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癲狂(二)

第九章 癲狂(二)

一顆子彈從叢林里呼嘯著飛射過來,擊中了板田的眉心,板田的眉心出現了一個花生米大小的洞洞,污血從那洞洞裏流了出來,板田的眼睛圓睜著,手中的軍刀

「哐當」地掉落在地。他搖晃了幾下,撲倒在地上,一命嗚呼……士兵們都呆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飢餓開始折磨這群侵略者。那個報話員一直坐在報話機旁,等待着讓他驚喜的聲音出現。

可他聽到的不是沙沙的雜音,就是一個渾厚的男中音用漢語唱出的歌聲,那歌聲在摧垮他殘存的一點點意志。

最後,這個報話員瘋狂地砸掉了報話機,帶着耳機在山洞裏狂呼亂叫。

士兵們發現報話員瘋了,他把自己的衣服脫了,用刺刀劃成一塊塊布條條,坐在潮濕陰冷的地上,把布條條往嘴巴里塞,吞咽著。

報話員被吞咽進去的布條噎得眼睛突兀,像要爆裂。矢太郎走過去,從他的嘴巴里拖出布條,他又繼續往嘴巴里塞……報話員實在撐不下去了,他用一把刺刀刺進了自己的腹部。

報話員死後,就發生了他們捕殺蝙蝠的那一幕。……有股血腥味在洞穴里瀰漫開來。

那具叫矢太郎的骷髏突然停止了絮叨,鍾非感覺到了他的恐慌,那具骷髏在黑暗中離開了鍾非,顫顫巍巍地回到了原處,躺倒在地上。

洞穴里沉寂下來。鍾非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要在洞穴里發生,他在昏糊中已經對任何可怕的事情都毫無知覺了。

鍾非眼前又出現了幻象:洞穴里的日本士兵們餓得奄奄一息,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洞穴的地上,洞穴里的那堆篝火早已經熄滅,陰冷潮濕的洞穴里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那個叫矢太郎的士兵還沒有來得及在洞穴的石壁下刻下新的一行字,就倒在地上了,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洞口突然飛進來無數只蝙蝠,嘰嘰地怪叫着撲向他們,在他們的身上露出皮肉的地方撕咬着,吸著血。

矢太郎連掙扎的想法也沒有了,躺在那裏,很快就被吸幹了血,痛苦地死去……死前的一剎那間,他想起了北海道的海邊,有一個美麗的姑娘站在海邊,向遠方眺望……他最後含混不清地吐出了一句並不完整的話:

「這,這就是我們的下,下場——」……鍾非彷彿聽到了黑暗中,翅膀沉重扇動的聲音,很多蝙蝠朝他聚攏過來,他想起了宋荔,還有朱未來,以及沈魚魚……43朱未來做了個噩夢。

他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孩子,獨自來到了一片海灘上。海浪滔天,海面上刮著很大的風。

他手上拿着一把鋒利的刀子,坐在了海灘上,然後微笑地用刀子割自己的手腕。

他微笑地看着自己的鮮血無拘無束地冒出來,鮮血流淌在海灘上,滲進了細柔的沙子裏。

海浪撲上來,捲走了從他手上流下來的鮮血,海水頃刻間變得通紅,散發出腥甜的血腥味。

殷紅的海浪鋪天蓋地地朝他撲過來,他渾身變得血紅。他毫不在意,海浪退去后,他繼續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鮮血如注地淌下來。

這時,有兩個女人從不遠處朝他狂奔過來,邊跑邊喊着什麼,他聽不見她們的喊聲,但是他能夠感覺到她們在喊。

他對她們無動於衷,他拿着刀,用刀鋒在紅色沙子上寫下了一行字:

「我死也要成為一個男子漢!」就在那兩個女人跑到他跟前時,一個巨大的海浪扑打過來,她們每人伸出了一隻手要拉住他,結果沒有夠著,他被海浪捲起來,帶進了蒼茫的大海之中。

就在他被海浪捲走的一剎那間,他看清了那兩個女人的臉,一個是他母親,另外一個是沈魚魚。

他沉入了血紅的海水之中,臉上還帶着微笑……第58節:第九章癲狂怪物拖着沉重的步子走進了山洞。

他把手中的槍放在一旁,給火堆里添上了乾柴。乾柴燃燒着,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朱未來從噩夢中醒轉過來。他看到了怪物,怪物好像很不開心,那張古怪的臉陰沉着,十分駭人。

怪物添完柴后,又拿過了槍,把那支三八式步槍分解開來,用心地擦著每一個部件。

他擦槍時,神情專註,彷彿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怪物擦槍的過程十分的漫長,時間一點一滴的流動折磨著朱未來脆弱的心臟,他不知道怪物擦完槍後會對他怎麼樣。

怪物好不容易擦完槍,把槍重新組裝起來,他組裝步槍的動作是那麼嫻熟。

怪物組裝完槍,把五發子彈一顆一顆地壓進了彈倉。他拉動了一下槍栓,把槍對準了朱未來。

怪物的嘴巴里吐出嘰嘰咕咕的聲音。他彷彿在詛咒朱未來。朱未來看他的神情,真擔心他會朝自己射擊。

此時,他想到的就是母親和沈魚魚,他突然感覺到,這兩個女人對他是多麼的重要,而且給他脆弱的內心注入了一些勇氣。

朱未來突然大聲說:

