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不忘

儘管氣氛重新變得和諧，但李光秀明顯不準備這麼快就高抬貴手。

「那是因為這些年聯邦並沒有遇到重大事件，人才儲備是要到關鍵時刻才能夠看到效用的。你和君臨都是我們培養的猛將，是元帥預備役。你倒是說說看，除了這種理由，還有什麼情況可以說服我們這些老傢伙，對於你們臨陣脫逃視而不見？

少一個關鍵的核心人員，就必須有無數人頂上，一旦他們不堪大用，死亡就不是幾百幾千而已，很有可能是幾個星球，甚至一整個星域。」

蕭崇舒摸了摸鼻樑，「伯公，雖然四弟和我都有那麼一點名氣，但那也是年少時候的玩笑話。

聯邦人才濟濟，少我們兩個並不見得就會產生這麼嚴重的後果。當然，我們也並不是妄自菲薄，可是人都要有自知之明，不是嗎？在不到那種高度的時候，我們永遠都只是預備役，是存在某種可能而已，並不代表我們就真的具備了元帥的實力。」

「你當我們這些老人都是瞎子？當然是看清楚了你們的天賦與心性，才會加大培養力量。說句毫不誇張的話，我們對你和君臨的期望，就是你們將來能夠起到類似於阿里奧斯親王在帝國所能夠起到的那種作用。

你們是我們為了下一任大帥所準備的左輔右弼。之前你們一個失蹤，一個被我們誤以為已經去世，所以不在聯邦也情有可原。可現在人都回來了，怎麼還想要偷懶？

君臨當年年紀小，心性不定，君庭說給他幾十年，讓他自己清凈清凈，鑒於他心境的確需要時間去重整，也的確太年輕，所以我們幾個老傢伙也允許了，對他的混日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不同。

你從小就少年老成，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十分有分寸的老練孩子。我們幾個對你這一輩的孩子期望都很高，對崇舒你的期望則最高。我們都希望你能夠肩負起最為重要的作用。

如果說君臨是奇兵，是我們希望能夠開拓局面的突破者，你就是軍師，是我們希望能夠穩定軍心的掌舵者。我們期待君臨破而後立，而對你，則希望你可以守成，任何時候都穩穩噹噹地護衛著聯邦向前行駛。有奇兵可以加以變化，沒有奇兵，你也能夠主持大局。」

蕭崇舒哭笑不得，「伯公，您這是過譽了。四弟的確是奇兵的類型，但我可沒有那種穩定軍心主持大局的才能。」

「不信你問問遠山，我們當年幾個老傢伙是怎麼對他說的？」

李光秀示意蕭遠山說話。

「當年你比較早慧，所以在同齡人里顯得有些鶴立雞群。可能因為這種緣故，老一輩們都覺得矮個子裏突然冒出來的高個子是個出類拔萃的傢伙，對你便有了非常之高的期望。」

蕭遠山委婉地表示他也認為前輩們對於自己長孫的期待值過於高了一些。

「你這傢伙，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李光秀哼了哼，「就是因為你總是這樣，所以我才會更加偏愛君庭。他小子可比你乾脆多了，有什麼說什麼，哪像你總是說一半藏一半。」

蕭遠山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反駁。

「你是要那邊的家裏去生活，以後都不回聯邦了？」

李光秀再次將矛頭指向了鳳殊。

「這個暫時說不好。要看具體情況。」

鳳殊還真的說不好到底能不能回來。如果換作從前，毫無疑問她一定會回到聯邦來，但夢夢三番四次地提醒她不要忘了身份，因此她猜測作為鳳家族長，恐怕身不由己的時候會非常之多。哪怕她實力不到家，可現在她就是名正言順的鳳家少主，將來一定會是鳳家族長。

事實就是，不管她願不願意，實力夠不夠，鳳家都已經認可了她的繼承合法性。這也意味着直到老死，她都必須要與鳳家共存亡。

如果足夠幸運，局面長久和平穩定，她自然是可以回到聯邦來生活的。

只是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尤其是在內域和外域都出現了蠱毒事件與蟲族罕見寄生蟲潛伏的背景下，她大概率是會被鳳家着重保護的對象。即使她想要留在聯邦，鳳珺他們也不會同意的。鳳家在外域又不是沒有人。如果局面不穩，她肯定會被鳳家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內域去。

