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最終章.在悲痛與絕望中尋找真實(終3)【真實結局】

第328章 最終章.在悲痛與絕望中尋找真實(終3)【真實結局】

西城外,蒸汽商船。

「開船!」

這是少年帶蘭姬跑上商船的第一句話。

「呃?殿下他們呢?」

兩名獸人戰士一臉疑惑的看着少年,以及他們並不認識的人類女性。

「我會回去找他們,你們帶着她先走!」

「別去了,一起走吧!」

本被劇烈的奔跑耗盡了體能的蘭姬奮力扯住了正要下船的少年的手臂。

「我不能丟下他們!」

少年憤怒的看着蘭姬,這是他第一次從蘭姬身上感覺到厭惡。

「你知道的,烏鋼和他的『梟』究竟有多強,他們已經走不掉了,你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蘭姬知道自己的行為一定會讓少年怨恨自己,可是她也很清楚自己現在必須勸住少年,不能讓他魯莽行事。

「而且你現在回去,可能已經晚了。」

「嘖!!」

咚!

少年一拳錘在桅杆上,這隻包紮好不久的手上立刻崩出血來。

對,蘭姬說的沒錯。

在他從狹長的洞穴跑到這裏時,戰鬥或許已經結束了。

剛才的他確實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要是現在回去,只會白白浪費白風和努拉罕他們的犧牲而已。

意識到情況不太對的船長唯唯諾諾的詢問道:「那、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蘭姬說道:「開船吧...」

「......」

而對此少年保持了沉默,船長和水手們便進入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可白風殿下他們......」

兩名獸人戰士想向少年詢問情況,然而蘭姬擋在他們身前。

「現在先讓他休息。」

蘭姬的話這兩個獸人並不能聽懂,但是蘭姬臉上堅毅的神情和明明看似嬌弱卻如同銅牆鐵壁般的身軀,讓本欲發怒的獸人戰士們選擇了退卻。

現在的少年靠在護欄上,頭深埋在雙臂中。

「為什麼...為什麼我......」

還是什麼都做不到。

依然只能被人庇護著。

明明他已經儘力變強了啊!

明明他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啊!

為什麼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你已經儘力了。」

蘭姬站在少年的身後,少年身上傳來的悲痛好像肉眼可見一般,而她卻沒有什麼可以安慰的話語。

「可是!」

少年轉過身來,向著蘭姬如同咆哮般吼道:

「我只是儘力還不夠啊!!」

「我願意把什麼都拿出來!命也好!尊嚴也好!」

「但我哪怕拿出了所有我能拿出的東西,我依然什麼都不能改變!」

「這種感覺!這種絕望!」

「你知道嗎?!」

「你懂嗎?!」

少年怒髮衝冠,沖着或許算是一切起源的蘭姬發泄著自己的負面情緒。

「我懂......」

蘭姬偏過臉,左手握住右肘,語氣輕柔的說着。

「我能明白你現在的感受,我們都踏入過深淵,但你遠比我要堅強的多。」

說罷她向少年伸過手去,然而這一次少年甩開了她。

「呃...?」

蘭姬那邊發出受傷的聲音,而少年選擇別過臉去,重新趴在護欄上,沒有看她。

「抱歉...」

然而蘭姬卻向少年道歉。

可明明錯的並不是她,她卻承擔了自己宣洩的怒火。

羞愧的少年低下頭,現在他已經恢復了往常的理性。

「該說道歉的人,是我。」

少年看着船邊漸漸移動的灌木繼續說道:

「我不該沖你發火,是我失控了,很抱歉。」

「但我確實有錯,如果當時我直接......」

「都是過去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不要再糾結了。」

少年打斷了蘭姬,他不想再聽見什麼「如果」。

這世界沒有「如果」,這個詞誕生出來就是為人類以為的虛假條件而設計的,探討的結果或許有價值,但探討的對象本身卻是虛構。

以「如果」開頭的回憶,往往是在思考荒謬的事物,反正什麼都改變不了,不如思考這些東西能帶給現在的幫助。

畢竟思考過去的最大意義就是反思,而後悔本身毫無價值。

因為他們的時間,只會向前。

「這些給你。」

出於對自己之前行為的愧疚以及其他考慮,少年將懷中的筆記和鑰匙交給了蘭姬。

「這些不是你從那個箱子裏拿到的東西嗎?」

蘭姬一臉詫異的接過少年遞來的東西。

「嗯,我想這些東西裏面應該藏着一個醉心於醫學的老混蛋的記憶和知識,在你手上或許有用。」

「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真的好嗎?」

「沒事,可能給你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對了,還有這個。」

少年將口袋裏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銀耳環交給了蘭姬。

「這個耳環算是對剛才的賠禮。」

「剛才的事情你其實不用介意,還有你這個耳環......」

蘭姬把少年送的耳環放在掌心細細端詳。

「不應該是戒指嗎?而且還是婚戒。」

而且還是刻有別人名字的婚戒。

這傢伙在這方面究竟有多不走心啊?

