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的冒險
2020年，虛擬現實技術初露頭角，華夏企業率先實現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的全感虛擬，一款由企鵝公司牽頭的虛擬遊戲由此問世——
九幽修羅淚無痕，墓碑無名鬼泣墳。
一朝浴血化魔神，拔刀斷水喚劍魂……
路邊的廣告大屏幕正放映着某遊戲的宣傳CG，吸引了不少圍觀路人。
其中就有一個不知多久沒刮鬍渣子的青年，咬一口流油的肉包子，抿一口老白沙煙嘴。
但駐足良久的他終是頹然一嘆，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向公司……
歐陽凡，一個性格古怪的青年，出身貧寒，年少時成績優異，但由於酷愛遊戲，大學不思進取，險之又險地混到文憑后在一家不知名的課外輔導機構上班。
每周的周末是歐陽凡最忙的時刻，因為只有在周末那些富家子弟才會來他所在的公司補習。雖然擔任了兩年的物理老師，但歐陽凡還是不太明白這些富家子弟居然捨得花每小時三百塊的高額學費來補習，這或許就是窮人和富人間的差距。
雖說補習費用高昂，但歐陽凡每小時的薪酬不過五十塊而已，勉強能讓他維持生計。
不過在歐陽凡眼裏，這份待遇「驚人」的工作有兩個難得的好處，一個是忙完每周周末后基本空閑，能讓他有充沛的時間沉浸在遊戲世界。
還有一個好處不足為外人道也。什麼？你們一定要聽？嘿嘿，那就是教育行業素來美女如雲，頗合歐陽凡這個性情中人的胃口。
無奈歐陽凡至今仍舊單身，非是因為他長的不帥，但凡有一點時間，歐陽凡都窩在出租屋裏玩遊戲了，然後每天頂着黑眼圈和雞窩頭上班，公司里是美女如雲，可惜沒有一個是眼瞎的……
又是一個周日，歐陽凡在7點50分起床，8點整準時趕到公司打卡，對正在打水的新來女老師吹了聲口哨后趕向自己的卡座開始給學生補習。
「靜靜，那就是歐陽老師嗎？」新來的女老師似乎對邋遢卻自有一股滄桑氣質的歐陽凡略感興趣。
前台MM歐宇靜聞言像吃了個蒼蠅般臉色難看：「這人賭徒來的，最好離他遠點。」
正在喝水的女老師聞言險些嗆住，嘴角抿了抿眼中已是興趣全無。
已經上到二樓的歐陽凡卻將樓下微不可聞的對話聽得一字不差，淡然一笑后拉開了補習卡座的玻璃門。
8點鐘來補習的是一個滿臉青春痘的高一男學生，一看到歐陽凡進門便像往常一樣聊起了遊戲，渾然不覺自己是來這裏補習。
每每這個時候，歐陽凡都會露出一副肉疼的神色，彷彿高昂的補習費用是他出的一樣。但每次歐陽凡都會敗下陣來，因為這個滿臉青春痘的小騷年確實對遊戲理解獨到，玩過的遊戲種類居然比他還多，而歐陽凡恰好和他是遊戲同道中人。
所以每次歐陽凡卡座里的畫面就是，學生講的唾沫橫飛，老師聽的津津有味。
但今天絕對不行，歐陽凡使勁搖了搖腦袋，抵制學生的魔音誘惑，上次開會教學主任已經點名批評他和學生只聊遊戲不上課了，他還不想丟掉這份生計。
「這次絕對不和他扯遊戲。」歐陽凡暗暗發誓。
然而下一刻，歐陽凡就把剛發的誓言忘的一乾二淨。
「老師，你看這是什麼？」只見學生游浩然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古怪頭盔嘚瑟道。
歐陽凡目光徹底被頭盔吸引，顫聲道：「這工藝、這造型，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摩托車頭盔？」
游浩然感覺臉上的青春痘炸了一顆，拍桌而起咆哮道：「這可是這我花了三萬塊零花錢買的虛擬遊戲頭盔！」
歐陽凡聞言遞出了手中剛拿起的白板筆，正襟危坐道：「來，筆給你，你來講。」
於是往日重現，學生游浩然接過老師歐陽凡的白板筆在小白板上指手畫腳地上起課來。
原來這就是網上炒作的沸沸揚揚的由企鵝公司出品遊戲、神州公司出面製作的虛擬遊戲頭盔。
遊戲名為勇士黎明，以劍與魔法的西方魔幻世界為背景，結合了全球遊戲史上反響不俗的諸多遊戲的小部分設定，並加以創新改良的戰法牧遊戲模式大作，是全球首例全感虛擬遊戲，也是全球首例世界同服遊戲。
「如此良心大作，先生豈能棄之？」游浩然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口水，在歐陽凡耳邊如惡魔般誘惑。
歐陽凡眼角抽了抽，心中天人交戰：遊戲是極好的，頭盔卻也是極貴的，抵我大半年工資。
游浩然彷彿洞悉了他心中所想，緩緩遞出頭盔邪邪笑道：「只要先生答應今後上課不再講那勞什子聲光電熱，一門心意陪我聊遊戲，這個頭盔，就是您的！」
