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書奇譚

玻璃室里的少女面色寧靜，白皙的皮膚上爬滿了各種實驗用的金屬探頭。探頭的另一端連接着遍佈實驗室的電子儀器。它們數量眾多，形狀各異，無數閃爍的顯示屏和儀錶，記錄着少女身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法醫意識之海里的寧其峰坐在人群的後方，韓丕可以清楚的感到，這名教授對自己的妻子並不關心。他的目光四處游移，彷彿是在人群中尋找着什麼。身着白衣的科研人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緊張與期待。

人群的最前方，坐着幾位年紀稍大的老人。為首的男人，鶴髮童顏，面帶微笑，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滄桑。而他身邊坐着兩位中年學者。韓丕藉著寧其峰的眼睛仔細觀察，這才發現那兩人正是妻子大學的導師黃學海與博物館的領導王主任。

法醫心中凌然，蘇濁清和寧其峰的出現，說明這裏多半是青木苑的某間實驗室。但他沒想到，黃教授和王主任竟也在這裏。可想而知三個月前，妻子的失蹤必然和青木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就在這時，兩個年輕人抬着一個巨大的金屬盒走進了房間。寧其峰立刻將頭轉了過去，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那裏，心中的渴望清楚的傳遞到了韓丕的意識之中。

兩位年輕人緩緩地將金屬盒打開，無數冰凍裝置充斥其間。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他們又將一個結滿冰霜的水晶容器自盒中拿出。而容器里一枚青葉泛著幽光，正是楓葉天書。

「啊」，玻璃室里的姚嵐突然叫了起來，她手扶胸口，脖頸之上一枚藍色的刺青若隱若現。四周的儀器相繼發出各種響聲，顯示著少女的身體正在發生某種奇異的變化。為首的老人微微頷首，他接過仍在瓶中的楓葉天書，將聖器送到了玻璃室里姚嵐的手中。老人面露微笑，輕聲說道：「不用害怕，好好感受即可。」

韓丕默默地注視着妻子，他當然知道天書意味着什麼，可卻無能為力。正當他掙扎着想要阻止姚嵐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方才沒入少女手中的青葉突然綻放出刺眼的光芒，一棵微型的古樹出現在了少女面前。古樹枝繁葉茂，仙音淼淼，無數螢火蟲般的光點兒飄然舞動，縈繞在聖樹四周。

法醫認出，這正是自己先前在夢中所見的參天巨樹，可七枚形狀各異的綠葉又讓它與夢中之樹有所不同。

「這是怎麼回事？」韓丕心中驚嘆。可剎那間，天翻地覆，物換星移。實驗室和玻璃間里的姚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世紀花園A座3304室的大門。

法醫心中愴然，他不想離開妻子，可他也知道這個世界的主角其實是寧其峰，而自己不過是時間之河裏的一位看客。

寧其峰的手中提着一個黑色的手提箱，他按響了房間的門鈴，心中無比緊張。片刻後房門打開，一把黑洞洞的手槍直指教授額頭，而持槍的正是女警王曉棠。

寧其峰毫不猶豫，他將手提箱擋在身前，趁著王曉棠投鼠忌器之時，踹掉了女警的手槍。接着兩人便扭打在一起。

韓丕有些驚訝，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身手竟如此矯健。若非天書的影響，自己想要戰勝他便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沒有。

可王曉棠也毫不示弱，她的招式與蘇濁清一摸一樣，就連手中的光劍也與姐姐如出一轍。忽然少女斬開了教授的手提箱，無數乾冰撒的滿地都是，楓葉天書也落在了地板上。

寧其峰瘋一般地向聖器撲去，一瞬間灼燒的痛苦傳遍他的全身，而韓丕也不得不再次經歷那地獄般的折磨。結果如預想中的一樣，寧其峰殺死了王曉棠。看着已經變成自己模樣的女警，教授很快便從震驚中恢復。他用殘留的乾冰偽造了密室殺人的現場，用電話叫了外賣，隨後便躲在了衣櫥之中。凌晨時分，崔柳和一眾警官來到了現場，而已經變成王曉棠的寧其峰則堂而皇之的混入了人群。

世界一次次的變幻，潛伏在寧其峰身體里的韓丕也彷彿一次次的在時空中穿梭。然而如此暢行在時光之河中的法醫，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寧其峰被天書不斷折磨的痛楚。終於，意識海里的教授來到了警局縱火案當夜的法醫辦公室，他想要毀掉王曉棠的屍體，卻發現了一直沒有下班的韓丕。在另一個軀殼之中，注視着另一個時空下的自己，讓法醫感覺很微妙。

突然間，另一個韓丕似乎發現了什麼。他推門而出，而教授則迅速藏在了走廊盡頭的門后。奇怪的是，意識里旁觀的韓丕，彷彿也被另一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久后崔柳來了，韓丕注視着他與自己一起分析案情。又過了很久，崔柳破窗而出，再接着便是自己鎖門而去。寧其峰身體里的法醫，此刻竟與教授一樣緊張，他迫切的想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就在韓丕以為寧其峰即將行動之時，另一群渾身黑甲，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闖了進來。他們盜走屍體，而後揚長而去。

