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小妹趙菀
殊不知，史上許多政治，軍事上的奇計巧策，大都是人們在深夜伏案冥思苦想而出的。比如，我們那位熟知的偉人。
黑夜，是混沌的，是未知的，是敏感的，是暗藏危險的，但對於一隻猛虎，一個老道的獵人來說，是激動地~~他們既期望在黑暗深處從敵人背後出其不意地給予其致命一擊，又忐忑自己亦會如是罹禍。夜，可謂機遇與挑戰並存。
風流人物，一般都與夜色有很深的交情。
不經意間偏頭,竟發現一個身影立在船沿。
「誰……」他一失聲叫道。雖說船上的人都熟悉,但還有誰跟他一樣有在深更半夜不睡覺獃獃地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立在船頭上的興緻,蔣綉還真不知道。
「是我,芝清哥哥。」身影回過頭來,是趙菀的聲音。
蔣綉大驚:「趙菀妹子,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很傷身體的。別跟我學…老毛病改不了。」
船上很昏暗,但由於趙菀面向月亮,加之船艙內幽幽燭火,蔣綉還是能看見她淡然的笑:「我倒覺得這不是個毛病呀,以前這個時候我還在看馬來着。」
「這個時候了還看馬!?你哥哥能養起這麼多馬,儼然一代馬商,雇幾個傭人幫忙應該不難啊。」
趙菀鬢角頭髮一垂，遮住了臉龐，彷彿在掩飾著因回想往事而產生的辛酸。
蔣綉似乎覺察出了，他沉吟一陣道：「有什麼難過的事情就說出來吧，隱忍着會憋壞身子的。(手打吧www.shouda8.com首發)」
「哥哥你知道嗎，我兄妹在遼東的家業，都是我們用血汗拼出來的哪。」她還是很平靜道，「我兄妹到遼東時，人生地不熟的，好幾次給馬商們打下手都被坑蒙了。他們看在我們年幼可欺，把重活累活全撂給我們做，工錢卻不及人家多，往往深夜還得負責看馬場，更糟的是，我哥和我並不在同一個馬場，有時後半夜實在熬不下去，眼皮都睜不開時，倒倒在馬樁上，真的很想一睡了之。。。有一次開小差被馬主人
發現，不但對我拳捶腳踢，可好，一個月拚命下來也沒有工錢，當時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哥哥其實我受的磨難更多，幾次在閑暇時間告訴我不要忘了胡人屠城之事，我們在這裏所受的一切，就是為了積蓄財力，組建義勇，揚趙氏之威，報滅門之仇。」
蔣綉心如刀絞，若不是親耳所聞，他那會相信這人溫婉可人的小姑娘曾受過這麼多人間磨難，更讓人稱奇，也讓蔣綉難受的是，在回憶起往事時，趙菀沒有落淚，沒有哭鼻子，她將最痛楚的哀傷埋藏在內心深處，努力的掩藏着，只是為了別人不感染這種悲涼氣氛，要求別人不要憐憫他，因為她有一顆作為趙王室後人不容褻瀆的心。她述說給別人聽僅僅是尋求一點點傾訴的快樂，一點點而已。
「可這麼下來也不是辦法啊，就憑那些工錢，自用尚嫌不足呢。」
「可不是嗎。」趙菀仰望鐮月，幽暗的月光襯出她憂鬱的臉龐，隨後轉向蔣綉，「哥哥知道我家的那把武靈趙王劍吧？」
「什麼。。。」蔣綉震悚地無復以答，「你，你們把劍。。。」
「當時我哥執意要把劍拿到典當鋪當了，我說這可是傳家之寶，至死不能丟的，就是不同意。現在想想，趙信也真算開明的了，他說劍當了還錢，你我就自己當馬商，今後家業做大，或許還可以贖回來的嘛，萬幸的是，幾年後我們去那家典當鋪，趙王劍居然尚在！我們便用去當年所得的數倍把劍拿回。」
「呵。」蔣綉強笑道，「真夠傳奇的。」他打心底對趙信欽佩，要知道在三國那個思想觀念尚未開化的時候，能像他這樣大膽取捨是極為不易的。
兩人暫時沒有了交談，都望着眼前黑不隆冬的一片，聆聽浪花聲，自懷心事。蔣綉本有好多想問的，後來一想，按照她的性格，其答案自己幾乎能夠猜出來。
一個外表樂觀堅強，內心其實忍受難言痛苦的命運命運多舛的女孩兒。
「趙菀啊，你。。。今後要隨哥哥去打蠻子？」
蔣綉當即便想勸他別去，那是男兒們該做的事，跟我回青州吧。
冒到喉頭的話，竟生生咽了下去。
「呵呵呵。。。」蔣綉無力地苦笑幾聲，「菀妹子啊，我送給你個幾句話，能幫我轉送一下嗎？」
趙菀抿嘴笑着，柔聲道：「好~」
「既然趙兄執意要靖安邊疆，逐除韃虜，就一定要沿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因為它除了有這個志向。。。其餘什麼都沒有！」
「還有，趙兄在幽州起兵，不要依附任何勢力，無論是對胡人主戰的公孫瓚，還是主和的劉虞，或是中立不定的遼東公孫度。世道兇險，趙兄若投靠之，非但不會求得庇護，反而其義勇散騎會遭他們吞併。他們的目標是國內，被吞併后，散騎將會用於諸侯混戰，這支汝兄妹嘔心瀝血建立起來的騎軍，就失去了它原有的意義了。」
蔣綉又緊鎖眉道：「最好的發展道路便是將隊伍拉到白狼山，燕山一帶山地，以此為根據，遠離中原軍閥，專心對抗胡人，對了，若趙兄有何需要幫忙，盡派人渡船來便是，青州方面一定提供無私援助。」
趙菀芳心一顫，她真有些不敢相信了，世間竟有如此熱心腸之人，而且此人是身居高位的青州牧。飽受人間冷暖的趙菀感激不已，多年冰封受嚴寒摧殘的心瞬時被陽光普照，暖洋洋的，冰皮始解，萬物復甦。
。。
「大人的話，小女謹記。」趙菀的眸中閃過一絲微光，欠身道。
一個曾經掌控河北一角的趙王室，通過胡服騎射的軍制改革，尚能大破夷狄，彰中華之威；而東漢中葉以後，擁有十三州的皇朝卻任由胡蠻欺凌，現時海內割據分裂，境況更為不堪，關塞殘落，邊民慘苦，昔日趙王室竟幾遭滅門之禍，這可真是大亂世所致的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