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一意孤行

第417章 一意孤行

怒天大統領冷眼辣看着李長靖衝來,結印的左手猛然一拳轟出,短短距離竟然生出風雷之聲,李長靖急忙以施展了琉璃身的雙臂格擋,登時感覺五臟六腑一陣煩悶浮動,整個人瞬間被震飛出去。怒天大統領卻覺得拳頭一陣灼痛,有道古怪的火焰突破護體元力透膚而入,一直侵到手腕處才被遏阻消彌。

「真佛的後人果然邪門!」怒天大統領心頭微凜,右手的檮杌令連連揮舞,繼續收束戰陣,鎖困深入陣心的李長靖。

李長靖向後跌飛,差點就被惡浪般兵海吞沒,來不及多想甩出手中的火繩,蛟龍似地鎖住怒天大統領旁邊的一名磐石衛,猛然一扯,便又飛回原先的位置。

磐石衛從四面掩上,只聽「轟」的一聲悶響,李長靖以雙手下壓,口中大喝「烈焰焚天!」,但見赤光爆現,七條粗如磨盤的巨大火柱自下而上衝天而起,在李長靖身周硬生生地撐出一塊空間,掩殺在最前面的磐石衛被火柱撞個正著,一陣發黃變焦,紛紛頓滯,幾名強闖的身上焰光一閃,更是着火燃燒起來。

「混賬!」怒天大統領揮令擊出,巨大如闊劍的檮杌令雷霆砸落,李長靖擔心又被轟開,不敢硬接,以身法避開,錯步遊走以火繩遠程纏鬥。

後方的磐石衛跨越過受阻的前排,繼續洶湧而上,誰知又有十幾條有如實體的粗大火柱爆起,再次頑強地阻攔下這波攻擊。

烈焰焚天乃火神決里的範圍性攻擊武技,向來損耗的元力極多,李長靖記得還在大業城的時候,他只施展兩三次就會氣喘吁吁,然而這次竟然沒有半點疲憊的感覺,而且火柱的威力和規模,也遠勝從前,心中又驚又喜,酣暢淋漓之餘又架起拳樁,以羅漢衝天為起手,連綿不絕地轟出了幾十上百記帶着火焰的拳罡,攻勢凌厲如暴風驟雨,一時在磐石戰陣的最核心處站住了腳跟。

被推阻在外圍的楚歡看不清陣心的情形,以為李長靖身陷絕境,心中大急,顧不得身上的傷強行把元力提盡,只盼能沖入陣中幫上一把,但無奈她怎麼拚命,磐石陣也難以攻破丁點,強突之下,身上反倒又受了好幾處傷,衣裳破裂,鮮血汨汨而下。

又是一次強行突入無果,楚歡發衫皆亂煞是狼狽,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浮動的氣血,手中的千山雪再次徐徐亮起,突然手腕一緊,已被一隻如酥似雪的玉手抓住。

「不要命了么?」一個婦人出現她的身邊,身着一襲紋理華美的月白裳袍,手提一盞八景宮燈,背後懸著五口寶劍,但見烏鬢雪膚,容顏清麗,眉目間與楚歡有幾分相像,氣美如蘭身俏若柳,令人見之忘俗,雖然嘴角微揚,好像含着微笑,但卻透出一股似有若無的肅殺之氣。

「娘,你怎麼現在才來!」一直強撐著的楚歡立即有些小女兒起來。

來者正是楚歡的母親,棲霞灣雪羽仙楚靜妤。

「這便是磐石大陣么?」楚靜妤盯着前方的巨大戰陣,輕輕地吸了口氣。

「娘,快救人!」楚歡焦急喊道。

「磐石大陣非同尋常,不可莽撞。」楚靜妤沉聲道,自顧自地繼續觀察,心中默默推演敵陣變化。

「娘,陣裏面陷着我們的人呢!」楚歡嬌喊。

「陷著誰,夏兒么?」楚靜妤問,見眼前戰陣詭譎險惡,與尋常的九宮、八卦、七星、三才和太極諸多陣法大不相同,心中暗驚,但很快又激起了傲氣,心想此陣雖然特殊詭異,但終究還是陣法,未必就不能找到破綻!

