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無愛亦無恨

番外三無愛亦無恨

大約沒有人不會對自己隱秘的身世不好奇的。丁建峰對自己的身世產生好奇,是因為在文雅意的珠寶資料庫里看到了星星之海的產品介紹。

他想起自己曾經擁有的那條項鏈,因為猜到那是自己沒見過面的父親留給他們的。母親對自己的說法是父親過世了,開始他是很珍惜的,但隨着漸漸長大,從外人同情的隻言片語中他明白了,他們母子倆是被拋棄了。所以他才會毫不猶豫的把那條項鏈送人,或者說扔掉。

通過文雅意了解到星星之海的去處,他決定回國。

他回國后暗暗調查了一段時間,基本鎖定了靳嚴周。那時候他跟靳海川已經認識,並且一起住了半年。

金海岸的那次年會,他給陸辰星帶上星星之海的項鏈就是為了試探靳嚴周的反應,果然如他所願。

那天他找機會問了丁素蘭:「媽,我已經這麼大了,完全可以為對自己的將來負責。我不是要追究過去,只是對自己的身世好奇。那麼媽,那可不可以告訴我那個人是不是靳嚴周。」

丁素蘭震驚的看着兒子,她沒想到兒子來問她這個,更沒想到兒子猜的這麼準確。她知道兒子一向拿的定主意,行事也很有分寸。既然他已經猜到,既然他想知道。再瞞下去沒什麼意義,於是點頭:「是,小峰,是媽媽不好……」

丁建峰卻沒讓媽媽繼續說下去,他握住媽媽顫抖的手:「好了,媽,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媽媽。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好了,其他的都可以不用說。」他感謝媽媽的堅強勇敢。勇敢的給了他生命,堅強的一個人扛起生活的重擔把他撫養長大。對於一個年輕的女人來說,這樣的決定多麼的艱難。媽媽的委屈他知道,他不想戳媽媽的傷口,他只是想確認自己的猜測。

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對靳家沒什麼感覺,唯一還能引起他關注的就是靳海川。

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他的心裏存在異樣的感情。靳海川對他幾乎依賴的信任,在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時候丁建峰很享受這種感覺。如今他有些糾結。

年會之後不久靳嚴周來找過媽媽,也來找過他。當然靳嚴周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過看着他痛悔的模樣,丁建峰的心裏一點也不快樂。

他本想離靳家遠遠的,把所有與靳家有聯繫的業務轉交給了同事。沒想到靳嚴周突然病發住院。

所謂父子連心!他的心裏莫名的惶恐不安。他不想留下終身遺憾,考慮再三他對丁素蘭說:「媽,我想去看看他。」

丁素蘭當然明白兒子的心思,並且靳嚴周突然發病多少與他們有關。理所當然要去看看。不過丁建峰所謂的看望並不是明目張膽的去看,他找了醫院的朋友幫忙,把靳嚴周陪護的人調開,單獨去見了他。

丁建峰在病床前坐下來,注視着病床上的靳嚴周,他得面色蠟黃,雙目緊閉,緊皺着眉頭看看上去愁容滿面的樣子,丁建峰心裏莫名一痛。

假如他醒了他要用怎樣的態度來對待他?該恨他嗎?他也很無辜!原諒他,媽媽這麼多年的苦難可都是他造成的。

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來看過就安心了。他不願意被人發現,不能在這待太久。沉默的枯坐一會兒打算離開。

他緩緩伸手握住靳嚴周微涼的手跟他告別,一種陌生的複雜情感讓丁建峰心頭顫動。忍了又忍發出來的顫抖聲音丁建峰自己都感到驚訝,他聽見自己說:「我今天來見你,不是來原諒你的。我只是想了結了我們之間的父子緣分。從此以後你是你,我是我,兩不相欠。」

像是割捨掉心頭沉重的執念,心裏忽覺空落落的。丁建峰以為自己可以平靜甚至冷淡的說出這番話,卻怎麼也沒料到心情會這麼糾結複雜。看着靳嚴周的模樣竟然沒忍住淚水。

他慢慢放開靳嚴周的手打算離開,忽覺手上一緊。他的手竟然被靳嚴周握住。丁建峰倏然抬頭,發現靳嚴周竟然緩緩張開了眼睛。他得眼睛艱難的聚焦在丁建峰的臉上,然後嘴巴劇烈的抖動着努力的一張一合。丁建峰不得不俯下身將耳朵貼近他。