「看來他們希望你留在那邊。」

到了李光秀這個歲數的人，很多東西只要聽那麼幾句話，甚至只是觀察到對方的表情變化，便能夠大致推測出真實的答案來。

「君臨說了要跟着你一起過去？」

鳳殊點了點頭。

蕭遠山說了，最好不要對這人說謊。

「孩子也帶走？」

「會讓他們自己決定要不要一起離開。」

蕭崇舒聞言露出了不忍卒讀的表情來。

屠隆也覺得她太過老實了，有問必答到了畢恭畢敬的程度。

「如果你們說離開之後就不回來，或者很難回來，你覺得兩個孩子會怎麼選擇？這根本就沒有給他們選擇的餘地。」

李光秀將問題的關鍵點指了出來。

「君臨最像他祖父，這也是為什麼君庭會最心疼他。

鳳聖哲可以說是君臨的翻版，他也基本就是由君庭一手一腳帶大的，在你們兩個不在君家的時候，鳳聖哲一直都由君庭親自照顧。除了在學校跟着鳳昀，和在軍部跟着君源，別的時間裏君庭對唯一的玄孫的照顧一直都不曾假手於人。

你現在不單隻要帶走君臨，也要帶走鳳聖哲，你覺得君庭的心情會怎麼樣？立場對調的話，你會允許對方永遠地帶走自己最疼愛的兩個孫輩嗎？」

鳳殊啞口無言。

她當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她要不要帶走君臨父子倆，而是他們自身要如何取捨。畢竟，她並沒有要求他們跟着她一起走。

可是這一點，李光秀會相信嗎？

蕭崇舒顯然看到了她的為難之處，再次開口道，「李伯公，這你就不清楚了。小九她非常內斂獨立。

內斂到了什麼程度呢？就算愛一個人，她也可以做到永遠不開口說愛，永遠不會讓對方知道她愛他。獨立到了什麼程度呢？就算全宇宙的人都死了，她一個人也能夠快快樂樂地活下去，瀟灑得照吃照喝。

她啊，和那些喜歡留在家裏的女人不一樣，雖然同樣喜歡男人，喜歡孩子，可是她更喜歡自己自由自在地在星際間行走，這裏看看，那裏看看。

四弟估計就是沉迷於她身上這種獨特的氣質不可自拔，直到現在都還不確定自己在弟妹心裏有沒有一席之地。如果說從前四弟缺乏安全感，現在可以說弟妹就是他的安全感的來源。只要和弟妹在一起，四弟就不會再體驗終極黑夜的感覺。

有鑒於此，就算小九她不想要四弟這個跟屁蟲總是跟着她，十有八九他也會像牛皮糖一樣纏着她。

至於聖哲，他要是想要和父母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吧？不跟着去才奇怪。君爺爺可不只有四弟一個孫子，雖然聖哲是他目前唯一的玄孫，可是玄孫肯定不止聖哲一個，未來的某一天，搞不好會蹦出七八個甚至十七八個來，可顯而易見的，聖哲是四弟夫婦唯一的長子。」

「你啰啰嗦嗦地說了一大堆，不就是為了告訴我君臨父子倆的去留由不得鳳殊決定？」李光秀哼了哼，「我又不會吃了她，你着什麼急？沒看你爺爺都不開口？怎麼，難道你想要讓我專門看管着你，讓你哪裏都去不了？」

蕭崇舒笑眯眯的，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模樣，「李伯公，我從小就知道您最通情達理。」

「我老了，不喜歡戴高帽子。」

他毫不客氣地表示自己可不愛被人拍馬屁。

「你來說，君臨父子倆要是死活要跟着你走，你是不是一定要帶他們離開？」

鳳殊乾脆點頭，「是。我是姐姐，也是母親，不管從哪一個立場來看，都沒有辦法對他們置之不理。之前失蹤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身不由己。但現在不一樣，我有能力帶着他們一起離開。」

「就算這是奪人所愛的事情，你也要做？」

「爺爺會心痛，可他更會理解與祝福我們。在這一點上，恐怕他更為迫切地希望君臨能夠帶着孩子和我一起離開，而不是留在君家，眼睜睜地看着我消失。之前已經有過類似的經歷，不管對於誰來說，都不是好的回憶。」