外人都知道她師承辟邪宮,乃劍技與術法之大家,卻很少有人清楚她對諸般陣法也頗有造詣。

「不是夕夏,是……是……」楚歡一時窒言,不知該如何說明。

楚靜妤斜睨了女兒一眼,心裏不覺有點奇怪。

「娘,先救了人再說!」楚歡不住催促。

「留在這裏。」雪羽娘娘終於動了,右手從袖中探出,蘭指輕捻,捏了個印訣,只聽「錚」的一聲清響,一口寶劍從她背後脫鞘而出,但見鋒刃雪亮劍身湛藍,所過之處都被帶起一抹冰寒刺骨的風雪,威勢猶在楚歡之前所祭的千山雪之上。

寶劍騰空而起,突然調頭向下,直奔磐石大陣。

四五名磐石衛望見,一齊舉斧上前迎拒,誰料寶劍猛地加速,飛速穿入陣中,首當其衝的一名磐石衛身上的昆吾重甲竟被割開道可怕的口子,捂著胸口墜落,身後的數名磐石衛也是東倒西歪,身上接連挂彩,傷口處的血一流便凝結成冰。周圍的磐石衛大驚,成排結隊掩殺上前,想把寶劍擊落。

然而寶劍卻彷彿自帶靈智一般,光華一閃轉身飛出陣外。

楚靜妤蘭指伸縮,手印翻轉變換,又聽幾數聲鳴響,背後剩下的四口寶劍一一脫鞘而起,飛上空中,與之前那口寶劍匯聚一處,夾着寒風暴雪朝敵陣魚貫射去。

這一擊威力更大,五口寶劍如同一把闊刃剖入陣中,銳不可擋地割開一道大口子。

楚靜妤提步向前,不過裙裾微盪,就已出現在磐石大陣之中,以五口寶劍為鋒芒朝敵陣深處挺進。

原來這五口寶劍名為雪魄神劍,乃楚靜妤沒有從辟邪宮出走時便已煉成的神兵,與她所修習的天華真元和雪魄心經融合相益,威力超然。

陣央的怒天大統領與磐石大陣如同一體,立即有所感應,抬眼望去,遙遙望見一名白裳婦人殺入陣中,手拎一盞八景燈,身周有五口寶劍持護,聲勢懾人的冰雪隨劍奔掠,心中知道來了高人,趕忙揮動手中的檮杌令,調動戰陣,運轉最兇險的方位去鎖困闖陣者。

誰料這稍一分神,李長靖猛地閃竄到面前,夾雜着雷霆萬鈞之力一拳轟出,怒天大統領左手結印,同樣一拳遞出,忽而手腕一緊,卻被火繩絞住,怒喝一聲:「找死!」收臂回扯,李長靖站立不住,索性往前撞去,體內元力一催,繩上的火髓迸發,跳躍的赤紅火焰直襲敵人。

溫度奇高的火苗霎時爬上手臂,但怒天大統領只是微微一燙,等李長靖近身,回收的鐵臂猛地砸出,李長靖連忙以雙手格擋,接下怒天巨拳連轟,爆出好幾聲沉悶巨響,李長靖只覺腑臟顛倒氣血翻騰,但這回死磕不退,拼着雙臂幾乎失去知覺,身子竟然與怒天大統領糾纏做一處,只希望火繩上面的火髓能夠一點點侵蝕對方的護體元力。

怒天大統領的怒之絕已修鍊到第九重天,而怒之絕的防禦能力更是七絕之冠,饒是火髓溫度堪稱世間第一,也無法撼動其根本,非但如此,還猶有餘力運轉戰陣去對付楚靜妤。

隨着深入,雪羽娘娘開始感到阻滯的力道,四周圍迫來的壓力越來越大,五口神劍的馳騁間距竟然被擠壓得越來越小。

「磐石陣果然猛惡,難怪連正道大軍也討不了好!」楚靜妤收攝心神,推演敵陣變化,腳下迂迴輾轉,尋找空虛薄弱的地方勉力前進。

「這傢伙身體真硬,比那三身怪物還難對付,如今魅影已經受傷,鳴蛇骨龍都殺不進來,如果繼續強耗下去,情況將會十分不妙!」陣央的李長靖心中焦灼,顧不得元力巨耗,當即運轉火神決,結合著體內的火髓,各種招式輪番出擊,一時轟得怒天大統領發焦甲燙,幾名靠近的磐石衛慘叫着跌退,周身赤焰繚繞。

怒天大統領心中震怒,猛地一聲暴喝,將怒絕元力催鼓至第九重天,怒海煉獄結界同時提升至極限,磐石大陣氣像驟然一變,成排成列的磐石衛如同融為一體,化成一面面帶刺的銅牆鐵壁,朝內碾壓陣中之敵。

