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韻

......

當車踏進了天靈市的範圍時，天邊又被厚厚的雲層遮掩，泛起一片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大抵是為了祭奠那些淪落至深淵的惡鬼吧。

哪怕鬼能夠重新覺醒身為人的記憶，他們也不過是引以為恥，身為高貴的聖族，他們非常不屑那些自詡為萬靈之長的人類，哪怕是從他們演變而來，但這就是進化，適者生存，逆者敗亡，自古如此。

這是屬於黎明與黑暗的戰爭，也是兩個不同理念的對抗；這是相斥的存在，水火不相容，正如太陽底下不會出現陰影一樣。

「到了。」潤輕輕朝塵說道。他的說話聲很輕微，應該也是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女孩。這也算是粗痞的漢子該有的細膩吧？小吳韻睡得很死，兩隻手緊緊抓住塵的衣角，像是怕失去他似的；他又有些心疼地看她臉上橫七橫八的傷疤，淡淡的紅色卻是如此觸目驚心。該是有怎樣的遭遇才會讓一個女孩去擁抱這樣的苦痛？

「潤哥，我們華夏有沒有能讓傷疤一下就恢復的藥劑？」

「有，是有的。」潤苦想了下，才繼續道：「好像需要的功勛也不多。」

「功勛？」又是一個新鮮辭彙。

「也對......戰叔為了讓你們專心訓練，基本上不告訴你們其他東西。這樣，等這邊事了，咱們一起去喝一杯？順便把關於這些瑣事也與你說個明白。」

然後他又惡狠狠地盯了盯坐在副駕駛座上，睡的和個死豬一樣的諾，小聲道：「別理這個死肥宅。」

「......」

「我們等她醒嗎？」塵問道。

「不行，等不了了。」潤搖搖頭，「一般回基地市的飛機一天只有兩趟，之前一趟應該是影送過去的九個人。現在，大概只有她一個人了。不過也沒關係，飛機被施加了異能，所以很快就會到了，倒也不會讓她感到為難。你知道的，戰是我們後勤指揮官，照顧小女孩並培養她成才，那可是他的強項啊。」

「我們這一代，都是戰叔在教導我們的。所以，相信戰叔吧。」

塵點點頭，「我沒有不相信戰，只是......我有些捨不得。」

「是啊，這麼冰雪可愛的小姑娘......咳咳，放心，我不跟你搶。」潤壞笑。塵無語。

......

「小吳韻，起床了。」塵拍拍她。吳韻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小塵哥哥，怎麼了？」

「到了。」

小姑娘點點頭。

「你以後，在未來的幾年裏，你要好好長大，好好生活。哥哥不能總陪着你......還有，那邊，有一個叫做雪的姐姐，你跟她說我的名字，然後告訴她讓她好好照顧你，聽好了嗎？」

「......可是，小塵哥哥，我不想和你一起分開。」吳韻露出強烈的不舍，死死抓住他的衣角，聽到這些話她一下就清醒了過來。她對他產生了很強烈的依賴，這麼久以來，除了爺爺，只有塵對她是無條件的好，她能感受得到的，那種來自內心的真誠。

世態冷暖，只有他，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聽好了，等會你自己進機場，找到第十三櫃枱，看到一個紅衣服的姐姐，你早上見過的，那個叫做影的姐姐。你報我的名字，她會給你安排妥當的。」

「還有，幾件事你要記住了。」塵的表情變得很嚴肅：「第一，你以後的名字不再是叫吳韻，而是叫做，韻。不管你以前有什麼名字，叫什麼，哪怕你不喜歡，韻，就代表了你唯一的稱號。」

女孩剛想說些什麼，塵不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第二，你要好好修鍊，不要偷懶，我希望你好好聽戰叔的話。」

「第三，幫我......跟你的雪姐姐問聲好，說我想她了。」塵的表情又不禁揉成一團溫柔，「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不是沒有女朋友的哦。」

「第四，我想告訴你，不管你現在能不能聽懂，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所有的離別，都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只這一句話。」

「還有......已經沒有什麼要交代的了。現在，你該走了。」

塵交代的很快，也不管這只是六七歲大的女孩，自顧自地一股腦說了一堆。

女孩乖巧的點了點頭，默許了塵所說的一切。

她知道的，小塵哥哥不會害她，雖然確實有許多不懂的地方，而他也沒有明說，但總有一天她會發現，會自己去尋找答案。只是眼中的不舍卻怎麼也藏不住。

他再次摸摸她的額頭，還有秀髮，「等你長大。」

「好。」

吳韻，現在已經叫「韻」了。她輕輕打開車門，窗外的飛雪打在她的臉頰上，透徹的冰涼，像極了昨天那平常的城市，現在已經淪為惡鬼的地獄。這裏，也會有一天變成那樣嗎？

她迷糊之中懂得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她不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麼，只是一昧去做，去承擔，而這，便是責任。

她還不懂。

她回頭看了看塵，只見他報以微笑的看着她，「我等你。」

她縮了縮鼻子，然後猛然又撲上去，緊緊抱住塵，眼中的淚水終於是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小塵哥哥，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走嗎？還有......爺爺，我好想他。」

塵有些愕然，但馬上反應過來，溫柔的安慰，「沒關係的，小韻兒......我和你爺爺在外面等你，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荒廢了自己。」小韻兒......大概也算是自己給她一些特殊的稱謂吧，他一下就喜歡上了這麼叫她。

韻臉上有一些淡淡的羞紅，依舊紅着眼睛，微不可查地再次點點頭，「那，我走了。」

「去吧。」塵放開她擁住自己的雙手，微笑着向她揮手。

韻走了。頭時不時會往回看一下，但很快又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着，在雪中又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迹，回身駐留，截然不同的相對腳印，像是劃出一個個小圈；但很快，風雪交加，將這些過往的痕迹再一次鋪平，女孩的身影也在最後的拐角處消失，千萬次的回眸，只為看塵寵溺期許的目光。

她一定不能讓自己的小塵哥哥失望。韻暗自下了決定。

毅然決然，義無反顧，他教的那樣。

塵心中瀰漫着淡淡的失落，但這是不得不做，逼不得已的分離。她也即將成為守護家園的戰士，與自己一樣，這場實力懸殊的戰爭，勢必要留下萬千流血與枯骨。他不捨得，但她的命運，她即將要走的路，黑暗與血腥。他不捨得，所以他只能更加拚命拚命的去戰鬥，至少為她先鋪一點路，也讓自己的內疚之情稍微能夠減少一點。

她的爺爺，還沒有下落呢......

塵從口袋拿出一部手機，華夏組織內部專屬的聯絡機。看到影給他發了消息之後，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自此，這才算是告一段落了。

分離，是為了更好的重逢。是的，這句話總是沒有錯的。

塵在心中喃喃道。也算是給自己活下去留下一個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