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5章 沒押上

第1795章 沒押上

王浪站了起來,跟着潘人鳳一同往外走去。

潘人鳳面色沉重讓林子凡心裏面咯噔一下子。

到了潘人鳳這個等級,已經很少能有什麼事情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王浪跟在後面。

潘人鳳走在前面。

沒走幾步路。

前面是一個蜿蜒曲折的台階,潘人鳳在前面拾階而上,

王浪跟在後面,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每上一步,王浪就覺得心裏面沉重更加一層。

山並不是很高,沒多久就上去了。

上面盤腿坐着一個人,頭髮雪白,背對着王浪和潘人鳳坐在那裏。

寒風凜凜。

那人宛若一把枯柴,在風中微微顫抖。

王浪看着老人的背影覺得有些眼熟。

四周一看,沒有發現其他人。

潘人鳳輕輕閉上了眼睛,

「王浪,過來。」

微弱的聲音從前面老人的口中傳來。

王浪愣了一下,老人的聲音就是剛才提醒王浪用手貼在黑蛟腹部的聲音。

忽然之間,兩條腿就像是灌鉛了一樣。

等到了老人正面的時候,王浪整個人一下子垮了。

「師父。」

王浪連忙蹲在了皇甫極面前。

昨天的皇甫極還是很年輕的一個中年人模樣,沒想到這才多久的功夫,就成了這個樣子。

就像是所有的生機從皇甫極的身體一種抽離出來了一樣。

頭髮雪白,滿臉的皺紋,整個人微微顫抖。

原本剛剛合身的衣服這時候全部鬆鬆垮垮,整個人就像是一個皮包骨的骨架子一樣。

若不是從小就一直看着,還真的很難看出來這就是皇甫極。

「師父。l」

王浪跪在皇甫極面前,發現皇甫極整個人氣若遊絲,虛弱至極。

皇甫極長嘆一聲,「沒想到,最終還是敗了啊。」

王浪蹲在皇甫極面前想要說什麼,皇甫極自己開口道。

「我大限將至,已經是將死之人,我能活着,就是想看着你加冕龍帝的那一天,這一天終於到了。

我已經覺得我活不了幾天了,滅殺屠龍生的戰役我參加不上,只能在死之前想把畢生功力和一身精血送給黑蛟助他化龍,沒想到啊,終究還是敗了,沒有成功,可能這就是天意吧。」

王浪抓着皇甫極,「怎麼不看病,大師兄肯定能夠把你的病治好的的。」

皇甫極搖搖頭,「我的狀況我知道,藥石無醫,只能這樣了,臨死之前做的這點事情就當做是給龍門做的最後一點貢獻了,這樣也可以厚著臉皮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讓他們下手打的時候輕點兒。」

嘿嘿一笑,皇甫極伸手在王浪口袋裏面掏。

王浪連忙掏出煙遞給了皇甫極,給皇甫極點上。

皇甫極苦澀的笑了笑,「其實,當初我在失蹤之前,就找到過黃肥鼠,告訴他,如果有一天我失蹤了,就讓他在各個古墓裏面找我,帶上你。」

王浪神情一震。

原來黃肥鼠是皇甫極的人。

皇甫極搖搖頭。

「讓黃肥鼠一直在尋求長生的法門,用來延長我的性命,終究是沒有成功,這長生太難了。」皇甫極輕聲一嘆。

王浪抓着皇甫極的肩膀,「師父,我這就叫大師兄來給你看。」

皇甫極吸了口煙,「哪兒也別去了,就在這兒待着,陪陪我,咱倆已經十幾年沒有這麼坐在一起好好聊一會兒天了。」

王浪眼眶發紅。

「十三年。」

皇甫極笑了笑,「白駒過隙轉瞬即逝,歲月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王浪看着皇甫極,悲從心中來,從來沒有看到過皇甫極是這個樣子。

年老頹敗於一身,皇甫極面色坦然,似乎早就已經想好了這一刻的一切事情。

「王浪啊,為師死了之後,別告訴任何人,等什麼時候殺了屠龍生,再把這個事情告訴你的師兄弟。」

王浪點頭,如果現在傳出去皇甫極死了,肯定會軍心渙散。

「你已經成了氣候,也年紀大了,有空多陪陪你師娘,她畢竟是普通人,為師這麼多年虧欠她。補不上了,如果有來生,就來生償還吧。」

皇甫極想起來什麼就說什麼。

目光望着遠處已經成了廢墟的龍門故址。

皇甫極口中的煙霧和白氣一同隨風而逝。

「為師現如今最擔心的還是老七,這是咱們黑龍王和白龍王之間的宿命,黑龍白龍之間不鬥則已,如若爭鬥,龍門定然會損失慘重,所以說,萬萬不可爭鬥,你是師兄,你盡量讓着他一些,同門師兄弟之間爭鬥畢竟不好。」