雪羽娘娘驀覺呼吸一窒,登時感到壓力排山倒海般到來,愈發步步艱難,突然有一名磐石衛突破五口神劍織成的防禦網,撲殺到面前,楚靜妤冷叱一聲,凝注天華真元的羅袖筆直揮出,正中對方的胸口,孰料敵兵只是沖勢一滯,噴出口血,目中凶光仍在,繼續高舉著大斧猛劈過來。

楚靜妤心中微詫,左手的寶燈輕輕一提,只見燈屏轉動,一抹亮光照在敵兵身上,但聽一聲慘叫,那名磐石衛剎那形廓模糊,身上冒起一股腥臭的黑煙,整個軟倒下去,直直從千丈高空跌落。

她手中這件神器,名為八景煉魔燈,原本為辟邪宮鎮派三寶之一,燈有八面屏,每屏一景,上繪真武鎮魔、天王捉鬼、哪吒縛妖、二郎降怪、呂祖斬蛟、子牙煉穢、韋護降魔、靈官驅邪等八圖,圖中藏着八道玄妙的符印,專煉天地邪魔,威力極絕,可惜每次只能攻擊一名敵人。

「好硬的傢伙!難不成對付這些小嘍羅也要逼我動用煉魔燈?……」楚靜妤輕吸一口氣,接下來不斷有磐石衛突破劍網,擾得她難以凝神推算敵陣的變化與虛實,這時已經可以望見陣心處纏鬥成一團的怒天大統領與李長靖,但卻無法再前進半步了。

楚歡在陣外眺望,隱約瞧見母親也給陷住,心知兇險,哪裏還按耐得住,當即舞起劍與綾再度殺向磐石陣,可惜這次單槍匹馬,身上又傷得不輕,連突幾次,都被鐵山似的戰陣砸退,心中大急。

正與風尉纏鬥的驕烈察覺不妙,立即拋開眼前之敵來救李長靖,他軀體異樣強橫,戰力遠在楚歡之上,倒是強行突入到磐石陣內,然而它不清楚陣法的奧妙,還沒衝到雪羽娘娘身邊,就被牢牢困住,身上又添了許多新傷,氣得狂催烈焰高聲厲吼。

就在這時,在更高處,誰也沒有注意,一道絢麗彩虹無聲無息地從滾滾黑雲中穿過,朝巨竹堡方向掠去。

可是不過片刻,這道彩虹又折了回來,光芒散開,一個婀娜身影徐徐出現在雲堆之中,卻是一名勝似天妃的絕色女子,膚如明玉,眸似秋水。惹眼的是,細細柳腰上系著一條七彩流幻的瑰麗羅帶,左臂無袖,裸著一條膚光勝雪的藕臂,小臂近腕處繞着幾匝墨繩,繩上系著枚暗金古錢,錢上鑄有兩翼,十分奇特。

來者赫是冰靈,她將元力凝聚在雙眼,鳥瞰下去,遙遙望着懸在半空的龐大戰陣,不由輕咦了一聲:「這小子怎麼會在這裏,我之前不是提醒他不要跟怒天交手的么?竟然還被陷在磐石惡陣之中?」

原來,之前冰靈好像有急事在身,所以突然離開,李長靖本就對她所說的「幫忙一起擊退七絕界來犯之敵」的話不抱希望,索性單槍匹馬孤身一人回來拯救巨竹谷。

冰靈站在雲中,轉頭朝巨竹堡望了望,似乎遲疑了一下,便又回頭觀察陣內,心下詫異:「磐石戰陣頑悍非常,越中心處越是兇險,這小子是如何闖到陣心的?」

目光游移,又看見了磐石陣內外的鳴蛇與骨龍,最後落在了雪羽娘娘的身上,眼中疑色更濃:「難不成……都是被那寶貝吸引過來的?」

陣中心的纏鬥愈發熾烈,李長靖手段齊全,還是制不住敵人,只能將壓箱底的招數「滅神九式」祭了出來,但因為沒有斬神劍在身,只用手指駕馭,威力仍舊不足以對怒天大統領造成傷害。

「還有什麼破爛統統亮出來吧!」怒天大統領怒喝一聲,粗壯的雙臂強扯著層層纏繞的火鞭,高舉著檮杌令猛揮狂砸,此時兩人貼成一團避無可避,李長靖只好以雙臂左格右擋,一下擋漏,立即被檮杌令拍中腹部,灌注了九重天怒絕元力的巨大令牌幾乎有一半嵌入了他的身體。

