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5日
五月小長假的開始，也是志願者社的第一次活動。接到電話的寧檬很欣喜，也很期待，完全沒有在意這是假期。
其實志願者社多半活動時間都在假期，用國定假日的由頭關愛更是成為慣例。就好比重陽節去敬老院，兒童節去看望自閉症的小孩，端午節去孤兒院，幾乎每一個節日都有他們的影子，即便沒有活動，也會送上禮物，表示自己一直都在。
五月的A市有些冷，前段時間熱的穿了短袖，忽而降溫，冷到又要把秋衣秋褲扯出來穿。這種如同過山車一般的氣溫，起碼有一半的市民都感冒了，寧檬自然也不例外。
感冒的人特別畏寒，她穿了件毛絨小背心在藍色毛衣里，黑色加絨的長褲里穿了條秋褲，還不忘戴了口罩，儼然一副正在過冬的模樣。
反觀唐霄卻只著一件黑色衛衣，黑色運動長褲。簡簡單單，卻異常帥氣。
看了看小姑娘被口罩遮住的大半張臉，兩側的頭髮又長到了肩膀，打下的陰影遮住兩頰，顯得臉小了不少。只是口罩怕是戴的急了，一律髮絲被勾在耳朵處，俏皮的翻在外頭。
「過來。」他淡然開口。
小姑娘立馬蹦躂過來。那雙清澈如水的雙眼雖然因為感冒有些朦朧，可她跳脫的性子倒沒有少半分。頭髮隨着她的動作微微揚起，又柔軟的垂下。
他伸手勾出那縷髮絲，又用手背撫平：「感冒為什麼不請假？」
「因為你在啊！」寧檬回答的很快，像是條件反射就將心裏話說了出來。雙眼笑的彎彎的，再度開口：「唐霄，你說我留長發好不好？」
明明是沒臉沒皮的話，可聽在唐霄的耳中卻覺得她無比坦率，不遮不掩的將真實想法袒露在他面前。他的眸色柔和，染上些許笑意，卻故意道：「長發短髮都遮不住。」
他意有所指的一句話，寧檬卻是聽懂了。清亮的雙眸變得哀怨起來，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委屈巴巴道：「你怎麼這麼沒有知識？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呀！待我長發齊腰…」後半句她沒說，眼巴巴的看着唐霄，就等他接話。
「哦！的確是沒有知識，請指教。」他故意不接，佯裝不懂。
寧檬不樂意了，撅起嘴，外頭罩着的口罩立馬凸起一塊。繼而連連嘆氣，故作痛心疾首的模樣，哀嘆道：「流年不利啊！碰到個榆木腦袋！可怎麼辦喲！」
唐霄忍不住彎了唇角，屈起手指往她額頭上一敲：「膽子肥了。」想到後半句，他覺得有些遙遠。可內心深處，卻有有了一絲無法察覺的期盼。如果將來真的生活在一起，和她過一輩子，好像…他是願意的。倒是有些期待她長發是什麼樣子，會不會淑女一些？
看着她呼痛捂住額頭的傻樣，他眉眼含笑，覺得自己是想多了。即使再改變，她也還是她。
這一次的服務因為加入了大一的新生，自然服務前的動員就比較長些。將活動的每個步驟包括時常都詳細敘述，每三人都會有一位老學員陪伴。
「這一次敬老服務是針對紡織廠已經退休的老職工。環節比較簡單，就是輔助老人做些手工肥皂，美觀又實用。」帶領志願者社的導師開始巴拉巴拉做着服務前的動員，拿着手中的安排表揚了揚道：「都明白了嗎？不清楚的就多看幾遍流程表。你們代表的是A大，你們用行動在證明這世界是美好的！」
一邊鞭策一邊鼓動，既告訴他們要注意形象，畢竟代表的是A大，又鼓舞情緒，讓他們時刻記得這是在做善事。
寧檬向來樂觀單純，沒有深思，只覺心中豪氣萬丈。厲害了啊！代表A大可是超級光榮的！表達善心，那形象可是又拔高了幾分！她挺直了背脊，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連下巴都微微上揚。
唐霄站在她的身旁卻是不為所動，那些話往深里想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側頭看了眼旁邊的小姑娘，不禁搖了搖頭。估計也就她聽不出了，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興奮的不得了的人，到了真正上場的時候就蔫了。
所有服務的學生站在活動室的最前排，按照流程需要挨個上前自我介紹一番。打頭陣的自然是一批老生，一個個鎮定自若上前，自我介紹時言語詼諧或是慷慨激昂。
寧檬卻是扯著唐霄的袖子不斷的往後縮，頭皮陣陣發麻。她怯場！在幾十個爺爺奶奶的矚目下自我介紹，她想想就膽戰心驚，有種想要立馬落跑的衝動。