蘭姬不由得搖頭。

「呃?」

少年對珠寶首飾毫無研究,這個飾品他也只是覺得這算是自己身上比較貴重的東西,又是女性飾品才送給蘭姬。當然他相信本出身高貴的蘭姬不會在意這種小物件,關鍵還是心意要到。

「抱歉,不喜歡的話,就還給我吧...」

誤送女性婚戒怪尷尬的。

少年便試着收回。

「不,這個我挺喜歡的。」

蘭姬不管不顧的將這個戒指留了下來,甚至將之戴在手上。

「額...你喜歡就好......」

少年用餘光瞥了一眼似乎有些高興的蘭姬,也不知作何表述,於是他便繼續看着船下越發湍急的水流,以及那個在黑暗中宛如鋼鐵的城池。

一股疲憊感湧上心頭,或許現在的自己應該到船艙里睡一覺。

轟!!

巨大的爆炸聲將全船的平靜打破。

「怎、怎回事?」

船長把持着船舵,一臉驚恐的看着甲板上的火焰和凹陷。

「是炮擊!」

少年恢復了清醒,他很清楚這是什麼。

這是人類抗衡其他物種,最強力的武器之一——青銅重炮。

在數百米外的高聳城牆上,那個看似廢棄的大炮旁有一堆鐵羽城士兵正在忙碌的填裝彈藥,調整準星。

「快加速!」

少年大吼著。

而船長也在迅速操作,但是船速的提升依然很有限。

「放!」

在士官的命令下,引線被點燃,滑膛炮身向後一縮,黝黑的炮口噴出火舌,發出如同巨龍咆哮般的吼聲。

轟!!

炮彈打穿了薄弱的船身,並在船內爆炸。

一名水手拖着失去半截身子的同伴來到甲板喊道:「快、快跳船,鍋爐要炸了!」

轟!!

第三發炮彈襲來,船隻再次發生劇烈的震動。

同時水流慢慢從船隻底部的缺口處涌了上來,整艘船開始下沉。

「不、不......」

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傾斜的甲板,他知道,現在他們跑不了了。

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居然還是這個結局嗎?

伏擊不是偶然,他在遭遇第一次伏擊時就該強制撤退。

因為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在敵人的計算之中。

「小心!!」

又一發炮彈在呼嘯著向甲板砸來,而就在目標附近的少年卻愣在原地絲毫不動。

現在就算死,也無所謂了。

少年陷入了絕望之中,他的耳朵聽不到任何人聲音,他閉上眼睛準備接受這一結局。

「喝!」

然而他卻被推開了,被一雙嬌弱的臂膀推開了。

「呃?!」

少年一睜眼,就看見倒在甲板上的蘭姬在對着自己說着什麼,但此時的他因為耳鳴什麼也聽不見。

而那顆炮彈就在他視野的上空,瞬息即至。

「不!!」

轟!!

巨大的衝擊將少年本就還在半空中的身軀衝下了船,而在意識丟失的最後一刻,蘭姬也在他的眼前被爆炸的火焰徹底吞噬。

這世界就算還有神明,大概也是死了吧?

如果沒死,那它們也是絕無憐憫,鐵石心腸的魔神。

世人僅僅只是它們的玩物,人們的生死與它們無關。

至少,自己是它們不曾關照過的對象。

「活下去!」

少年想起了蘭姬剛才的嘴型,沒錯,最後她是對自己說了這句話。

可......

難道要我背負所有的罪孽與悔恨而活嗎?

「原來你這裏,還以為你死了。」

耳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的男人踩着沙地向他走來,此外還有幾人跟在他的身後。

「努......拉罕?」

微睜着眼的少年看到了那名強獸人臉龐,他那僵硬的神情似乎有些失望。

然而視線下移,這名強獸人頭領並沒有他那健壯的身軀,這個只是他的頭顱,下方新鮮的切口正在滴著鮮血。

提着頭顱的烏鋼在少年身旁停下,而他身後的梟戰士們手裏握著的兵器上還有着未乾的血跡。

烏鋼看了一眼少年無神的雙瞳,以及漂浮在遠處河水中船隻殘骸旁的幾具屍體,挑起的嘴角發出一聲嗤笑。

「把他帶回去。」

「是!!」

兩名梟戰士向少年走了過來,收走少年身上的武器后,再將他從兩旁架起帶走。

這就是命運嗎?

通道中獸人們的屍骸出現在腳下,少年在冰冷的鋼鐵中埋下了頭,他的雙瞳中再無一絲神采,意識中的一切都陷入到無盡的黑暗中。

我......

