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天你沒眼（3783字）

十五年後

夜很靜很靜，偶有一陣風吹來，幾片枯葉悄然飄落，顯得無比的荒涼。

在這冷清的夜裏，樹林中，一個少年沉腰坐馬，正在勤奮練功。

只見他表情凝重的望着前方，略略的帶着一絲苦色。

不過多久，他全身開始微微震顫，頓時額頭上留下了豆大的汗珠，顯得極為痛苦。

突然，噗嗤一聲，少年口中噴出一口熱血，軟在了地上。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少年脫口而出，拳頭緊握往地上重重的捶了幾下，顯得極為的憤恨和不滿。

他抹去嘴角的血跡緩緩的爬起來，一手撐在大樹上，不停的喘著粗氣。

「看來，我真的不能再煉了。」他自言自語道，緊咬牙關，抵禦著全身經脈給他帶來的劇痛。

他就是蕭塵羽，然而他只知道自己是一個孤兒，收養他的老人早已經在兩年前就離他而去了，對於自己的身世，誰也不能告訴他。

沒有強大的家族背景，在天元國，想要出頭，就必須要有強大的武學修為。習武，是每個人一生中所必須的。

他，也不例外。更何況他還是一個無父無母，連養父養母也都沒有了的孤兒。

此時，他和所有這個年齡的年輕人一樣，一心只在習武之上。

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刻苦。

他狠狠的在樹榦上又捶了一拳，目光滿是憤怒之色。

正在這時。

一陣細細的「沙沙」聲響傳入少年的耳中，少年抬起頭，屏住呼吸，頓時警覺了起來。

這並不是尋常風吹在細葉上發出的聲響，而是有什麼活物正輕輕的靠近自己所發出的腳步聲。

這是一片古老的林子，樹木繁茂，雜草叢生，野獸時常出沒，平時除了一些獵人偶爾來打獵，很少有人來往。

少年調穩氣息，凝神聽了片刻，頓時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子懷，出來吧！」

隨着少年的一聲輕喝，一個年紀略微小一些的少年頓時從一簇草叢裏竄了出來，滿臉笑容的。

「六師兄，我來看你啦！」

這兩人都是山腳下百花門第三代弟子，蕭塵羽排行第六。

這個年紀較小的則是排在第七的師弟羅子懷。

他們雖然年紀輕輕，但都是五年前通過了縣裏的層層考核，百里挑一才得選入百花門下的弟子。

雖然泉州縣是一個偏僻的小縣，但是門派卻有好幾個，百花門可是幾個大派之一。

誰都知道大派的武學資源博大，人人都想進大派，勢必造成競爭激烈。最後能進得了大派的青年，必然是當中的佼佼者。

蕭塵羽天生就對武學有種高人一等的領悟能力，從小就跟自己的養父學過一些強身的武藝，自然要進個大派深造，對他來說那是簡單不過的事情，至少讓人覺得他很輕鬆就進了百花門。

羅子懷朝他做了個鬼臉，頓時身子一矮，腳下發力，陡然一躍，恍若一道驚虹朝蕭塵羽飛去，同時他雙拳緊握，藉助前沖之勢，在將觸未觸之際，豁然向前一擊。

蕭塵羽面帶微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剛才他練功吐了血，但是面對着羅子懷這陡然而來的一擊，似乎絲毫不看在眼裏。