「我…能不能就幹活？」她的聲音輕如蚊蠅，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想到她剛才那副昂首挺胸的樣子倒是與現在判若兩人，唐霄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卻是故意不搭理她。
寧檬的心情隨着隊伍推進越發的墜墜。想到以前和班裏的同學去KTV，只要人多，她死也不會去碰什麼麥克風。反而是和陸佳兩人的時候，她像個麥霸，點歌都是一次性幾十首，唱到嗓子啞了才肯歇逼。
逃是逃不過的，終於還是輪到了她上場。步子重若千斤，讓她舉步艱難。她想要向唐霄求助，卻被身旁的學姐輕輕推了一把，一下子就站到了眾目睽睽之下。
被那麼多雙眼睛注視着，寧檬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掌心濡濕，粘膩的不行。頭皮也似是有千萬根針一下一下的刺著，微微刺痛渾身虛軟。
「口罩摘了。」身旁陰影籠罩，淡漠的聲音傳來。她一愣，側頭看去。熟悉的氣息撲面，他已然與她並肩。
這是種什麼感覺呢？寧檬很難形容。她就好比是一艘小船在海浪上起起伏伏，浪頭一卷，很容易就會翻。而他呢！就好似是那巨大的港灣，離得近了，將她籠罩其中，牢牢保護。她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乖乖的摘去了口罩，露出了那張圓圓肉肉的臉蛋。
「我是唐霄，她是寧檬，她帶病上陣卻是因為不想錯過與爺爺奶奶的相聚。」他聲音清澈低沉，響徹整個活動室。話落攬住她的肩膀，帶她一起禮貌性的彎腰。
他的出現驅趕了她的緊張，跟着他一同彎腰再直起身子，彷彿一切都變得輕鬆起來。寧檬的身子慢慢放鬆，唇角上揚，露出了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老人們面帶微笑的鼓起掌來，可能是捧場，也可能真的是為了感謝這個即使生病都想來看他們的小姑娘。
之後的肥皂製作寧檬就好似一隻打了雞血的花蝴蝶，飛舞在多個桌子間，輔助老人們完成手工步驟。
看着一雙雙皺巴巴的手，拿起磨具時顫抖的樣子，寧檬心裏感觸很深。這裏的老人大部分都是沒有子女養老的，即使有，眼下被送了過來，多半也是沒時間照顧，探望的次數自然也是少的可憐。
年紀一大，沒了追求，剩下的日子其實很孤獨，需要的就是陪伴。所以A大來服務，這群大孩子們給他們帶來的不僅僅是實用的手工肥皂那麼簡單，而是沁入人心的暖意。
一張張佈滿皺紋的臉上都帶着笑容，口中絮絮叨叨的說着自己平淡如水的生活。或是電視里一個情節，或是索然無味的小事反反覆復講了又講，A大的學生們都耐心的聽着，並微笑着給與回應。
僅僅一個多小時的服務，老人們很開心，A大的學生們也很滿足。
這是寧檬從未有過的感覺，細枝末節處總能讓她想起些什麼。比如家中的老人只有過年才會探望，而這次過年因為唐霄連面都未曾見過，讓她有些想念又有些難過。又比如父母的模樣已然和年幼時的記憶有了差別，那些不知不覺間多出的銀絲和淺淺的皺紋，讓她有些心酸和難過。
整個服務唐霄都默默跟在她的身旁。她做事毛手毛腳，他只得為她善後。見她有時紅了眼眶，他便握住她的手給與安慰。看着她眸中掩飾不住的真性情，臉上再真實不過的笑容，他有些欣慰，他的小姑娘真的很善良。
當一切結束，整個社團總結完畢解散后。寧檬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中，將頭埋在他的胸口。「唐霄，今天我很開心。」她聲音悶悶的，帶着濃濃的鼻音。像只小奶貓一般在他懷裏蹭啊蹭的：「原本我是因為你才申請的這個社團，可我現在是真的很喜歡這種感覺。我覺得，你真的很好。」
他很好！很好很好！她是因為他才加入的這個社團。而他看似生性淡漠，卻是個外冷內熱的。因為本性善良，才會選擇這個社團。
他的舉動更是讓她感動！為爺爺奶奶們付出的時候，卻不忘照顧她。她感受到他的溫暖，那一份藏在淡漠外表下真實的熱情。
「把口罩戴起來。」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讓她感動的情緒一滯，忍不住抬頭道：「怎麼了？」她的眼眶紅紅的，眸中的淚水要掉不掉的。
「你的鼻涕蹭在我的衣服上了。」他淡然開口。
寧檬沒有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卻是將他故作嫌棄的面容收入眼底。她一時語塞，也忘了感動落淚，就想要…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