歐陽凡呼吸為之一窒，右手幾乎按捺不住就要接過頭盔，但良久后還是肉疼的搖頭拒絕，非是他職業道德多麼高尚，而是心底的尊嚴不允許他這樣做，清貧卻不自辱的尊嚴。
整天的上班時間歐陽凡都在恍惚中度過，雖然他極力壓抑腦海中遊戲頭盔的誘惑，但禁不住這個學生問一句：「老師，你剛才說子彈的動能很大，那士兵帶的頭盔能擋住子彈嗎？」
那個學生也說一句：「噗嗤，老師，你把『用橡膠棒摩擦頭髮起電』寫成『摩擦頭盔』了。」
最後還來個學生吐槽一句：「嘻嘻，老師，你的雞窩頭就像頂着個鳥不拉屎的頭盔。」
歐陽凡徹底敗下陣來，左耳處舉著鐵叉的黑色小歐陽凡誘惑道：「今晚一下班就是為期兩天的休息日，此時不買頭盔更待何時？」歐陽凡覺得他說的大有道理。
右耳處頂着光環的白色小歐陽凡卻破口大罵道：「那是你需要攢幾年的老婆本，你摸着你的良心還有你手上的老繭告訴我，你想做一輩子的單身狗嗎？」
歐陽凡望了望左手的五個老繭，又望了望右手的五個老繭，默然無語。
萬萬沒想到，歐陽凡九點半下班后還是趕在商場關門前捧回了遊戲頭盔。
以後改抽五塊一包的老白沙，吃盒飯不加煎蛋，上廁所只用一張衛生紙，很快就可以省回來，歐陽凡如是安慰自己。
點起一根煙，歐陽凡晃去腦中節檢了一輩子的父親面容，呢喃道：「老爸，我又讓你失望了……
答應過你不再碰網貸，可我還是……
不過你放心，我在遊戲里一定會好好搬磚把錢賺回來的。」
說完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
買頭盔的三萬塊是歐陽凡從大米金融貸來的，12期利息三千，一年還清。
前不久歐陽凡才把賭博欠下的二十多萬債務還完，沒想到如今又走上了網貸的老路。
把一根煙抽至火燒到煙嘴，歐陽凡才依依不捨地扔掉煙頭戴起了頭盔，根據學生游浩然所講，今晚10點就是「勇士黎明」的開服時間。
作為一個遊戲老鳥，歐陽凡深知搶先一步進入遊戲對於在遊戲中大殺四方的重要性，當然，對歐陽凡來講是在遊戲中搬磚的重要性，歐陽凡也就這點出息了。
一陣輕微的眩暈感過後，歐陽凡感覺自己已經不在他那亂遭遭的出租屋裏，這是五感的變化帶來的錯覺。
「90%的擬真度果然不是吹的。」歐陽凡心中暗贊，花掉三萬塊老婆本的愧疚感稍微淡了幾分。
眼前的黑暗逐漸被光明取代，出現在歐陽凡視野中的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景象，農夫吆喝着耕牛，婦人在河邊浣洗，孩童嬉笑着打鬧，老人抽著旱煙在垂釣。
歐陽凡沉浸在村莊的寧靜祥和中，貪婪地嗅着空氣中瀰漫的泥土香味，突然，一道馬聲嘶鳴，山谷口衝出一匹赤眼血馬，馬上一具腐肉骷髏喉中咯咯作響，似在咧嘴朝村民們微笑。
緊接着一具具長滿蛆蟲的腐屍翻過山頭，見有活人立即發出一道嘶吼，頃刻間漫山遍野腐屍如同蟻群，跑起來快逾奔馬，逢人便啃，慘嚎聲不絕於耳。
這畫面如此真實，彷彿真實世界中的人在眼前被喪屍活活咬死一般，歐陽凡恨不得立馬跳過遊戲廣告進入遊戲拯救村民。
卻在這時，一支利箭絕塵而來，掀起沿途的塵土凝聚箭身，如一條土龍筆直轟入屍群，揚起漫天斷臂殘肢。
又有身着如火法袍的嬌小少女呢喃古老咒語，頓時隕石天降烈火燎原，燒出令人聞之作嘔的腐臭氣息。
騎着赤眼血馬的骷髏騎士揚起長刀劈散火焰，帶着殘影沖向隱於林間的弓手與法師，生死之際，一道蔽天黑影掠過，正是帝國龍騎士擎三米長龍槍從高空御龍襲來。
骷髏騎士舉長刀格擋龍槍，胯下血馬四腿崩斷，龍騎士正欲回槍再刺，卻被無數喪屍跳上巨龍分食殆盡。
骷髏騎士喉中再度咯咯怪響，卻又忽地戛然而止，只見一道光影如驚鴻掠過，骷髏騎士頭顱隨之落地摔成粉碎。
腐屍群中一白衣劍士持光劍傲然而立，喪屍聞聲聚向劍士，卻有如水劍氣從白衣劍士周身擴散開來，畫面如同一滴雨水落入水中激起漣漪。
山谷之中陡然沉寂，隨之全體喪屍攔腰而斷。
嬌俏可人的女法師雀躍跑向白衣劍士，後者緩緩收劍入鞘，耗盡元氣的蒼白俊臉浮起一絲微笑，已被咬死的村民卻從他身後緩緩立起……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歐陽凡此刻卻像百爪撓心一般難受，那個帥氣的白衣劍士和可愛女法師究竟活下來沒有？
仔細一想應該是死了吧，這也是剛才的遊戲廣告想要表達的意境：黑夜還在繼續籠罩大地，需要玩家扮演勇士帶來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