皇甫極已經有一些語無倫次了。

「我知道,師父。」王浪眼眶通紅。

皇甫極眼眶中的眸子光彩一點一點流失,就像是倒置的沙漏上端最後的沙子即將流淌光。

生命隨着一分一秒一幀一幀的流逝。

感覺隨時都能離開世間。

皇甫極想要抬手搓一搓臉,但是這時候發現,沒有一點力氣。

灑脫的笑了笑。

嘴上的煙還在一亮一暗。

皇甫極低垂著腦袋。

「王浪。」

「師父我在。」

「神龍九重勁並不是最終的頂點,還有神龍十重勁,秘籍藏在李繼遷的墓中,我已經派黃肥鼠去取了,你要切記,在造化境的時候一定要把神龍九重勁練圓滿了才能練神龍十重勁。」

王浪恍惚間記起來,神龍十重勁的秘籍就在自己手裏。之前去那個墓裏面的時候,王浪就順手拿了秘籍。

「師父,我已經拿到了。」王浪實話實說。

皇甫極似乎已經聽不到王浪在說什麼了,只顧著把能夠想到的全部都說出來。免得留下來任何的遺憾。

「為師還想着能不能撐到你結婚的那一天,看來是等不到了,你師兄結婚,為師也沒能露臉,你大嫂也死了在鬼蜮大軍的手中,這是龍門的奇恥大辱,一定要血債血償。」皇甫極再度開口。

王浪重重點頭。

「我的屍體就留在這裏吧。正好看着龍門故址,饒是廢物,也心裏踏實許多。

我皇甫極有罪啊,這罪孽太重了啊。這他娘的要挨我師傅多少腳。」

「還想說什麼啊。」皇甫極自己問自己。

腦袋越來越低垂,皇甫極身影在寒風中顫抖。

王浪轉過身,用身體遮擋滾滾而來的寒風。

皇甫極腦袋不由自主的輕微晃動。

「有點餓,我想吃個燒土豆子再走。」皇甫極氣若遊絲道。

王浪連忙起身,「師父你等著,我這就去。」

剛一轉身。

從下面緩緩來了兩個老人,一男一女。

龍門僅存的兩位老龍王。

每個人懷裏捂著一個剛剛燒好的土豆。

兩個人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也不懼風寒,就坐在了地上,坐在了皇甫極的對面。

老頭兒吹了吹土豆上面的灰。重新皇甫極嘿嘿笑。

「還想讓你師兄我在你前面死了,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你師兄我能死在你前頭嗎?」

老頭兒把皇甫極嘴上沒抽完的煙放在自己嘴裏。

掰開土豆遞給皇甫極一塊。

並沒有塞進去。

老婆婆湊了過來,雙手捧起皇甫極低垂的腦袋。

「死了啊?」

兩個老人怔怔的看着皇甫極。

「師兄,不是說了,禍害遺千年嗎,他怎麼死在咱倆前頭了?」老婆婆聲音顫抖。

兩手捧著皇甫極的臉,輕輕的撫摸著皇甫極的面孔。

「師兄,他死了,哥,哥,你睜開眼,我和師兄開玩笑的哥。」老婆婆輕輕晃着皇甫極的腦袋。

老頭兒把嘴裏的小半根煙重新塞進皇甫極嘴裏。

低頭看了眼土豆。

「土豆還熱呢,土豆還熱呢,土豆還熱呢。」

老頭兒輕輕碰了一下皇甫極,似乎是在想要叫醒皇甫極,老頭兒聲音沙啞,帶着一點祈求。

「土豆還熱呢,吃了再走。」

皇甫極低垂著腦袋。

龍門上一代黑龍王。

上一代龍帝。

叱吒江湖幾十載。

攪動風雲幾十載的皇甫極與世長辭,隨風而逝。

堂堂黑龍王臨死之前只想吃一口燒土豆。

土豆還是熱的。

屍體已經涼了。

嗚嗚嗚……

風聲。

嗚嗚嗚……

老青龍王的哭聲。

老頭兒舉着手裏面的土豆遞給王浪,「快吃了,趁熱吃,替你師父吃了。」

王浪雙眼赤紅。

接過來土豆,看着地上的皇甫極,大口大口,連皮都一起吃了。

「涼了嗎?」老頭兒問。

王浪搖頭。

老頭兒嘿嘿笑,拍了一下皇甫極屍體,「沒涼,沒……」

喉嚨中似乎噎住了什麼東西,老頭兒眼眶之中忽然湧出許多晶瑩。

老頭兒乾枯手背抹了把眼睛,嘿嘿一笑,帶着哭腔道。

「沒涼。」

老婆婆捧著皇甫極的面孔,那雙深陷的眼窩之中淚水無聲滑落,渾濁的淚水掛在鼻尖。

癟著嘴,無聲哭泣。

王浪緩緩跪了下來,跪在皇甫極身側。

俯身。

磕頭。

潘人鳳轉過身去,眼眶通紅,兩隻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

咔嚓咔嚓!