還是太過弱小了。

弱者,在強者的世界裏只能被魚肉。

弱肉強食。

這可真是個「公平合理」的法則啊?

「這?」

縮在街角的全身是血的女虎人,看見了被圍在黑甲部隊中的少年。

「怎麼會?」

你沒有逃出去嗎?

白風錯愕的看着少年,然而少年現在好像失去了神志,如同提線傀儡般被黑甲梟押送著,沒有任何反抗。

「嗯?」

感受到視線的烏鋼朝某個方向看去,而這名虎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必須去救他。

白風如此想到,之前獸人戰士一個接一個的在黑甲戰士們的兵刃下倒地,是努拉罕用了燃燒生命的秘術強行為自己打開了一條突圍之路,讓她得以成功撤回鐵羽城。

少年既然被抓,顯然船那邊也出事了,她已經失去了太多,不能讓少年也死去。

如今救援組幾乎全滅,她獨自一人也很難和船隊上的族人們匯合,不如現在拼一把。

想到這裏白風保持距離,一路跟隨着押送少年的隊伍前進。

這支隊伍中間沒有換人,依然是烏鋼和數名黑甲梟組成的強大押送隊,白風毫無機會,但虎人在捕獵時是最不缺耐心的,所以白風也不泄氣,一路隱蔽前行。

而這隻隊伍的前進方向卻是與鐵盔堡或者監獄完全不同的方向,他們的目的居然是——礦洞?

該怎麼辦呢?

不知緣由的白風看着被帶進入礦洞的少年,以及在早已封鎖的礦洞周圍四處巡視的衛兵們,陷入了沉思。

......

「人抓到了,祭壇這邊也什麼都準備好了。」

烏鋼用傳音方石向馮澤告知這個消息。

「好,我這邊身體還有些不適,剩下的就都交給你了。」

馮澤的聲音在興奮中又有些疲憊,顯然毒素的影響還未完全消退。

「呵,放心好了,這點事不會有什麼問題。」

烏鋼關掉了傳音方石,他自語道:

「親眼見證這一刻,可是件榮譽的事。」

「不是嗎?」

烏鋼看向身後的少年。

「吾王。」

......

少年那沉入黑暗的意識,一落就好像沒有了底。

就這樣,在深不見底、黯淡無光的深淵中,失去了自我,忘卻了思考,身體輕盈到彷彿不存在。如果什麼時候他連最後一點感覺也消散了,那便是死亡。

但是...少年沒有任何反抗,他甚至主動加快了自我意識的消散。

自願變為毫無靈魂與精神的軀殼。

然而就在他感覺自己已經要在精神上死亡時,他卻重重的落地。

唔...我這是在?

少年迷惑的抬起頭來,左右環顧發現這裏好像是一個花園。

但是眼前花壇里的花叢已經枯萎了,落在黝黑的泥土裏的花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塵土,周圍的花朵也無一例外的枯死,好像有什麼吸走了這些植物的生命力。

能量流動?

少年發現這些植被上似乎都有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細線,而這些細線里就是能量,有什麼在吸取着它們。

於是少年順着線流向走下去,想要看看這些能量流動的盡頭。

「吼!」

一隻漆黑的怪物突然從枯萎的花叢中蹦了出來。

少年下意識的想要拔出短劍,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並沒有任何武器。

只能跑。

少年清楚自己現在無法戰鬥,所以他沒有管那隻怪物,只是加快速度向盡頭跑去。

那怪物在後面窮追不捨,而少年也是在拚命的逃跑。

終於在最後被那隻怪物追上前,少年沖入了一棟公館中,轉身就將大門關上,把怪物擋在門外。

咚!

怪物撞在大門上發出巨大聲音,但沒有突破大門。

得到許些時間喘息的少年繼續向公館深處走去。

公館四周的牆壁上掛着許多油畫,但是不知是何原因,這些畫的內容都看不清楚。

所以少年也沒有停留什麼,繼續加快腳步向能力流動的盡頭跑去。

呃?!

少年在抵達盡頭時,發現那裏放着一張大鏡子,鏡子正在吸取這些能量,而鏡子後面的牆壁上掛着一巨幅油畫,這也是少年唯一能看清的油畫。

遍地的骸骨的屍山上踩着一對相互擁抱的少男少女,天空中有一個像是豎眼的裂口,裏面有艘巨大的空中艦船在向他們開來。

這是什麼意思?

少年沒有看懂,然而未等他仔細觀察,背後的大門已經被撞開了,那隻黑色的怪物發出嘶吼,向少年的方向奔來。

沒有別的出路的少年只好站在鏡子前,卻發現鏡子裏倒映的確是一個身材高瘦,黑髮黑瞳的青年,這青年的雙眸中充滿冷漠和平靜,好像早已看透了一切。

這個人像是自己,卻又不是自己。

他到底是誰?

