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八 吃是動力

蔚倩喜歡秦凱出差，因為都是美差。作為大學教授，教學和科研是兩項主要工作，科研的成果是要發表論文，人人都希望在影響力大專業力強的刊物上發表論文，而這些刊物往往是由各種協會主辦，比如IEEE協會，成為會員后，就可以相互交流，發表文章。協會定期組織各種研討活動，優秀作者受邀出席，講解自己的論文。會員們，學術界科研界工業界都有，主要是學術界，藉助這個平台建立自己的聲名。

秦凱在他那個專業的小圈子裏，雖然還沒有到如雷貫耳的地步，也是小有名聲的，參加研討活動，講述自己的論文，看着下面聽眾們不懂卻又傾慕的目光是一種非常享受的感覺。

大學是非常支持教授們的這種活動，畢竟掛着大學的名頭的，所以出差的差旅費是給報銷的。秦凱幾乎每次開會都會帶上老婆，協會選址多是帶會議廳的星級酒店，雖然沒有奢靡到度假勝地的地方，至少是熱鬧的大城市。蔚倩就這樣蹭了不少遊玩的機會。

首先省了酒店費用。其次餐飲費不是實報實銷，大學是給perdiem津貼，每天九十五，一個人哪裏能吃那麼多？兩人有時候都綽綽有餘，若是兩人來個高級晚餐，自己頂多再掏個十幾塊。再次是秦凱除了自己發言那天到會，其餘幾天打個卯后就溜出來和蔚倩逛景了。

過去幾年兩個利用出差的機會去了不少城市，三疊溝，紐約，多倫多，芝加哥，亞特蘭大，休斯敦，拿十娃，西雅圖，洛杉磯，邁阿密。順便的也去周邊景點打卡，迪士尼，大都會博物館，水上樂園，帝國大廈，CN塔，SpaceNeedle太空針，聯合國，荷里活。

除了各地不同的人文風景，蔚倩還喜歡去動物園，每個城市的動物園一定要去一趟。

噢，當然還有美食，至今蔚倩還能記起一寸厚入口即化的牛排味道，那道鮮美的清蒸魚，軟嫩的蟹粉雞肉卷，太多太多了。

一聽秦凱說要出差，蔚倩兩腮生津，她一日三餐日復一日的做飯早就煩了，她也努力過，收集不少菜譜，可就是做不出好吃的菜。

她有時候想法暗示秦凱出去外食，比如雞蛋打光了，香菜沒了，偏偏秦凱不懂暗示，雞蛋沒了換雞肉，香菜沒了就不用，多放蒜末。或許秦凱故意聽不懂，反正回家就扎進書房，指望一兩個小時之後蔚倩喊他吃飯。

讓蔚倩煩躁的是秦凱喜歡點評她的菜，剛結婚那會兒，做什麼秦凱都說好，多難吃他都能吃完。慢慢的，會提一下這個菜淡了，那個菜缺火候。近來是更多的批評，菜花炒過了，帶些脆感更好吃，你這都煮爛了。土豆絲要先點醋，那樣就不會成土豆泥。燉牛肉不要時間太長，牛肉都柴了。排骨得煮爛些，剛剛脫骨最好。

蔚倩同意秦凱說的都對，可他就不能說點好話？本來自卑的蔚倩更無所適從，一到飯點就頭痛。

還有一點讓蔚倩抓狂的是每次問他吃什麼想吃什麼，秦凱都說隨便，要麼就問冰箱裏有什麼，等蔚倩報了出來，又說你看着辦吧。

出差意味着不用蔚倩傷神做飯，「荷里活？上次去，咱們去玩兒了影城，那我計劃一下這次去哪兒？」

沒想到秦凱搖頭，「我這次是去工作，一天沒有十個小時也得八個，說不上還得應酬，沒時間陪着，你別去了。」

哦，蔚倩略微有些失望，洛杉磯華人眾多，她想着去ChinaTown解解饞呢。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Uber車接走了秦凱，房子裏安靜極了。其實平日家裏就兩人，秦凱多是關在書房裏，蔚倩也不常看電視，坐電腦前刷劇戴上耳機。現在倒是可以躺沙發上看，開多大的音量也不會吵到任何人。

不過現在蔚倩可是一點看劇的心情都沒有，她要好好計劃一下這幾天的一日三餐。

首先絕不自己做飯。去餐廳一個人堂食又很尷尬，那麼就是點外賣。餐廳的外賣takeout有些浪費，蔚倩自己做飯有自知之明，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不像有些人自己做的絕對都好吃，一定會吃完，自己吃不了還會拚命向別人兜售替他吃光。好吃不好吃蔚倩能分辨出來，大部分的餐廳菜肴，堂食是一個味道，點外賣拿回家味道就變了。

所以蔚倩不會去點牛排外賣，中餐館是有例外的，大部分炒菜能保持原味，有個川菜館子的水煮牛肉很好吃，另一家的三杯雞做的最好，還有那個蔥爆羊肉非常鮮嫩，蔚倩一一列出哪天晚飯吃什麼。

午飯呢，蔚倩的習慣是去超市熟食部，平常工作時帶着客戶去看房子，哪有時間回家做飯或者下館子，超市熟食部對蔚倩來講就是食堂，三明治，沙拉，炸雞，各超市都有，有的還做刺身，壽司，pokebowl衝浪碗，華人超市則是各式炒菜炒麵炒飯包子油條。蔚倩買了午飯多是坐在車裏吃，順便刷刷手機，聽聽音樂。

房產中介並不是蔚倩喜歡的工作，她性格軟弱，無力與同事爭搶客源，也拉不下臉來追着客戶成交，幹了這麼多年，也沒買賣幾套房子。她脾氣好，人畜無害的，有時候同事們忙不過來就請她幫忙，比如周末的openhouse看房日接待看客，還有安排房產檢查員，清潔工，水暖工，電工，油漆工。同事賣出房子分她一些提成。錢掙的不多，好在沒壓力。

只是坐在車裏吃着超市的盒飯，看着車外匆匆過往的行人，有時候會讓蔚倩傷心抑鬱焦慮，她沒有什麼技能，有一搭無一搭地干著不喜歡的工作，除了耗費時光，沒有任何長進。她還年輕，難道就這樣混下去？

她曾經想過回學校讀個MBA啥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蹉跎了幾年沒了那份心情，恐怕也沒有腦力了。

一想起這些，對蔥爆羊肉水煮牛肉都沒了食慾，蔚倩嘆了口氣，拿起手機繼續翻著大眾點評Yelp上的餐館，跳到首位的是CIA，蔚倩突然有了個念頭。

CIA，位於Napa的CulinaryInstituteofAmerica廚藝學校，餐廳主要由在校學生烹飪服務和管理，物美價廉，蔚倩點開了學校網站，首頁是招生的廣告。

就在她思考未來人生時，廚藝學校莫名的跳到蔚倩眼前，她覺得這是上天給予的信號，對，去學做飯吧，學好了就是有了技能啦。

蔚倩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這或許是她生命的轉折點。她喜歡吃，內心深處還是有動力去做飯的，做的不好吃是因為沒有技術，她要去學，學門技能，哪怕將來只給秦凱一個人做，他吃得滿意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