他如平時一樣看似隨隨便便的伸出一隻手掌，在那小小的拳頭上輕輕一按。

然而！！蕭塵羽猛的發現這次並不像自己預料的那樣已將羅子懷搏開，那小小的拳頭依舊如同一團粘泥一般已經緊緊的貼在自己的掌上。

他表情頓時凝重，連忙催動內功。

羅子懷滿臉得意之色，大呼一聲，鬆開了拳頭，身子在空中一翻，雙腳齊出借勢又猛的朝蕭塵羽踢去。

蕭塵羽方才只覺得自己的掌上居然發不出絲毫力氣，而這時掌上的拳頭一松，突然周身百脈猛的劇烈疼痛。

「啊——」蕭塵羽大叫，噴出一口熱血，這時子懷的雙腳正好也踢在自己的胸口上。

蕭塵羽被踢得橫橫的向後飛了數米，撞在一棵大樹桿上。

羅子懷見狀，滿臉驚恐之色，這也是他絕對想不到的，看着蕭塵羽滿身是血，不禁大叫了起來。

「師兄！」

連忙飛跑過去，神色慌張。

「我……我不是故意的！」

蕭塵羽緩緩的坐起來靠在樹榦上，不停的喘著粗氣。

「我知道。」

在門中，排行最小的羅子懷和蕭塵羽最為要好，平時蕭塵羽練功的時候，羅子懷常常突然發招偷襲，就是為了看看師兄的反應和試試自己的功力。

蕭塵羽的修為要高羅子懷一層，平時羅子懷的一擊，蕭塵羽輕描淡寫之下就能將其擋下來。

可是這次，誰也沒想到，羅子懷的一擊居然將蕭塵羽踢傷了，他心中十分惶恐，看着蕭塵羽滿是痛苦之色，連忙將他摟住，滿臉淚水，不知如何是好。

「師……師兄，你怎麼樣了？」

蕭塵羽感到一滴淚水打在自己的臉上，抬頭一看，只見羅子懷已經泣不成聲。

「我沒事，只是……只是……可能……可能以後……我……我再也不能練功了！」

蕭塵羽忍住心中多年的痛苦，直到現在，他終於說出了這句話，那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是那麼的荒涼凄苦，還有一絲淡淡的不滿，恨老天的不公。

蕭塵羽說着，緊緊的咬着牙，目光如炬。

天元國乃是一個武學國家，只有強大的武藝陣容才是立國的根本。全民習武已經成為了一種民風，只有武藝高強者才會得到人們的敬仰，才能獲得崇高的地位。

如此，誰都知道，在這個社會上，要是有人告訴你，你不能練功了，那意味着什麼！

此時，蕭塵羽的心裏是多麼的恨啊！

五年前。

蕭塵羽和幾位師兄弟五年前考進全縣最好的門派百花門，各師兄弟按年齡排大小，蕭塵羽和幾個師兄弟相差也不過三五歲。

然而論起天賦，蕭塵羽卻是幾位師兄弟當中最好的一個。

百花門的入門弟子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選擇符合自己體質的內功，一旦選定就不能再修改了。