我又到底是誰?

少年向鏡中青年伸出手去,而鏡中青年也向他伸出手來。

在他們指尖交匯的那一刻,少年被吸入了鏡中。

唔!

少年握著暈眩的腦袋落在地上,他抬頭一看發現自己兩邊是嚴陣以待的兩方大軍,一黑一白,旗幟鮮明。

「殺!!」

兩支大軍在各自將領的號令下,向彼此發起了衝鋒。

而少年還若停留於此,必然會被這千軍萬馬碾成肉泥。

但在少年面前的不遠處就是他所見過的那面鏡子。

為了解開這一切的謎題,少年快步向鏡子沖了過去,在兩軍廝殺在一起那一刻,少年與鏡子都消失在這片時空中。

「吾王已至!」

這是一座黑色的大殿,少年出現在大殿中間的紅毯上,站在大殿中央的王座旁邊的面具僕從高喊道:

「請吾之至高王,上座加冕!」

紅毯兩邊整齊的跪着一群衣着華貴的面具人,他們在應和道:

「請王上座加冕!」

「請王上座加冕!」

......

在眾人尊敬的呼喊聲里,少年直愣愣的看着那個處於紅毯盡頭的黃金寶座。

王座,象著着無上的權力與無盡的財富,但凡有人擁有其一便可在這一世無憾,何況是成為擁有兩者的「王」呢?

對金錢的渴望,對力量的渴望,對主宰自我的渴望......不論是他的哪種慾望,只要他踏上階梯,轉身坐下,一切他所渴望的事物都會被滿足。

這是多麼大的誘惑啊!

少年不由自主的向著王座走去,而王座旁的僕從也將放在托盤裏的王冠拿起,準備為他加冕。

然而就在他踏上那萬眾矚目的台階時,少年突然停下了腳步。

「請王上座加冕!」

僕從催促着,而周圍的面具臣子們也紛紛呼喊:

「請王上座加冕!」

「請王上座加冕!」

「請王上座加冕!」

......

眾人的目光中少年重新抬起了腿,但這次他並沒有向前,而是向後踏去。

我不是他,更不能變成他。

少年想起了那個黑髮青年,他很清楚自己與他有着一層界線,而這層微不可察的界線就決定了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那個青年一定走上了王座,然而自己不能。

王座不是他的歸宿,他不用成為王,也不能成為王。

「吼!!」

少年轉頭一看,發現那隻黑色的怪物就出現在身後的紅毯上,體型也比原來大了數倍。

然而周圍的人卻沒有一個看向這頭巨獸,殿門口的黑甲衛士們也沒有任何動靜,這些人只是機械般重複著:「請王上座加冕!」,好像一個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稍有些額外動靜的面頰僕從,雙眼也是空洞且麻木的,好像內在已經完全死了一樣。

這裏的一切都充滿著異常。

他豈能不保持警惕?

「吼!!」

黑色的巨獸發出一聲怒吼向少年衝來,如果現在他轉身跑上王座,相信這頭巨獸就會消失吧?

然而少年卻不閃不避的留在原地,目光平靜的看着巨獸那血盆大口離自己越來越近。

「在我最渴望力量的時候,你們給了我這個選擇。簡直就像我打個瞌睡就送來了枕頭。」

少年嗤笑一聲,繼續說道:

「以前我可沒有見你們這麼良心。」

巨獸一口將少年吞入腹中,然而少年發現巨獸的嗓子裏居然就是那名鏡子,於是他向鏡子伸出手去。

在一陣天旋地轉中,少年發現自己坐在一張方桌旁的椅子上,而自己的對面座位上坐着一個漆黑的人影,無法看清其相貌,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形。

黑影看着少年疑惑地說道:「奇怪,你就這麼討厭我們賜予你的東西嗎?」

「你是誰,或者說『你們』是誰?」

少年看向黑影,他早已不在乎生死,與這種陌生的存在對話,他也十分淡定。

「我們是神,或者說是你心中認定的『魔神』。」

黑影毫不避諱的繼續說道:

「如你所想那樣,凡世生命的死活對我們而言無足輕重,我們也沒有什麼興趣關注那些生命個體。」

少年一副毫不驚訝的樣子,他繼續問道:「但是你們卻找上了我,為什麼?」

「因為你很特殊。」

黑影明明沒有眼睛,但少年很清楚它在看着自己。

「我們會選擇一些特殊的個體作為我們的代言者,幫我們調節這個世界,避免這個世界走向我們不希望的局面。」

「你們既然是神,那就自己去做啊!」

想到自己的一切經歷或許就是眼前的存在所操控的,少年一拳錘在桌面上,然而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好像自己這一拳錘在空氣中一樣。

