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如夢令（2）
踏上奈何橋，兩人四目相對，在看到顧棠的一剎那，白少羽放下刻意保持的冷淡，再也壓抑不住對他的思念，不顧旁人在側，任憑洶湧的淚水奪眶而出。
「少羽！」顧棠馨喜的叫着，旁若無人的奔上前緊擁住近在眼前，只矮自己半頭，哭成淚人的絕色男子，輕撫他如絲般柔滑的紫色長發，安慰懷中雙肩不停聳動的可人。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該惹你傷心難過。見你傷心難過，我的心會更加的難受。」顧棠捧起白少羽滿是淚痕的俏臉，吻干他的淚，自責的道：「答應我，不哭了好嗎？」
「嗯。」白少羽對他笑笑，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他懷裏，雙手環着他精瘦的腰肢，眷戀着他的身體。「顧棠，隨我回去好么？」
「少羽，先不談這些，陪我去個地方，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顧棠從后攬過他削瘦的肩，執起他越發冰冷的手，漫步在幽長寂靜的奈何橋上。
停在如血的蔓珠莎華叢中，他攬著懷中可人席地而坐，賞著隨風而落的片片花瓣，喃喃的道：「如果可以一直這樣，我們一起看花開花落該有多好！」
「嗯」，他枕在顧棠肩上，眉宇間滿是無盡的溫柔：「我何償不想這樣，陪你看雲捲雲舒，陪你看花開花落，陪你到地老天荒？只是世事無常，你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是啊。」顧棠伸手接住一朵飄落的蔓珠莎華，別在白少羽及腰的紫發上，牽起他的手走到忘川河邊，指著水中的倒影道：「少羽你好美。」
他凝視着水中倒影，伸手取下發中花，眼神中流露出片刻的憂傷。「怎麼了？你不喜歡么？」顧棠抽出他手中之花扔進河中，擁緊身旁更顯單薄的他。
「不是，只是我更喜歡看它在風中自由自在的樣子。」白少羽抬眸，對顧棠嫣然淺笑。
天魔宮內
琉月不時的抬頭看向懸浮在兩人上方呈北斗七星陣方位排列的長明燈，燭火隨風搖曳，忽明忽暗。
葉琪洛仍端坐在兩人不遠處，他手執紅絲為二人護法。
突然一陣罡風乍起，夏纖塵祭出流影，擊向燭火。
「纖塵仙子？」琉月大吃一驚，她本能的祭出霜月，試圖逼退擊向火光的流影，兩劍相擊，發出一道又一道炫目的流光，兩人不停的鬥法，無可避免的波及到七盞長明燈。
燭火在兩人激烈的比拼下劇烈的抖動，竟比先前弱上許多。琉月抬頭望去，她展開羽翼不顧雙劍隨時都會攻向自己的危險飛向燭火，用自身靈力將其護住，阻止它熄滅。
夏纖塵同時躍起，她伸手握住流影，帶起一陣罡風沖着琉月疾斬。在剎那間，一片薄冰擊中夏纖塵手臂，流影從她手中滑落，哐鋃一聲掉在地上。
她不再同琉月糾纏，縱身躍下，俯身拾起流影，抬眸看向紅絲的盡頭，露出令人齒寒的森冷笑意。她手起，一劍斬向與那二人性命相連的紅絲。
紅絲看似柔軟而易斷，夏纖塵一劍斬下才知這看似柔軟易斷的紅絲卻韌如結銜草，硬如磐中石。她一陣徒勞無功，只得退而求其次。
她凌空飛躍，劍起向葉琪洛橫斬。
葉琪洛悠的睜開血眸，轉眼已凝立於虛空之上，雙手仍緊握兩根紅絲。夏纖塵怒從中來，她步步緊逼連出數劍，葉琪洛並不與她交手，只是左右閃避，身影飄忽如鬼魅。
夏纖塵似乎突然明白過來，她一劍忽起斬向葉琪洛雙手，迫他放棄手中紅絲。葉琪洛動了，他緊咬住紅絲，單純用碎空刀法與她交手……
輪迴之地
不知為何，白少羽身形微晃了晃，一下倒在顧棠的懷中，顧棠摟住他，扶他走到花叢中坐下，看他微蹙的柳眉，心中只剩難過和疼惜。
「少羽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身上的鬼氣傷到了你？」「不是」，白少羽枕在他肩上，抬手撫摸他清秀的臉龐，淺笑道：「不要多想，與你無關，或許只是我的原因罷了。」
「你看這是什麼？」他解開白少羽束衣的腰帶，露出他月白中衣，敞開他領口，一絲絲的黑氣在他心口處纏繞。
「還說與我無關？」白少羽垂眸，他看向心口處縈繞的絲絲黑氣，似乎已料到天魔宮發生了何事，他執起顧棠的手放在胸前，眼中只剩柔情蜜意。
如果我和他註定緣盡，請上天允我此刻只為他而活。
「不去管它，在離開之前能否滿足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心愿？」