其實對於平常的人來說，不管你的天賦有多少，只要不是先天腦殘，也不管你選擇哪一種屬性的內功，都能在三五年之內將內功練到第三層的功力。

然而，三層之後就要看天賦，勤奮，還有運氣了。

蕭塵羽修鍊的是火系屬性的內功破炎功。

短短一年時間，他就將破炎功修鍊到了第三層。

這不僅是他勤奮刻苦的原因。

修鍊靈功其中除了勤奮，更講究的是天賦還有運氣。

只有剛好挑選了適合自己身體屬性的內功，又加天賦異稟，修鍊的進度才會突飛猛進，一日的努力當別人三五日的刻苦。

而隨後的半年，蕭塵羽又以驚人的速度突破了第四層，進階百花門的精英陣營，當時他年僅十二歲，是當時門中年紀最小的四層內功精英，遠遠的將自己幾個師兄都拋在了後面。

對此徐堂主歡喜不已，百花門的門主更將他列入了重點培養的對象，視為門中第三代弟子未來的棟樑之一，對他愛護有加，什麼優越的修鍊條件都開給了他。

在這樣的光環下，蕭塵羽不驕不躁，每天卻更加刻苦的修鍊了。

然而就在蕭塵羽剛達到第四層境界不久。

一次蕭塵羽練完功后和幾位師兄弟偷偷上了百花門後山探險。

百花門的後山乃是靈獸出沒的地方，靈獸與尋常野獸不同，因其本身含有靈力修為，攻擊力冥冥之中要高出尋常野獸幾倍，甚至幾百幾千倍。

百花門有禁律，是不允許五層內功以下的弟子上山的。

幾個少不更事的少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漸漸的就進了林中深處。

不偏不巧正好遇到了一隻飢餓的百年靈狐。

靈狐與尋常狐狸相貌相似，只是體型龐大足有兩人之高，頭頂處又有一隻血紅的犄角，毛皮通體雪白。

幾人驚慌之下四處逃竄，蕭塵羽自視自己修為已達到了四層修為，有恃無恐，卻沒有逃跑，跟着靈狐鬥了起來。

不料才鬥了數招就被靈狐釋放出的澎湃靈力給震裂了經脈，又被靈狐所釋放的狐息侵入了經髓，所幸百花門離此地不遠，幾個師兄弟回到門中將事情告知了徐堂主。徐堂主迅速趕來將蕭塵羽救了下來，才不致枉送了性命。

幾個上山的師兄弟自然都被門主狠狠的責罰了一番。

這倒是小事。

而經過這次受傷后，蕭塵羽後來的練功不知何故，每當一提起破炎功在經脈當中遊走的時候就會感到一陣隱隱作痛，久而久之這種疼痛慢慢的加劇，隨着功力的加深經脈彷彿要被撐破一樣，令他痛不欲生。

開始蕭塵羽還以為這是因為自己快要突破第四層向第五層沖關遇到了壁障。

後來漸漸的發現自己的經脈好像突然變得無比的脆弱，而且日益加劇。

從此他再沒有突破，一直停留在第四層的間段。

而這些年幾位師兄，也突飛猛進，大師兄迎頭趕上，如今已經達到了第六層，其餘師兄都突破了四層進階五層，就連他們當中天賦最差的小師弟羅子懷也達到了第三層的頂峰，即將突破達到第四層。

本來師傅和各位師伯對蕭塵羽都是抱着無限的期望，可是如今，一看到他，都不覺的搖頭嘆息，一塊大好的材料就這樣作廢了。

蕭塵羽心裏難過，可是心中的苦楚，誰又能體會。

只好到了晚上自己獨自偷偷的跑到這樹林中勤奮練功，希望還能有奇迹出現。

可是到了如今只要蕭塵羽一運功，全身就疼痛不已，根本無法忍耐。

於是就在剛才，才會被羅子懷一腳踢飛了數米。

而羅子懷的功力不過還是三層而已，百花門的內功雖然三層和四層只不過一層之遙，然而卻是天壤之別，若是以蕭塵羽正常的四層功力，縱然是三個羅子懷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眼前確實大大的出乎羅子懷意料。

只見蕭塵羽痛苦的表情，在這夜裏，月光淡淡的銀輝嵌在他的臉上，顯得無比的滄桑，那種滄桑絕不是這個年齡的孩子應該擁有的。

「怎麼會這樣？」

羅子懷輕輕的說道，也滿是難過，在這裏，六師兄是唯一待他最好的了。羅子懷是幾個師兄弟里天賦最差的一個，這麼多年了，自己還只是三層的功力，別人似乎都不太瞧得起他，但是只有蕭塵羽一直還鼓勵着他。

「沒事的。」

蕭塵羽淡淡的說道，凄然一笑，目光是那樣的茫然。

羅子懷深深吸了口氣，抹去眼角的淚水。

「六師兄，我扶你回去吧。」

蕭塵羽搖了搖頭，望着滿天星辰。

「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坐坐。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羅子懷知道蕭塵羽的脾氣，於是他也不勉強，點點頭，這才緩緩的站起身來一步一回頭的朝百花門走去。

只留蕭塵羽一個人，靠在大樹上，茫然的望着天上一顆顆閃爍的星星，是那樣的孤獨，那樣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