黑影無視了少年的舉動,它繼續平靜的解釋道:「我們也有自己得遵守的規則,有很多事我們並不能直接參與。」

少年冷嘲道:「是遊戲規則吧?!」

「你的理解並無問題。」

黑影不僅沒有否認,反而肯定了少年的說法。

「我們之間的博弈,是你們凡世生命所不能理解的層次,就像棋子不可能理解棋手一樣,你們只需要按照我們的意思去做即可,並不需要知道太多。」

少年笑道:「那如果我們偏不按照你們向想的去做呢?」

「沒有凡世生命可以違背我們,包括你在內。不要以為你見到了我們就真的算是超越那些渺小的生命。」

黑影對於少年的無禮,保持着相當的剋制。

「你能見到的我,也只是我的幻影,見到我真身的第一眼會讓你的靈魂泯滅,我們想要抹除這世上的任何存在,都是很簡單的事。」

「我可聽說過這世上有過不少瀆神者,他們當街唾罵你們,燒毀你們的神像,我也不見得他們有誰當街暴斃。」

黑影平淡的回答道:「我們為什麼要理會蟲子的鳴叫?我們知道,但不在乎。」

少年反問道:「包括信徒的祈禱?」

「那是一樣的聲音,我們並不會為你們而行動,想要我們幫助你們,你們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黑影似乎厭倦了不斷回答少年的問題,它重新將談話引到正題。

「你現在需要力量,而且你也接觸到了不少我們的留給你們的恩澤,但是你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使用,力量也並不完全,我們可以賜給你完整的力量,賦予你這世間所未有的知識,給予你更多更好的機遇。只要你接受,用不了多久,這世界就不存在任何凡世生命可以與你抗衡,你也可以實現自己的一切願望。」

「凡間生命所渴望的一切:財富、知識、權力、力量、伴侶......這所有的東西,我們都能賜予你,而且是絕對超越這凡世現有的最高的水平。」

少年注視着黑影問道:「只要我能按照你們的意思去做?」

「是的,這是非常豐厚的恩寵,你將是我們所有的選中者中得到最好的契約的那個,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卻不必有所增加。」

黑影看着少年,它能讀取少年的思維,它感受到了少年心中的掙扎,這是一切凡人都無法拒絕的提議,就算它站在凡人的視角,也會為之心動。

「我......」

然而少年在一番心理掙扎后,得出了結果。

「拒絕!」

「很有趣的想法,你居然在懷疑我們,懷疑神明。」

不需要少年解釋,黑影已經知道了少年的想法。

「我尊重你的選擇,儘管你不打算尊重我們,但我依然會尊重你。渺小的蟲子裏,也不是沒有能讓我們感到意外的個體。」

少年發現自己的視線在變得模糊,坐着的椅子和面前的桌子也不知何時消失了,而此時那個黑影身上則蔓延出無盡的黑暗在向他湧來。

「不過在不遠的將來,你將會後悔你現在的選擇,你會跪下來向我們索求力量。」

「當然現在你既然來到這裏,就可以得到賞賜,心懷感激的收下吧!」

黑影的身形消失了,它變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將無法動彈的少年吸入其中。

「你以後的命運將會有所不同,你將獲得力量,你會實現你的願望,當然你所能得到都是不完美的,都是殘缺的。」

「直到......」

「你同意與我們的契約為止。」

少年全身都陷入了黑暗的深淵中,就像最初那樣,一落就不知道何時才到底。

在他的意識徹底消散前,黑影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現在就去體會一下我們給予你的恩澤吧!」

......

「唔!!」

剛恢復意識的少年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好像在一個裝滿綠色液體的罐子裏,四肢被四個不知什麼材質的金屬臂束縛著,全身上下都插滿導管。

這裏是哪裏?

少年在罐中吐出一串氣泡,自己現在的處境有種科幻感,讓他以為自己還在那些個虛幻世界裏,然而透明的屏障外站着的烏鋼以及那些正在站崗的黑甲梟們,讓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現實。

少年轉頭觀察四周,發現自己現在身處的大罐,只是一個巨型儀器的一部分,這些儀器雖然都是用不同的金屬零件拼湊而成,卻渾然一體,彷彿一個金屬生命一般,迄今為止歷史上能夠造出這種複雜的機械設備的有且僅有莫名消失的矮人們。

烏鋼對旁邊的黑袍法師說道:「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你身上有傷,可以先下去休息。」

