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濱小城

第2章 海濱小城

又到了每年的這個時候,林越和大娟坐在河邊的巨石旁等候,百無聊賴的林越逗弄著小影,用手指將小影彈翻在地看着她扇著翅膀撲騰是林越現在最大的樂趣,巨石上老吳立着長桿等著水中魚兒上鈎,大約一個時辰,老吳揚桿而起一尾金色鯉魚躍出水面。

老吳將魚撈入魚簍內說道:「你們把魚給鍾老二送去吧。」師姐弟兩人提起魚簍便走了。

老吳口中的鐘老二是住在東海之濱的一位老者,每年這個時候,老吳都會釣起一尾金色鯉魚送給他,然後自己也會消失幾天,有時甚至一個月,大娟和林越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師徒三人所在的這個小鎮隸屬於濱州城,位於濱州之西,而鍾老二住在濱州之東,要說最快捷的方式便是從濱州城中橫穿而過。

兩人一陣趕路,來到濱州時已近正午,林越說道:「師姐,咱們先找陳大哥吃飯吧。」

「走。」師姐說話簡單明了。

陳叔明是兩人在濱州結識的朋友,七拐八拐之下,兩人來到一片低矮小巷,這裏住的大多是些苦哈哈的平民百姓。

一個獨戶的小方院中,一個青年正躺在躺椅上搖著扇子,不遠處一個清秀俏麗的少女正坐着小凳,在木棚中搓洗着衣服,就髮髻來看稱為少婦更為合適。

林越叫道:「陳大哥,我們來了。」

那青年陳叔明笑道:「是大娟和二娃啊,又來給鍾二爺送魚了。」

林越笑道:「是啊,這不我和師姐又來蹭飯了,嫂子師姐給你們帶了山菜,都曬好了。」少婦在身上擦了擦手,微笑的接過大娟手中的山菜。

陳叔明看了看日頭:「還真是快到飯點了,走,海豐樓!娘子,把我那件吃飯的衣服拿來。」那少婦從屋裏拿出一件乾淨的繡衣,陳叔明脫下身上的舊衣,換罷繡衣便與兩人出發了。

海豐樓乃是濱州最好的酒樓,其海味一絕名揚全郡,三人剛到樓前,一個身穿錦袍的白胖子便一臉笑容的迎了上來:「爵爺,您可算來了。今天您想吃點什麼,全算我的。」

陳叔明說道:「蔡老闆,我多帶兩個人,您不介意吧。」

那蔡老闆忙說:「不妨事,不妨事,請。」

陳叔明點了點頭:「走,上樓。」

今天有口福了,林越的思緒早就飄到海鮮上了,這陳大哥每日的營生便是出來讓人請自己吃飯。

這便和大周朝的制度有關了,大周等級分明,階級之間的鴻溝不可逾越,按法律規定,凡酒樓二層以上者,下三等嚴禁私入,任憑你家財萬貫,只要還是平民便不能上二樓用餐,違者以不敬之罪論處。

陳叔明身世倒是不一般,祖上是阜陽鄭公(公爵銜)旁支,自己高祖為國立下赫赫之功,受封東海伯(伯爵銜)封邑整個濱州城,本家人丁一直不興旺,到了祖父這一輩,因犯過被奪了封邑,家世便敗落下來,他父親從小錦衣玉食,又沒什麼本事,僅剩的微薄家產也敗個精光,之後酗酒失足跌落石橋而死,留下他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不想幾年後母親也撒手人寰了。

這大周朝中落魄勛貴也有很多,其中不少人淪為無賴地痞,成天偷雞摸狗,欺壓良善。被欺者一有不滿,他便倒地一躺謊稱挨打,平民毆打勛貴,有理沒理先挨板子,若是情節嚴重,少不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陳叔明不屑這小人做派,寧可擺地攤,也不做地痞,用雙手養活自己不丟人,這偷雞摸狗、扒墳踹門的營生才是真正地對不起祖上的赫赫之功。