終於同一身體里的兩個靈魂，有了相同的情緒，他們瞠目結舌，對眼前的一幕難以置信。正在這時，因偷懶而夜班遲到的李常青來了。如預想的一樣，李法醫成了無辜的受害者，接着便是教授縱火，逃之夭夭的故事了。

之後的世界不停變化，韓丕也隨着寧其峰的記憶不斷穿梭。而當這場奇怪的旅程來到了小鎮下的秘密基地時，韓丕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終於他被孵化室的另一個自己殺死，帶着寧其峰無盡的不甘與憤怒，法醫又一次在意識中陷入了沉睡。

當地底之下的殊死搏鬥終於畫上了句號，地面上的戰鬥也陷入了膠着。全副武裝的黑衣殺手在街巷裏追逐奔跑，利爪鋼牙的變異武士在樓宇間飛檐走壁。一梭梭子彈劃破了天空，不時傳來的爆炸聲更是讓空氣里充滿了火藥的味道。然而無論天上還是地下，所有戰士，所有武器的目標都只有一個，那便是硝煙中一位翩然舞動的少女。

少女衣袂飄飄，步履輕盈，如游魚一般在槍林彈雨間穿梭。她全身藍光浮現，縱使偶有火線般的子彈靠近她周身三尺，也會被一層忽隱忽現的藍色光罩所阻，無法傷及分毫。

數十把晶瑩剔透的藍色飛劍，如靈巧的燕子，在羽衣蹁躚的少女身邊盤旋飛舞。它們神出鬼沒，路線詭異難測，小巷中、屋檐上不時有凶神惡煞的變異戰士和黑衣殺手被飛劍刺中，鮮血噴灑，身首異處。

這位身如蓮花步生香，足踏凌波影如瀾的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蘇濁清。數小時之前，她將數十名武裝士兵引到了地面之上。少女本想利用小鎮複雜的地形，將敵人分而殺之。卻不曾想到這敵人竟越殺越多，久而久之已有數百人聚集在小鎮之中。半小時前，更是有數十名不知哪冒出來的變異戰士加入到了對她的圍剿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蘇濁清也有些擔心如果再不結束戰鬥，韓丕那頭恐怕會有危險。

「應該差不多都到齊了。好吧，姐姐不陪你們玩了。」少女心中暗自說道。忽然間，蘇濁清竟放棄了地形的掩護，向小鎮中央的廣場跑去。

不一會蘇濁清便被無數士兵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住，為首的十數頭半獸戰士，更是呲牙咧嘴，口中涎水直流，彷彿隨時要把少女撕碎。

人群中的蘇濁清，盈盈而立，古井無波。頃刻間，小鎮竟陷入了詭異的寧靜，僅有野獸們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終於，一名變異狼人按捺不住，它呼嘯著向少女衝去。人群瞬間被點燃，各種猙獰兇殘的半獸戰士和黑衣刺客，如潮水般向中央涌去，蘇濁清嬌小的身體瞬間被淹沒。

黑色的人群密密麻麻，如漫天的禿鷲，爭搶分食。可一道藍色的龍捲風終止了人群的喧囂。旋風中劍光閃爍，所過之處血肉橫飛。殺手們晃過神來，剛剛看似弱小的少女，此刻竟成了殺人奪命的修羅。人群四散奔逃，可越來越大的暴風卻沒有給他們絲毫的機會。只見風眼的中心，蘇濁清右手舉劍，直指天空。她長發飛舞，就連面頰之上也佈滿了藍色紋身。八條藍色光芒組成的巨蟒如觸手一般自少女身上探出。八頭大蛇瘋狂舞動，如興風作浪的虯龍，將旋風攪得越來越快。

忽然少女手中的利劍化為流光，流光又化為飛劍，一分十，十分百，百分千千萬，沒入旋風之中。飛劍在風中呼嘯，將颶風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絞肉機，屍塊如冰雹般自天空砸下，小鎮中竟下起了血雨。

十分鐘后，血色颶風方才緩緩散去，小鎮的中心已化為廢墟。數百名殺手已經屍骨無存，而一位黑衣少女卻氣喘吁吁的站在血海之中。正在這時，一聲巨響傳來，蘇濁清身前三尺，藍色光罩再現。然而即便如此，少女仍舊被重重砸飛。蘇濁清的身體落在了一片殘垣斷壁之中，她感覺自己的一根肋骨已被折斷。

傷痕纍纍的蘇濁清迅速彈起，飛速向小鎮外圍殘存的房屋間隱去。她沒能看清究竟是什麼擊中了自己，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了兩個陌生人的對話聲。

「道明，看來我們來晚了點。」一個女子說道。

「不晚，不晚，殺了她便不晚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無比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