「......」

黑袍法師並沒有理會烏鋼,她注視着罐中的少年,心情很是複雜。

但是自己留在這裏也改變不了什麼,所以黑袍法師在遲疑一會兒后還是轉身離開了洞穴。

「現在啟動裝置。」

在礙事的人離開后,烏鋼立刻對手下人下令。

雖然烏鋼等人都將這個大型機械叫作祭壇,但他們都清楚這玩意和魔法並沒有多大關係。

「是!」

在操縱桿旁的梟戰士開始按照之前的訓練操作起這個機器來。

巨型機器有三個放置位,一個是處於中心的裝有營養液的金屬罐,兩邊分別是一個能量槽,放置能量物。

在機器驅動后,左邊的大型藍色寶石以及右邊的黑色寶珠都旋轉起來,裏面力量同時通過管道向處於中間罐中的少年注入。

「呵呵,矮人的能量控制機,加上十階水系魔獸的魔核,以及凝聚了數萬死靈的陰寒之氣的陰煞珠,這世界任何地方都沒有比這裏更好的條件了。」

烏鋼注視着那些運作的儀器,就目前來看一切都在順利進行。

「我們已經失去的王將會在這個容器身上降臨,相信他一定會對這個軀體感到滿意。」

他們的王,是超越一切所謂的王者的至高王,只有王值得他們追隨,也只有王能夠改變這個世界。

然而在十六年前,因為他們的無能,王隕落了。

他們這些本誓死效忠於王的僕人們,沒有選擇隨王而去,而在這個毫無希望的世間苟活下來,為的就是這一天......將王重新喚回這個世界的一天。

只有王,只有王復活,他們才能在王的領導下重新建立起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國度。

他們終會將那些亂臣賊子釘在銅柱上,終會將棄誓者們的頭顱掛滿旗幟,終會將這個骯髒的世界恢復純凈!

蟄伏十餘年的黑魔軍的真正主人將會在今天,回歸!

烏鋼的興奮感難以抑制,他很清楚今天絕對是要載入世界史冊的一天,而自己就將成為見證者之一,雙手都不由得顫抖起來。

對比起外面烏鋼的興奮,罐子裏的少年感覺可是相當不好,兩股極度陰寒卻又截然不同的力量,從導管輸入到他身體的各個要處。

這些能量的質量極其之高,數量是如此之大,哪怕少年徹底驅動體內的黑暗鬥氣,也無法消耗掉這些源源不斷好像沒有盡頭的能量。

而這些無法消耗的能量就在儀器的引導下,不斷的注入少年的筋脈中,哪怕塞滿到完全塞不下了,還在往裏塞。

「唔啊!!」

少年感覺自己的狀態就像是小雞出殼,不過他自己就是那個殼,而他體內的那些入侵能量就是即將啄破殼的小雞。

暫時弄不清楚情況的少年,只能這麼想到:這些人想折磨我,可真是花了血本啊!

儘管少年在裏面的聲音傳不到外面來,但他痛苦的神情外面還是看得見的。

於是在操控儀錶的梟戰士就向烏鋼請示道:「統領,要不要降低一點輸入值。」

「不用,繼續加大輸入值,一點也不要浪費。」

烏鋼顯然對少年的承受力很有信心,不過相信罐子裏開始翻白眼的少年並不那麼想。

「是!」

那名梟戰士按照命令繼續均速增加能量輸入,以此迫使這些能量流加速對少年身體的改造。

然而少年卻感覺自己的身軀應該是在從娘胎里剛剛出來,又被人頂回去,然後又出來,並再次回去的嬰兒,而他本人則正同時承受娘倆的痛楚。

原本狹窄的筋脈,被強行擴張,再擴張,擴張到無以復加,然後吸收的能量流和營養液開始對少年肉體中受損的部分進行恢復,恢復的速率和破壞的速率基本等同,所以少年哪怕承受了莫大的痛楚,但軀體還是沒有崩潰。

久而久之,在身體受慣了這種衝擊后,痛感開始下降,甚至有了力量湧入的舒適感。

他的身軀中充斥着水與暗兩種陰寒能量,然而他恰好就是水與暗的屬性,這兩種能量可以被他的身軀接受,不至於產生排斥反應,痛苦僅僅只是因為肉體改造,以及能量積壓造成的,當筋脈成功擴充並穩定下來之後,接受後面不斷湧來的能量也不是什麼難事。

「加入王血。」

烏鋼在看到少年的身體已經基本適應,而且錶盤融合率達標后,示意手下按計劃進入下一階段。

「是!」

一名站在鐵罐旁的梟戰士,將同伴手捧著的寶盒裏的水晶瓶拿了出來,然後他將瓶里暗金色液體從罐子底部的注入口灌入。

這些液體一進入營養液就立刻讓營養液沸騰起來,聲勢甚至比之前兩股陰寒能量的注入還要大。

「唔!!」

剛剛緩過來的少年又進入到全身彷彿撕裂般的痛苦中。

那些奇怪的血液像游蛇般朝少年身上涌去,並從他肌膚的毛孔中鑽入。

這些液體對他身軀的破壞居然比之前還大,少年感覺自己的血液在被一股巨力擠出,實際上也是如此,他的七竅,乃至身上的毛孔都在不斷湧出鮮血。

不一會兒,這個本來看着綠油油的鐵罐,就變成了血色。

而罐子裏的少年卻好像沒了動靜,他泡在血水中,全身枯瘦如乾柴,一動不動地被機械臂架著。

「快看他還有沒有生命反應!」

烏鋼看到這情況也是一臉慌張,他明明是按照步驟行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梟戰士彙報道:「心跳還在,但是十分微弱,要不要暫時停止能量輸入?」