潘人鳳腳底下的地面爆裂出密密麻麻的蛛網裂紋。就像是潘人鳳內心的撕心裂肺。

兩個人糾纏了大半輩子,見面就鬥嘴,見面就動手。

好不容易停手了一次,卻是天人永隔。

風聲嗚咽。

天空之上飄飄揚揚紛紛洒洒的飄落着無數細雪。

沒多久。

細雪已經給皇甫極披上了一件雪白的長衣,宛若裹屍布。

細雪在王浪肩頭身上,宛若披麻戴孝。

時間彷彿定格在了這一刻。

風聲繞着彎帶着奇怪的曲調在天空之上盤旋。

天寒地凍,路遠馬亡。

王浪跪在地上,望着皇甫極的屍體。

往昔歷歷在目。

宛若走馬燈一樣從王浪眼前跳動閃爍而過。

人生如逆旅。

微風逐漸成了狂風,捲起滿天細雪。轉瞬沒了蹤影。

逝者如斯夫。

過了很久。

潘人鳳輕輕拍了拍王浪肩頭。

「你師父臨終之前,讓我把這個給你。」

說着話,潘人鳳從衣袖之中掏出來一封信遞給了王浪。

王浪接了過來。

愛徒王浪親啟。

王浪拆開信封把裏面的東西看了一遍。

雙目越來越紅。

「師父。」

王浪眼眶之中淚水噴涌而出。

十指深深地陷入地面,雙目赤紅。

「師父。」王浪無聲吶喊。

「愛徒王浪。

為師浪蕩一生,愧疚有三。

其一愧對列祖列宗,其二愧對結髮愛妻,其三愧對吾之愛徒王浪。

昔年,為謀大局,送你遠赴他鄉,十年不嘗家鄉水,十年枕戈長和衣,十年不問歸來日,十年生死兩茫茫。

為師有愧,寢食難安。

然,大丈夫自當頂天立地,我龍門兒郎何曾嬌柔造作,飲冰十年,難涼熱血。

斧鉞刀槍,不害人,便救人。

漫長一生,不過刀筆吏三言兩語。

星河璀璨,不過某事人袖裏乾坤。

吾徒王浪謹記。

一入江湖皆浮萍,登峰螻蟻問造極。

天下風雲長舒捲,順勢造化終無量。

王侯將相掀春秋,不過文字三兩行。

逆旅操刀殺賊去,斂芒藏鋒隱市井。

娘希匹!

沒押上韻。」

王浪跪地不起,淚水瀰漫。望着乾瘦的皇甫極屍體,淚水越來越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吾師好走。

弟子王浪跪送吾師!

風雪瀰漫。

那年風雪亦如今日。

皇甫極登高望遠,目窮天極,仰天長笑。

天穹之下,黃土之上。

世間人應坦坦蕩蕩,不懼鬼神,頂天立地,無愧於心!

過了很久。

潘人鳳輕輕拍了拍王浪肩膀,「王浪,下去吧,會有人來找你的,你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王浪起身。

看了眼皇甫極屍體,回頭朝着山下看去。

發現山下站着好幾個人。

為首的是王浪的老熟人黃肥鼠。

順着台階下去。

黃肥鼠看到王浪眼眶發紅,就已經猜測到了什麼事情。

黃肥鼠垂著頭,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是我無能!」

王浪輕輕拍了拍黃肥鼠,「沒事的老黃,走吧。」

黃肥鼠朝着山頂下跪,「恩人在上,黃肥鼠此生無以為報,若有來生,做牛做馬!」

起身。

黃肥鼠開口道,「龍王爺,想必你應該知道我是你師父的屬下了。」

王浪點頭。

「我這一次來這裏,其實就是帶你去一個地方。」黃肥鼠開口道。

王浪沒有說話,等著黃肥鼠接着往下說。

「恩人之前交代,讓我帶你去漠北苦寒之地見一個人,突破造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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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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