈留下來的哦!」

眾人皆被他的童真引得發笑,窗外雪落無聲,屋中歡聲笑語好不溫暖。

再說楚燕錚,倒不似楚雲凌所料想的是為了討回那柄「寒霜劍」,而且看樣子他竟絲毫不知那柄短劍已不在天祿閣中。

莫不是自己離開后,他並未進去檢查?

想到此處,楚雲凌看向楚燕錚的眸光中隱隱透漏出些許迷離:若真如那神秘人所言,我的所作所為事無巨細他其實都知曉,而他對我格外寬容是為了彌補往昔愧疚之情,那他為何又將老三的死嫁禍到我身上,他不顧父子天倫想盡辦法要保護的人又是哪一個?

忽然間似乎有一條模糊的大陸在眼前閃現,楚雲凌瞬間驚覺在自己背後應該隱藏着一條暗線,若是他無法準確抓住這條線找到真相,他一定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而這一切,或許明日在逸雲樓能有所獲。

「老五,今日可得空陪朕出去走走?」

楚燕錚與寧王妃閑聊了兩句,不見楚雲凌開口,便將手中茶杯輕輕擱在長案上,扣了兩下案面,看着楚雲凌笑問。

楚雲凌掩去心思,聽到問話,頷首恭敬道:「不知父皇雅興何處?」懶人聽書www.lanren9.com

老實說兒子的變化身為父親他怎能覺察不到?可真要他一五一十對人將二十年前那場往事提說起來,無非就是在自己心口上插上一把淬了劇毒的刀,叫他怎能面對?

於是,本有無數機會釋疑的兩人,子不問,父不語,就在這一次又一次的「你進我退」中埋下了不可挽回的種子。

又瞧了眼旁邊溫婉賢淑的寧王妃,楚燕錚輕笑兩聲起了身,搓着手令李總管為自己披上大氅,望向同時起身恭候在原地的楚雲凌,露出些許無奈之情:「你也知道婼妃日前與朕賭氣去了瑞王府幾日不歸,朕想請你幫父皇做個說客,不知你可願意?」

楚雲凌退後一步拱手回話:「父皇但有所命兒臣豈有不尊之禮。不過,平日裏兒臣不常與婼妃娘娘走動,只怕在她面前說不上話,難當這和事佬,會辜負了父皇期望。」

「無妨!」楚燕錚大掌一揮,繞過長案走近楚雲凌,拍掌落在他肩頭,「她能找兒子訴苦,朕也能找兒子撐腰。來啊,拿你家主子暖氅過來。」

左右侍從小心翼翼瞄向自家主子,見他微微點了頭,忙不迭跑了出去,很快便將一件銀灰色的大氅捧了來替自家主子穿上。

寧王妃蓮步輕移走過去接過丫鬟手中的動作親手為楚雲凌系好領帶圍扣,笑得溫嫻舒朗:「妾燉了排骨蓮藕湯,待爺回來便能喝了。」

寧王妃一向知書達理,賢惠過人,但也因為太板正,而且這樁婚事本非楚雲凌所願,所以,自打成親以來,楚雲凌對這位王妃只有表面上的相敬如賓,卻無絲毫情真意切。

然而此時,如此安靜地望進她的雙眸,楚雲凌再次生出恍惚。在被禁足之前,他從未發現她的眼睛如此清澈明亮,像是其中續含着能拯救人於陰暗彷徨的陽光,讓他禁不住想靠近更多。

而這,卻變成了他更加想要抗拒她親近的理由,因為她的父親曾效忠於福王,而今已是瑞王麾下文臣。

眼眸只清涼一瞬而後猛然一凜,本不想與她答話,奈何那邊楚燕錚正站在門口回頭望着,他終是不好拂了妻子的關心之意,卻也只是淡淡應了聲「知道了」,便抬腳離去。

目送他們父子的身影消失於大雪迷濛中,寧王妃仍疊手站立在廊檐下久久凝望着漫天飛雪。有片片雪花瓣隨風飛舞進廊檐下,寧王妃伸手去接,冰涼的雪花瓣拂過她指尖飄落於地眨眼化成一滴小小的水漬。

她往前又走幾步,終於站在雪天下,任由飄飄揚揚的雪花一片接一片落在頭髮上,衣服上,雙手上……

她仰頭閉目,嘴角噙著說不明道不清的笑意,感受着晶瑩的雪花陣陣拂過面頰留下一片冰涼。

「王妃!」隨侍丫鬟若初急急從廊下奔來,將手中披風緊緊裹在寧王妃身上,雙眼含了淚珠望着她,「您身子骨本來就不好怎麼還不知道愛惜自己?奴婢知道您素來愛雪,可也該著了暖服再出來,如此這般單裳薄衣立於雪地之中,若不慎感染了風寒,豈不是令您自己難受而令王爺心疼?」

寧王妃嘴角的弧度揚得更大一分,頭依舊揚著,雙目依然緊閉,啟了唇道:「他會心疼嗎?」

「不!不但他不會,根本就不會有一個人為我心疼。茫茫人世間,我來此一遭也不過是顆任人擺佈的棋子罷了,何言難受?」

自說自話般搖了搖頭,她只覺飄進唇齒間的片片雪花寒涼刺骨,引得她嘴角的笑都變得苦澀了起來。

奇怪,眼淚呢?她竟是連流淚也不能了嗎?難道真是大限將至?

緩緩垂下頭來平視周遭,白茫茫一片甚是乾淨純粹。

聽見耳畔隱隱有啜泣聲,寧王妃暗暗輕嘆一聲,轉了眼望向身邊兀自抹淚的若初,嘴角重新扯開一抹弧度,寬慰道:「快別哭了,雪景哀涼,我這心難免便跟着悲涼了幾分,隨口渾說的話罷了,你怎麼還放心上了。走吧,咱們回屋去。」

若初聞言,忙攙扶着她轉身往屋裏走着,還不忘給她希望地安慰起她來:「依奴婢看,王妃您就是多心,暫不說之前王爺對您尊敬有加,就這解了禁之後奴婢瞧着他看您的眼神都跟以往不同了,怎麼看都像是對您動了真情,您就瞧著吧,遲早他這百鍊鋼會化成您繞指柔。」

寧王妃心中平靜,嘴角卻是配合著揚了起來,只不去接丫鬟的話,而是轉移了話題:「忽然嘴饞了,你去隔間看看有沒有什麼新奇的物什拿來給我解解饞。」

若初剛答應着走了兩步,忽地想起什麼一個轉身停住,一雙大眼睛直盯着寧王妃,見她當真坐在了暖爐邊,這才放心地小跑了出去。

寧王妃被這心腹小丫鬟逗得淺淺一笑,見她走遠,收回了視線怔怔盯着暖爐中跳動的火焰陷入深思:縱然我為父親所棄的一顆棋子,可王爺,為感念您不曾冷言冷語惡容相加,我趙文沁大事無以為報,但我曾立誓此生定會竭盡所能給您尋常之家的溫暖安心!我一定做到!而此後,您大可放心,之前的種種妄想今日已祛除殆盡,永遠都不會再奢望您的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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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常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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