「不能停止輸入,但降低每秒的輸入量。」

烏鋼眯着眼睛,密切觀察少年的狀態,既然少年沒死,那他現在應該處於某種關鍵狀態,萬不能隨意觸動。

「報告!」

洞外一名梟戰士跑了進來,在烏鋼囑咐過不能隨意打擾的情況下,顯然他是有要事彙報。

「講!」

烏鋼現在心裏正急,此時如果出什麼情況可是要命的。

「我們剛剛在一個礦洞裏發現了兩個兄弟的屍體。」

「什麼?!他們是怎麼死的?」

烏鋼大驚,他可不知道這城裏還有什麼可以不聲不響的幹掉自己挑選訓練的梟戰士,而且還是兩人。

「他們的脖子上都中了一刀,全身沒有別的傷口。」

這名梟戰士同樣也是相當慌張,這種情況說明自己的兩名同伴是在毫無反抗的情況下被一擊致命,敵人的水平相當高,而且很可能已經滲透在礦洞中。

「命令巡邏隊集合,清點人數,看看還有沒有損失的人手。」

烏鋼當然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他迅速下令道:

「現在所有隊伍至少四人一組,然後再叫一批人來,加強此地的巡視。」

「是!」

這名梟戰士快速離開了礦洞。

而烏鋼看着周圍守衛的梟戰士,陷入了沉思。

要是有誰可能有這實力悄無聲息的滲透進到處都是黑甲守衛的礦洞,烏鋼也只想到了一人,而如果真是被那個女瘋子盯上,就是他也毛骨悚然。

而且由於完全不知道對方是何時已經滲透進來的,很可能對方已經來到了這個主礦洞裏。

想到這裏烏鋼立刻下令道:「現在!所有人丟掉武器。」

洞中的梟戰士們雖然不太清楚原因,但軍令不容置疑,他們還是按照命令丟掉了自己的武器。

「然後,所有人都摘下面具,相互確認相貌。」

說完后,烏鋼密切注意周圍梟戰士們的情況。

當幾乎所有人都摘下面具時,有一名梟戰士遲遲不動,烏鋼二話不說直接使用「斷頭鍘」,一劍劈了過去。

「嘖!」

這梟戰士立刻閃開了烏鋼的劍風,然而餘波還是將她臉上的面具給掀了下來。

「哦?小貓咪,你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來,還來送死?」

這名梟戰士正是白風假扮的,而烏鋼現在可一點也不怕白風,她的血統秘術今天已經使用過了,常狀下的白風並不是烏鋼的對手。

「呵,不好好打一打怎麼知道呢?」

白風這時也是冷汗直冒,她想不明白自己暴露的原因,她好不容易混進這裏等待救下少年的機會,現在提前暴露顯然是免不了一番苦戰。

「你還很有信心?你忘記你的同伴們是怎麼死的了?」

烏鋼發出一聲嗤笑,然後他繼續說道:

「那些個獸人的腦袋可是已經掛在城頭上了,至於你...既然長得還不錯,那我就廢了你的修為,再把你好好調教調教,相信你會在貴族那邊很搶手。」

「你找死!」

烏鋼的話既戳了白風的心頭痛點,又羞辱了她的尊嚴,便成功徹底激怒了白風。

白風向烏鋼主動攻去,盛怒之下她的攻勢比平日又迅猛了幾分,身體也進入了半獸化。

「呵呵!我承認你還是有點本事,但也就僅此而已罷了。」

烏鋼揮起大劍,接下了白風的一連串的拳法,在白風的攻擊稍有頹勢時,他便立刻轉守為攻,逼迫白風拉開距離。

而白風疲於應對烏鋼接連不斷的劍風,她作為拳師在不能近身時便徹底陷入了劣勢,隨着體能的流逝,她所把握的本不多的勝算在慢慢流逝......

少年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里,他不清楚這個世界的自己有沒有母親,但另一個世界自己的母親卻還是以一個模糊的形象存在於他的記憶中。

很溫暖,只是保持安靜,似乎什麼都可以忘記。

這是一種很玄奧的狀態。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麼?