那是一年冬天,陳叔明就在這海豐樓樓旁擺地攤,最近生意不好,家裏也不剩什麼,再不掙錢就只能去城外挖野菜了,就在這時海豐樓的跑堂和一個面色紅潤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跑堂說道:「陸老爺,您就別為難我們了,這真是不行啊。」

陸老爺說道:「對方真是杭城勛貴,我費盡人情才請來一次,總不能在大堂訂桌吧。」

跑堂說道:「陸老爺說的我們自然信,可那勛貴不是還沒來么。您也是知道的,這二樓……」

陸老爺說道:「小哥,算我求你了,這來客家族爵位不低,我真等人來了再上樓,這生意也就不用談了。」

跑堂也很為難:「陸老爺,您平時不也要陪客一道,今日怎的……」

陸老爺無奈道:「克誠兄今日染瘍,來不了了。」

跑堂一擺手:「那我就真真沒轍了。」

在一旁的陳叔明聽個明白,原來是這陸老爺約了外地勛貴,但自己的身份不夠,不能上二樓訂桌。原來那個有身份的陪客又有病來不了了。

肚子餓的咕咕叫的陳叔明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他上前說道:「這位老闆若能請我一餐,我便讓你上得二樓。」

跑堂看是門外衣着破舊的商販,正要開口呵斥,病急亂投醫的陸老爺忙問道:「小兄弟能助我上得二樓?郎君莫不是世家子弟!?」

陳叔明一拱手:「在下陳叔明,乃是阜陽鄭公之後,東海伯玄孫,這在濱州官衙登記造冊,你們自可去查。」

兩人大大震驚,沒想到這酒樓外擺地攤的落魄小販,竟是全濱州爵位最高的勛貴。既然敢說官衙登記造冊,自然不怕去查,跑堂立刻上報掌柜,別說,掌柜還真知道,畢竟濱州曾是東海伯的封邑,對於東海伯一脈,濱州人不敢說人盡皆知,也是多有聞名。當下便將陳叔明和陸老爺迎上樓來,陸老爺也很高興,任陳叔明點菜。

後來宴請的客人來了,本見陳叔明衣着簡陋面有不悅,一介紹知道他是東海伯立刻起身敬酒,雖然自己家大業大,又是領的侯爵銜,但實際上爵位還是自己老父親的,待何時自己繼了家主才能襲爵,眼下還是白身勛貴。陳叔明可是大大的不同,東海伯一脈只剩這一人,他便自動襲爵,當的一聲爵爺。

宴請之後陸老爺便動了心思,當下要招陳叔明為婿,原是想着將來有了外孫便能承襲東海伯爵位,再有自己幫襯,未必不能有一番作為,別看自己財勢雄厚,到底還是一介平民。

陳叔明也明白陸老爺的心思,心中很是抵觸,奈何腹中空空,只得向五斗米折了腰,可誰曾想陸老爺的夫人不同意,東海伯算什麼,他不過是一個擺攤小販,連自己都養不起,想讓我女兒跟過去受苦,門也沒有。

拗不過夫人哭鬧,陸老爺便將自己的庶女嫁給陳叔明,這個庶女年方十三,本是自己丫鬟所生,雖說長得清秀可人,但可惜天生不會說話,再加上母親早亡,在陸家雖為小姐卻過着丫鬟的生活,比之一般下人也多有不如,畢竟她不得夫人的歡喜。

陳叔明得知娶了個啞巴過門氣憤非常,但是陸小姐用筆寫字與他交談,雙方各知身世反倒惺惺相惜,陸小姐打理家務是一把好手,別看陳家貧窮,但她卻體驗到了十三年人生中從未有過的自由,兩人琴瑟和諧倒也美滿。