「你是人還是鬼?你為什麼要抓我?為什麼!」怪物收起了槍。他愣愣地看着朱未來,瞪着那兩個晶亮的小眼珠子。

怪物似乎在想,他手中的這個獵物在說什麼?怪物突然嘰嘰地笑了兩聲,笑聲中充滿了不屑和蔑視。

怪物從地上撿起了那把刺刀,一步一步地朝朱未來走過來。怪物走到朱未來的面前,一把把朱未來從地上提了起來,讓他靠着石壁站着。

怪物的力氣驚人,朱未來在他手中就像是一隻沒有分量的小鳥。怪物的小眼珠子裏閃動着陰冷的火苗,用刺刀在朱未來的眼前晃了晃,嘰哩咕嚕地說着什麼,他說話時顯然十分激動,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著。

朱未來剛才心底冒出來的那一丁點勇氣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怪物手中的刺刀的刀尖在朱未來的臉上劃了一下,朱未來聽到了刀尖劃破皮膚的聲音,一種奇怪的疼痛控制了他的神經。

朱未來感覺到血順着臉頰一直流淌到脖子上,然後繼續往下流去,那血流就像一隻溫熱的毛毛蟲在他的皮膚上爬行,他毫無能力制止它的活動。

朱未來恐懼到了極點,此時,他母親和沈魚魚都不可能出現,不可能給他力量。

怪物伸出食指,在他的臉上抹了點血,放在猩紅的舌頭上舔了一下,怪物品嘗到了朱未來鮮血的咸腥味兒。

怪物突然說了一聲:

「鬼子,我要用你的血來捍衛我的尊嚴……」儘管怪物的這句話說得口齒不清而且聲音沙啞,但是朱未來聽得卻那樣真切。

怪物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朱未來陷入了一片迷霧之中。朱未來怯弱地說:

「我不是鬼子,不是鬼子,不是——」怪物手中的刺刀尖又在朱未來另外一邊臉上劃出了一道口子,朱未來感覺到熱乎乎的血又順着他的臉頰流了下去……朱未來突然想起了那個噩夢,血,血,滿目的血在瀰漫。

朱未來的心裏在呼喊著母親和沈魚魚的名字,可她們又如何能夠聽得到?

絕望的朱未來流出了眼淚,他頓時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弱小,此時的他,就是怪物手中的一隻兔子,任意地由怪物宰割。

怪物嘰哩咕嚕地說着話,邊說,嘴巴里還噴出腥臭的唾沫星子。此時,怪物的話朱未來一句也聽不懂了,彷彿怪物在用世上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他,發泄著怪物心底的某種憤怒和仇恨,是的,朱未來從怪物的眼睛裏和臉部的表情中,看出了怪物心底的憤怒和仇恨。

朱未來毛骨悚然。朱未來想,怪物一定是受到過什麼巨大的傷害,而傷害他的人也許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而且那個傷害他的人的名字就叫鬼子,怪物一定把朱未來當成是那個傷害他的叫鬼子的人了。

朱未來面對怪物,根本就無法辯解什麼,怪物不會聽他的話的。朱未來可以判斷,怪物是個固執的瘋狂的復仇者,他不會和朱未來講任何道理,他會一刀一刀地割破朱未來的皮膚,直到他體無完膚,直到他流盡最後一滴血,怪物也許才能解心頭之恨。

第59節:第九章癲狂朱未來恐懼地等待着怪物的宰割,他已經沒有任何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朱未來兩腿一軟,癱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怪物踢了他一腳,嘰嘰地冷笑了兩聲,然後嘰哩咕嚕地說了聲什麼,好像是在罵朱未來是個不堪一擊的軟蛋,又彷彿在說:

「你現在落到了我的手中,你就休想再逃出我的掌心了,我會慢慢地把你折磨成一具屍體!」朱未來崩潰了,頭一歪就暈厥過去。

44早晨的空氣還是那麼的清新,儘管濃霧籠罩着梅花尖叢林。張秀秀醒過來,聽到了濃霧中的幾聲鳥鳴。

瞎眼婆婆見她醒過來,輕聲地說:

「秀秀,你醒了?」張秀秀感覺瞎眼婆婆一夜都沒有合眼,摟着她,保護着她。

張秀秀內心充滿了感激之情,她覺得瞎眼婆婆給了她巨大的安全感。張秀秀說:

「奶奶,你真好。」瞎眼婆婆摸了摸她光滑的頭髮:

「秀秀,讓你擔驚受怕了,奶奶心裏過意不去。」張秀秀說:

「奶奶,你可不能這樣說,要不是你來救我,我說不定已經——」瞎眼婆婆還是摸着她光滑的頭髮說:

「唉,都是因為我呀!」張秀秀問道:

「奶奶,怎麼是因為你呢?」瞎眼婆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感傷地說:

「造孽呀!」張秀秀不知道瞎眼婆婆為什麼發出如此的感嘆。過了一會兒,瞎眼婆婆問秀秀:

「是不是天亮了?」張秀秀說:

「奶奶,是天亮了,有光線從山洞外面漏進來呢,小鳥也開始叫喚了。」瞎眼婆婆說:

「秀秀,天亮了,我該送你回家了,梅花尖太危險,不能在這裏久留。你爸爸媽媽現在一定很着急,你也該回去了。」張秀秀突然說:

「我不回去!」瞎眼婆婆感覺很奇怪:

「為什麼不回去?」張秀秀執拗地說:

「我是上山來找沈魚魚他們的,我沒有找到他們是不會回去的。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我真的很擔心他們呀,奶奶!如果他們有什麼不測,我會難過一輩子的。」瞎眼婆婆說:

「好心腸的孩子!你們家祖祖輩輩的人都那麼好,你爺爺奶奶,你爸爸媽媽,還有你,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善良,寬厚,真誠待人……」張秀秀說:

「奶奶,你認識我爺爺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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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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