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小妖

遠東基地所控制的土地總共大概4萬平方公里，這其中3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是不能開發的原始森林，餘下1萬多分別是康德爾礦場，艾米鎮，L045軍事基地、阿爾丹要塞、中石工業區等功能區域。

這些區域的主要功能從名字中就可以看出來，除了軍事基地和阿爾丹要塞是戰鬥人員居多之外，其他地區全都是從事生產和管理的人員，齊格爾作為其中的一員，不認為自己和其他後勤人員之間有什麼顯而易見的差別，因此他不明白賈馬爾是怎麼看出來他來自艾米鎮的。

「一種……直覺？」

賈馬爾知道自己沒有這種直覺，他的隊友們都知道他沒有這種直覺，他不僅不會察言觀色，甚至有些感情匱乏，既不理解自己，也不理解他人。

在經歷生死邊緣的徘徊之後，他才察覺到自己對葉卡捷琳娜的感情，這種強烈的情感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強烈到催促他匆忙趕往她的身邊，但他到達此地之後，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他之所以認為面前的陌生人是艾米鎮的人，是因為在剛剛感知尚未消退的時候，他聽到了周圍些許的話語，知道會場這個區域有很多艾米鎮的人。

「直覺啊……要是我也有你這樣的直覺就好了。」齊格爾感嘆了一句，雖然就連葉卡捷琳娜都說他是一個很細緻的人，但是他卻覺得自己依然無法讀懂人心，不然當年葉卡捷琳娜離開艾米鎮的時候，他也不至於使出渾身解數依然留不住她了。

「你遇到麻煩了。」

賈馬爾原本是想說一個問句，但是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沒有調整好語調，變成了一個陳述句，如果不結合語境理解，咋一聽倒像是在威脅情敵一樣。

「是有點，畢竟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女人心……河裏針？」

對自小在遠東基地長大的齊格爾來說，海大概就是寬一些的河流吧。

「我懂的，沒關係，只要努力總會有結果的。」

賈馬爾完全不懂，但這不妨礙他安慰被人，像這種萬能話術既不必感同身受，也不用看具體場合，只要說了就多多少少能安慰一下別人，或者至少能緩和一下氣氛。

「嗯，希望今天能成功吧。」

對齊格爾來說，今天會成為他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一天，就像幾年前在倉庫里的那個晚上一樣，自己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影響自己和葉卡捷琳娜的人生。

與幾年前不同的是，曾經的他可以因為葉卡捷琳娜而等上好幾年，而今天，他和葉卡捷琳娜的時間都已經不多了。

他要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葉卡捷琳娜，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得到一個明確的結果，如果得不到，至少也要讓她知道，在艾米鎮依舊有人在等她。

話已至此，賈馬爾才大致明白面前這個陌生人今晚要做什麼，他心想如果此時站在這裏的是葉卡捷琳娜的話，或許能給這個人一些幫助，但對他自己而言，表達愛意的行為就像讓他親自駕駛機甲一樣離譜，他只能默默向面前的人致以祝福。

思及此處，賈馬爾才注意到他手中的啤酒，那原本應該是要給那個特定的人的，那個人或許此時正在等待着他，但即使如此他依然還是選擇先幫助看上去有些狼狽的賈馬爾。

即使以賈馬爾的遲鈍性格，依然感受到一股暖意在心中流淌。

「祝你成功！」

賈馬爾努力表現的鄭重而真誠，無論是常煊倆還是面前的陌生人，都是他想要感謝的人，他從阿爾丹要塞趕來，一路上磕磕碰碰，又冷又累，猛然竄進人頭攢動的會場里，面對嘈雜而又陌生的環境，若不是接連遇到兩人，恐怕此刻只能在會場外迷茫地打哆嗦。

如果不是因為時間緊迫，賈馬爾其實很想和這個遞給他水的陌生人多聊一聊，至少知道他的名字。下次相見時，還能聽他說說之後發生的故事。

自己昏迷多日，醒來后倉促參會，倘若今天能留下葉卡捷琳娜，保住能讓自己和葉卡捷琳娜繼續相處的隊伍，那今後再與他相見時，也應當表達一番感謝。

他真誠的希望面前這個陌生人能夠獲得幸福。

「多謝！也祝你順利！」齊格爾笑了起來，溫和的笑容如同北地六月的朝陽，他重新端起啤酒，轉身離開。

兩個初識的陌生人就這樣結束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如果葉卡捷琳娜此時站在這裏，一定會惡狠狠的問賈馬爾，既然不急着表白，那你帶病從醫院跑到這裏來做什麼？

如果幾年前的齊格爾站在這裏，一定會問他自己，他沒有留下葉卡捷琳娜，真的是因為自己不懂人心嗎？

如果十幾年後的賈馬爾站在這裏，一定會問他自己，他一眼辨別出艾米鎮的居民，真的是因為自己本來就知道艾米鎮的人在這裏嗎？

不管怎麼說，他們的聲音都無法傳達，倘若聲音能夠傳達，齊格爾也不至於走向那即將破滅的幻境。

他轉身走向葉卡捷琳娜，微笑着想要將手中的啤酒遞給她。

葉卡捷琳娜似乎心有所感，轉頭看向他這邊。

她蒼藍色的眼睛先是傳遞出溫和的笑意，那是見到齊格爾的喜悅，而後又顯出一絲疑惑，之後瞳孔緊縮，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她微張著唇，似乎要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只留下無義的顫抖，伴隨着奔涌的眼淚。

齊格爾有些驚訝，他當然不會認為自己接一杯啤酒就能把葉卡捷琳娜感動成這樣，她一定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一股怪誕感驟然湧現，齊格爾聽到身後有什麼低沉的聲音，那應該是一名男子喑啞的聲音，他沒有向後看，因為這聲音他剛才還聽到過，正是那個在上一秒還在祝他成功的男人的聲音。

葉卡捷琳娜跑了過來，以一種齊格爾無法想像的表情跑了過來，那表情是她在艾米鎮的朝朝暮暮里從沒有露出過的。

齊格爾端著啤酒的雙手向下微垂，他看着葉卡捷琳娜，看着她跑向自己，跑過自己身邊，跑向自己身後，跑向他視力不能及的後方。

他就這樣站在那裏，騰不出手來，也轉不過身去，他聽到身後的男人喊出了他從沒聽過的名字。

「小妖，」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