一頓午餐之後,陳叔明帶着打包的飯菜回家了,師姐弟二人則是繼續前往東海之濱。

大海邊波濤層層湧向沙灘,一戶漁家在岸邊不遠處,一個中年壯婦和一個少女正在曬著魚乾,林越上前道:「余嬸,明珠姐。」

余嬸抬頭看到:「是大娟和二娃啊,怎麼,來看鐘二爺的吧,你們那無良的師父自己不來,總叫你們著兩個孩子跑這麼遠,真是。」

林越對這話倒是深表認同:「余嬸,鍾爺爺呢?」

「在那邊大海礁上坐着呢。」

「哦,謝謝余嬸。」

大娟一句話未說,除了林越和師父老吳,她一向是能少說就少說。

大海礁上一白髮老者正在端坐,四周海浪湧起,天上海鳥長鳴,本是極喧鬧的樣子,但閉眼傾聽卻又感到無限寧靜。

那老者盤腿而坐,白髮隨海風飄蕩,一派高人模樣,其實林越知道,這糟老頭只是睡著了。

「鍾爺爺,鍾爺爺……」見老頭沒反應,林越深吸一口氣:「鍾爺爺!!!!」

被驚醒的老頭叫道:「哎呀,我的媽呀,嚇我一跳兒,呃,是大娟和二娃啊。」

林越道:「鍾爺爺,你的魚。」

鍾二爺笑道:「哦,謝了,哎呦喂,大娟也出落成大姑娘了,來來來,鍾爺爺給你檢查身體。」那笑容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大娟淡淡說道:「十貫。」

林越在一旁大汗不已,一個為老不尊,一個愛財如命,鍾二爺一聽十貫,只能訕訕不能作答,大娟用鄙視的眼神盯着鍾二爺,倒不是鄙視他一把年紀還調戲小姑娘,是鄙視他連十貫都沒有也敢口花花。

師姐弟二人在鍾二爺家逗留一晚,期間鍾二爺想將林越身邊的小鳥小影烤了下酒,嚇得小影趕忙飛出屋外,大娟將魚做熟,鍾二爺說道:「這次我還有事託付你二人,這封信交給你們師父,請他親自拆閱。」大娟接過信放到懷裏。

第二日,師姐弟二人回程,路過余嬸家,正巧她三女兒回來了,便寒暄了幾句。余嬸的男人被征走為王陵做工,不想一去不回,只留下她和四個女兒,大女金珠、二女銀珠都已出嫁,三女珍珠和小女明珠還陪着自己。

告別母女三人,兩人趕回家中,老吳尚未回來,等了半個月,老吳回來后大娟將信交給他,老吳看看信又看看二人:「哼哼,鍾老二倒是好算計,只是……二娃,你收拾東西,去你鍾爺爺家。」

「啊?」林越不明所以,去鍾爺爺家又不是不回來,需要收拾東西么。

老吳說道:「這兩年,你都不用回來了。」

「啊?」

「啊什麼啊,還不快去。」

林越無奈只得收拾幾件衣物,今天的晚飯便是師徒三人聚在一起的最後一頓,吃過飯老吳道:「你們兩人年紀也不小了,也懂了不少事,想來也該給你們改個名字了。」

林越差點就要叫出來,被叫了這麼多年二娃終於要改名了,老吳又說道:「姓名乃父母所賜,本應珍惜,二娃是個孤兒,天生天養,大娟也有諸多往事,不提也罷,我雖為你們師長,但也不剝奪你們取名的自由,這自己的名字就由你們自己起吧。」

林越馬上說道:「我早就起好了,我叫林越,山林的林、飛越的越。」

老吳不置可否:「嗯,很一般嘛,還是二娃順耳,不過你既已決定,便叫林越吧,大娟你呢?」

大娟說道:「無所謂,什麼都行。」

老吳搖了搖頭,林越開玩笑道:「師姐總是沉默無語,乾脆就叫默無語吧,嘎嘎,小影你說是不是。」小影撲著翅膀,喳喳叫着表示認同。

老吳沉吟了一下:「默無語……你師姐只是說話少,又不是不說話。」

林越說道:「那便叫默輕語吧,輕聲細語。」

「這倒不錯,有點意思,大娟你看呢。」

「可以。」

「那就這麼定了,默輕語、林越嗎,哈哈哈,不錯。」

林越傻眼了,自己就這麼隨口一說,你們就定了,師姐還真是看得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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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谷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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