「崇舒，聽見沒有？她這話不單隻為自己做了辯護，更是堵死了我接下來的問題。你應該多學一學她，以情動人，往往會比以理服人更加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所以伯公，您這是同意我也跟着小九一起離開了嗎？老實說，我就是抱着學習的目的才想要跟着她的。我們聯邦要是能夠有人能夠到那邊去學習一二，將來一準穩壓帝國一頭。」

「穩壓帝國？你也太小看了他們的能力了。我們所需要穩壓的不是帝國，而是混亂星域。帝國能人輩出，愛德加斯汀和阿里奧斯都還年富力強，有他們兄弟在，兩三百年內都不需要擔心帝國會出大亂子。

反倒是混亂星域，時不時就會有么蛾子出現，需要我們兩邊都加以警惕。

聯邦和帝國之間已經和平了這麼長時間，在下一次蟲族大戰來臨之前，我們這種局面都不會打破。只要在關鍵時刻不被混亂星域的人火中取栗，度過那漫長的大戰，聯邦和帝國的和平就能夠繼續維持，平穩地過渡到新的階段。」

鳳殊沒有想到李光秀會這麼直白地說出自己對帝國和混亂星域的看法。畢竟以他的身份，在小輩面前說這些話其實是不太得體的，尤其他們幾個都不是李家人。

「李伯之所以會和你們明言，是因為對你們幾個都有愛護之心，也看好你們，知道你們不會對外說些不該說的話。」

蕭遠山看出了鳳殊的疑慮，稍作提點。

「我看的是遠山的面子，相信的要是遠山的眼光。要是你們幾個傢伙信不過，他也不會帶你們來李家，並且還要為我做介紹。我連自家的晚輩都懶得見，別說其他人了。到了我這個年紀，獨處才是最好的時光，和任何不中意的人多呆一分鐘都會讓我唾棄自己浪費了生命。」

「伯公，要不要聽我唱歌？我唱歌還挺好聽的，保管您聽了之後會覺得自己的時間沒有浪費。」

蕭崇舒毛遂自薦。

可惜李光秀不想要聽歌。

「你們誰要是能夠跳個舞，我還願意看看，唱歌就算了。」

屠隆表示愛莫能助，她從小就沒有那種藝術細胞。

「四弟妹，要不你來試試？」

鳳殊無語。她難道看起來像是會跳舞的那種人？

「抱歉，我也不會。」

「你小時候不是很愛唱歌跳舞？你爸媽好像還希望你大學時能夠學一兩門藝術課程。」

他指的是鳳昀的父母對女兒的期待。

「那是孩童時代的興趣，就跟現在的孩子一樣，天性喜歡蹦蹦跳跳的。長大之後我並沒有學習過舞蹈。」

「那就將你在即家的那一場即興表演也給我們來一段。」

李光秀的話讓鳳殊大吃一驚。

他怎麼會知道她為即墨表演過劍舞？難道即墨告訴過別人？不，即墨不是那樣的人。看來是信息泄露了。畢竟即墨曾經將數據導入過儀器分析，會泄露也正常。鳳小七已經證明了即家防衛系統多有漏洞，那麼信息泄露也是十分可能的事情。

蕭遠山明顯也不知道她曾經在即家表演過劍舞，因此下意識地眉心微蹙。

他對即墨的人品很有信心，第一時間便想到可能是某方面出了差錯。可是他也並沒有懷疑李家，畢竟李家向來作風清正，是講究仁心的家族。德高望重的李光秀不可能更沒有必要去做偷窺的事情。

「即家的黑客曾經和帝國的黑客過招，結果防住了核心，卻依舊被破譯了不少關鍵信息。當中就有你在即家的那一場即興表演。

我和愛德加斯汀算是忘年交，他看了視頻記錄后便一直對你念念不忘，總想要結交你這個小輩。信息泄露之後沒多久，我到帝國那邊去採藥，他知道后特意來山裏找我，並且給我看了你的視頻。」

他的解釋出乎所有人意料。

鳳殊更是愣在了當場。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