「無論是一百個還是一千個，只要你開口，我都會滿足你！」顧棠執起他冰冷的玉手包裹，將頭埋進他發中，嗅着他發中獨有的香氣。
「我想與你成親，做你結髮妻子。」白少羽抬眸凝視着隨風飄落的蔓珠莎華，任憑淚水無聲滑落。
「別哭。」顧棠慌了，他低頭吻上懷中梨花帶雨的美人，忽略掉他身上更甚的黑氣，愛憐的撫着他清瘦的身軀，強忍即將失去他的痛徹心菲，笑道：「我們就在這片花海中成親，好不好？」
「嗯。」白少羽伸手一指，在花海中央赫然立起一座小院，四周掛滿象著着喜慶的大紅燈籠。「那兒就是我們的洞房，抱我進去好么？」
「嗯。」顧棠含淚點頭，他輕柔的抱起白少羽走進去，裏面張燈結綵，窗上貼滿大紅的「喜」字，兩盞紅燭孤獨的立在窗枱。
顧棠輕柔的放下白少羽，為他穿上鮮紅的嫁衣，戴上鳳冠霞披，執起他冰冷的玉手走到案前，扶他跪下，在燭火前交拜天地。
扶他上床，顧棠手執金簪挑開他大紅喜帕，走到桌前斟滿兩杯玉液瓊漿，一杯放在他掌心，兩人雙手交錯，共同飲下交杯酒。
天魔宮中
一連鬥了數百個回合，夏纖塵漸漸現出疲態，葉琪洛游韌有餘的穿梭在她凜烈的劍光之下，身形極盡優雅。
夏纖塵加強靈力的攻擊，只見流影再次藍光大盛，直刺向葉琪洛心口。葉琪洛傲然一笑，他五指微張，一股巨大的吸力迫使流影倒飛而出，劍柄擊中夏纖塵小腹，她吐出一口血，倒地昏迷。
他轉頭看向白少羽，只見他全身黑氣瀰漫，那便是入夢術反噬的作用，倘若此刻他還未能安然返回，恐怕是凶多吉少。
葉琪洛凌空一躍，盤膝坐回原位，復又執起紅絲。他默念咒語，一陣狂風大作，一道懸浮於他頭頂之上的鬼門開啟。
「我要去輪迴之地，替我護好肉身，不準外人妄動！」葉琪洛叮囑琉月，他靈魂出竅，進入鬼門。
輪迴之地
顧棠不知這酒後勁極大，他一連獨飲數杯，略帶醉意的爬上床，在白少羽周圍跳起勁歌熱舞。
跳了一小段，他突然覺得好像缺少了點什麼似的，猛的將白少羽撲倒，抱着他耍賴的道：「好少羽，我想跳舞給你看，可是曲子忘記了怎麼辦？歌詞好像是這樣子的……快幫我想想！」
他背了一大段歌詞，白少羽仍是一臉茫然的看着他搖頭不語。
「呃，你也不記得呀……」他突然打了個酒嗝，才恍然大悟的拍拍腦門，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我忘了……」
「無防，你想聽什麼我儘力而為便是。」
白少羽指尖掐訣，幻化出一把古樸七弦琴，他雙手撥弄著琴弦，奏出一曲《十面埋伏》。
「我來試一下！」顧棠憑着他對音樂的熱愛和現在超強的記憶力，哼著歌詞才免強彈出曲子的大概。
「是這樣么？」白少羽憑藉顧棠的指法，奏出美妙的音樂。「就是這樣，少羽我愛死你了。」他蜻蜓點水般輕啄了一下白少羽略顯蒼白的唇，笑道：「少羽，我要開始了。」
「嗯。」白少羽強行壓下體內咒術越發強烈的反噬力，斜倚著牆壁勉強支撐自己欲倒的身體，輕笑着為他彈奏，眼前少年活潑的身影漸漸模糊。
忽聞「嘣」的一聲脆響，琴弦應聲而斷，倚牆而坐的紫發男子亦在此刻倒下，少年跪在他身邊，擁緊他清瘦的身體，凄厲的喚着他，淚水彷彿決堤般湧出眼眶……
「快隨我走！」葉琪洛突兀的站在床前，他抱起已是命懸一線的白少羽躍進洞中，轉頭催促仍對着自己傷心不已的少年。「如果你還想見他就別愣著！」
「琪洛，你怎會來此？」顧棠躍入門中，不加思索的問。「救他，亦為尋你！」葉琪洛不再多言，帶顧棠重返陽間，魂魄歸位。
葉琪洛睜開血眸，他收回紅絲，瞬間站在白少羽床前，溫潤如玉的手覆在他眉心，一縷縷黑氣從中散逸，盡數湧進葉琪洛體內化作養份，湧入黑色並蒂蓮中。
不過片刻，白少羽睜開妖異的紫眸，從昏迷中蘇醒。「琪洛，顧棠呢？」他強忍從周身傳出的劇痛勉強坐起，看向盡頭處仍毫無動靜的少年，掩唇輕咳。
「他無事，你先躺下。」葉琪洛扶他躺下后，低頭看向沉默推開流影，一臉茫然的夏纖塵，冷淡的道：「醒了？」她看看他，再看看自身的處境，似是覺得哪裏不對，愕然的道：「我怎會在此？」
見葉琪洛並未回答，她起身走到白少羽床邊，伸手探向他脈門，卻被琉月攔住，她橫握霜月，左手按著劍柄，神情戒備的盯着她。
夏纖塵從琉月眼中似是讀懂了什麼，她垂下手臂，黯然的退後數步，拾起流影隱於袖中，輕聲道：「你為何如此防我？我究竟做了什麼？」
「你……」葉琪洛阻止琉月說下去，只是冷淡的道：「你們出去，別防礙我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