李長靖如遭雷轟,登時噴出大口血來,如果不是邪邪在暗中作祟,令怒天大統領戰力降了一半,這雷霆一擊,只怕就把他當場打殺了

「滋味可好?」怒天大統領森然獰笑,左手抓出,就想拿下李長靖,豈知李長靖身子一翻,原本握鞭的左手多了支通體如黑的令牌,閃電般拍砸在他胸口。

獰笑戛然而止,怒天大統領只覺胸口驟沉,像有巨石撞在心臟上,一口元力竟然接不上來,身形凝滯了半秒鐘。

李長靖又驚又喜,原來他見火髓和滅神九式都奈何不了怒天大統領,普通的拳罡也如同撓癢,情急之下便從懷中掏出了役妖令,沒想異樣稱手,更好像對敵人有着天然的壓制,當即又揮一記,重重地砸在怒天大統領的額上。

怒天大統領登時一陣頭暈目眩,以九重天怒之絕鑄就的的護體元力竟被那支毫不起眼的令牌擊破,心中驚怒交集,當下也不格擋,揮舞檮杌令痛加反擊,只聽呯呯悶響,兩人以一大一小兩支令牌互抽十餘記,都結結實實地拍砸在對方身上。

「怒之絕素以防禦見長,這小子和那魔頭如此鬥法,當真不要命了么!」高處俯瞰的冰靈心頭一緊,生怕耽擱片刻,李長靖便丟了性命,當即聚氣在聲音上,朱唇輕啟朝下吐出。

但凡威力越大的法寶,所耗的靈力就越多,陷於陣中的楚靜妤額上泛汗,不得不用八景煉魔燈去對付成排成列突破劍網的磐石衛,但覺越來越吃力,心中震驚萬分:「這惡陣果然厲害,陣內氣象與陣外所觀大不相同,變化竟然如此詭異繁複!」

她正進退不得,忽然有個嬌膩聲音鑽入耳中:「走西南七步!」

楚靜妤心中一跳,此情此景下,她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往西南斜里跨出,凌空走了七步,登時感到壓力銳減,心中詫異,又聽到剛才的聲音再度傳來:「識得天罡北斗這種尋常陣法吧,聽好了,按照我說的方位走,現在以你站立之處為玉衡,從玉衡走開陽,然後開陽走搖光,再從搖光折向天璇……」

楚靜妤將信將疑,收束劍網凝神防守,試着按照這神秘聲音所言,才轉了幾轉,便感到煩悶盡去,原本看似毫無破綻的磐石戰陣竟然出現了匪夷所思的空隙,成排成列的磐石衛陣式依舊嚴整緊密,但卻再也無法鎖困住她。

「現在繞過天璇,從天璣折回天樞,再從天樞走天權、玉衡、開陽……」聲音繼續悠悠傳來。

楚靜妤不再懷疑,心知有高人在暗中指點,當下悉數照做,莫明其妙就穿過了重重阻礙,約莫五分鐘左右,前方豁然開朗,卻是踏入了磐石大陣的核心區域。

雖然有邪邪在暗中干擾,雖然早已今非昔比,然而李長靖的護體元力還是遠遠不及怒天大統領,這一輪拚死對攻,不過是仗着怒火硬撐,很快就吃不消了,連噴五口鮮血,只覺頭暈眼花,腳下虛浮,防禦破綻百出。

「敢與本帥如此對攻的,你是頭一個!」怒天大統領猙獰笑道,巨拳下方繞過,又一記重擊轟在的李長靖腹部。

李長靖彎俯下身,晃了幾晃,似乎就要從空中栽落。

「到此為止吧。」怒天大統領緩緩舉起檮杌怒,像有一股看不見的風暴在令上急劇凝聚,牽扯得周圍空間一陣扭曲。

李長靖閉目喘息,忽爾眉角一挑,溢着血的嘴唇微微顫動,突然間不知從哪裏飛出一張詭異面具,分毫不差地罩在他的臉上。

面具整隻色如淡墨,上面不時有電似的細細青芒蜿蜒爬過,最惹眼的是前額處挑着七根形狀不一的怪角。

卻是李長靖殺紅了眼,見諸多手段都奈何不了敵人,魅影又已重傷,終於再顧不得冰魅與馬芊芊的叮囑,祭出了七絕覆。

「七絕聖覆!」怒天大統領眼睛一亮,巨手凝爪,疾朝李長靖臉上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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