「對……對……不……起。謝……」他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丁建峰大驚失色,慌忙按鈴叫來醫生。

一個小時后醫生宣佈靳嚴周死亡。

雖然醫生說靳嚴周醒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靳家對靳嚴周的死沒有任何疑問。但丁建峰卻萬分自責,假如自己沒來看他,假如自己沒有說那些話刺激他。是不是他依舊平靜的躺在那裏,即使是植物人對靳海川來說也是幸福的。而自己卻斷送了他的這個願望。

所以他對靳海川除了與生俱來的親情還有愧疚。而他的小心翼翼終究被靳海川察覺。於是靳海川來找他對他說:「我知道你去見過他,你也不必自責。這是他的劫數。或許他撐了那麼多天就是為了等你。」

丁建峰想起靳嚴周沒說完的那個謝字,是說謝謝自己去看他嗎?

靳海川還說:「我很慶幸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你這個兄長。」

丁建峰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除了母親之外的溫暖情感。那個纏繞在心頭許久的心結終於徹底釋懷。

丁建峰剛剛贏了一場官司回到公司。助手告訴他靳家老太太來找他,已經安排她在會客室等。

丁建峰皺眉,猜不透靳老太太想做什麼,不過他並不擔心。老太太最怕別人算計她的財產,自己對這個不感興趣,因此能夠理直氣壯的面對她。

走進會客室,丁建峰客氣的跟靳老太太打招呼:「您好,靳老婦人,請問您找我何事?」

一聲靳老婦人淡漠疏離?靳老婦人看見他卻很激動。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淚眼婆娑的點點頭說:「好,好孩子,委屈你了。」

丁建峰嘴角一抽,這是……打算讓自己認祖歸宗。可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靳老婦人親昵的過來拉他的手,丁建峰不著痕迹的避開。老太太被晾在那裏苦笑一下,無奈的說:「我知道你們母子都恨我。可我都這把年紀了,也不求你們原諒。不過身為靳家子孫,別人有的,總該也有你的份。」靳老婦人拿過桌子上的一摞文件遞給他。

「這是我手裏百分之十的金海岸股份,都給你了。算是補償這些年你們母子所受的苦。」

丁建峰並沒有接,反而是走遠了些說:「謝謝靳老婦人的好意。不過我此生永遠是丁家人,不便接受您的饋贈。」

靳老婦人怔住,他聽說大兒子還有個很優秀的孩子。是自己拒絕的那個女人生的。她心裏有些懊悔,又隱隱有些高興。左思右想考慮了很久她做了個決定。興沖沖的來找他,將自己所有的財產送給他,希望彌補自己對他的虧欠。卻被潑了一頭冷水。她沒想到還有人對這麼大一筆財富無動於衷,毫不猶豫的拒絕也不願意做他們靳家人。

她有點反應不過來。滿懷期待的看着丁建峰問:「你不肯原諒我?」

丁建峰很無奈,他對靳家無感,但也不願為難一個老人,一個見識淺薄的老人。他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欺騙她。他嘆口氣對靳老婦人說:「老太太,我不恨你,談何原諒?」

老太太懂了,不恨亦不愛。不恨是他的心胸和修養,不愛是他對她最終的審判。她從來沒有過如此的挫敗感,她以為帶着這麼大的誠意來見他就能取得他的諒解。她終於明白是自己的固執造成他一生的悲劇,要他諒解談何容易?最終她失望的離開。

丁素蘭在自己五十三歲的時候終於做了新娘,新郎是丁建峰親自挑的。檢察院的一個副檢察長,為人開朗豁達,風趣幽默,很有生活情趣。種花養魚,畫畫練字,愛好廣泛業餘生活豐富。最重要的是對媽媽很好。丁建峰認為像媽媽這樣自尊自愛,自強自立的女性配的上有個溫馨幸福的晚年。還有一點是自己越來越忙,不能經常陪在媽媽身邊。促使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是有一次媽媽突然生病了,急性闌尾炎。他正在外地脫不開身,等到他回來媽媽已經出院了。他意識到媽媽身體不好,應該給媽媽找個靠得住的老伴陪在身邊。於是做通媽媽的思想工作便親自為她操持了一切。

丁建峰不願做靳家人,但是感情上還是會讓他在靳老太太生病的時候做出過去探望的決定。靳老太太不在執著於讓他認祖歸宗。安心的享受兒孫滿堂的幸福時光。

幸福其實是一個人對待生活的態度。人生也許不圓滿,只要你看開了,就會從中找到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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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燦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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