哲學三問,在此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寧靜。

「卡爾,如果這個世界能夠讓所有人都可以實現自己理想,該多好啊!」

然而有個女人聲音卻打破了這份寧靜,但是少年卻感覺不到任何突兀,反而覺得這位女性的嗓音宛如天籟。

「玥,這是不可能的。」

「他」說話了,視線下移,一位銀髮女子正依偎在自己懷裏。

這位叫作玥的銀髮女子俏皮又不失端莊的眨了眨眼說:「嘛...只是稍微往這個方向前進的話,我想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嗯,或許吧。」

他看似平淡的回應了一聲,但懷抱玥的力道卻增加了。

「只有不公、謊言與罪惡,都不復存在的那一天,你所期待的世界才會降臨。」

玥將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輕聲問道:「那你覺得會嗎?」

「不知道。」

做出回答后,他又猶豫了一會兒說道:

「但如果你期待的話......」

「我願意為之努力。」

「嗯。」

玥笑了,她的笑容好像有着魔力一般,僅僅只是看一眼,便再也沒法將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

「加油吧......」

說罷,她便化作蝴蝶,扇動着美麗的翅膀,飛向了看不到邊際的天空......

「呃?!」

少年看着空空如也的懷抱一臉錯愕,那個妙曼的銀髮女子究竟去了哪兒?

「她不在這裏......」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少年身後響起。

「啊?你是?」

少年回頭一看,發現一個黑髮黑瞳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我是卡爾,當然現在更多的人應該叫我『黑魔』。」

青年緩步向少年走來,少年警惕的看着他,同時對他的回復表示震驚。

「你是黑魔王?!」

黑之國的締造者,黑之浪潮的最高領袖,曾被稱為真神之下第一人的黑魔王,居然是眼前這位看着還有些俊俏的青年。

而自己之前在鏡子中看到的人,顯然也是他。

「嗯,確實也可以這麼稱呼我。」

青年在少年身前三步處停下,他的全身都散發着一種平靜,毫無波瀾的平靜。

「你、你不是死了嗎?」

黑魔王死於十六年前的「魔宮陷落」,他面對多族聯軍派出的各路強者,最終被劍聖查爾莫斯斬了頭。

少年緊張起來,這種人物根本就像傳說那樣縹緲無垠,他怎會在自己的意識中遇到對方。

「確實,我好像是死了有些年了。」

談及自己的死亡,黑魔還是原來一樣平靜,話里好像只是談到了某段微不足道的往事。

「所以現在你所看到的我只是一點意識,並不算是本體。」

「那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或許是被黑魔王身上那平淡的心緒影響了,少年也平靜下來,話里就好像在和一位許久未見的老友談著往事。

「不是我要找你,而是有人想要我來找你。」

「你是說烏鋼還是馮澤?」

「那些都不是他們的名字。」

「化名?」

「差不多。」

黑魔似乎是覺得這樣站着談話有些尷尬,他向另一邊走去,而少年下意識的就跟着他前進。

「坐吧。」

黑魔在一堵城牆上坐下,並示意少年在附近入座。

「這裏是?」

少年坐在黑魔旁邊,發現腳下是一座城市,建築高聳,大樓林立,同時建築風格又有些古樸典雅。

「這是精靈族的都城,龐都靈。」

黑魔向少年介紹道:

「下面是聯合廣場,那座雕像是最初的精靈。」

「為什麼要給我看這些?」

少年疑惑不解。

「不是我想讓你看,而是你的意識與我的混在了一起,你我都能看到對方的記憶。」

「那我之前看到的......」

「那段算是記憶,但也包括了虛構,對我而言比較重要。」

黑魔並不是個多言的人,他的聲音和話語里也不包含多餘的內容,平淡的字詞卻讓人不由得想聽下去。

少年問道:「那你做出那些事情,包括引發黑之浪潮,都是為了回應玥的期待嗎?」

「她死了,被我親手......」

黑魔神情平淡的說出了讓少年震驚不已的內容。

「可是她在你的記憶里明明那麼......」

「那麼重要,對嗎?確實重要。」

黑魔注視着城牆下那些街道里的人群。

「我的後半生基本都是在對她的懺悔中度過,而你所見的不過是我的自我欺騙,我現實中並未發生那段經歷。」

「人需要謊言,高明的欺詐師可以欺騙自己,而我雖然談不上高明,但也確實可以欺騙我自己。」

此時少年想起了那個據稱讓世界人口縮減五分之一的可怕災禍,他質問道:「所以你為了一段謊言,就殺了那麼多人嗎?」

「也並不全是謊言,也有真實,比如她所期待的世界。」

「實現那個世界是我最初的動力,但後來就不是了,我的行動有了更複雜的理由。」

少年駁斥道:「可是,她明明期待的是更美好的世界。」

「為了美好,才要破壞,為了誠實,才要撒謊。」

黑魔平靜的說着一段自相矛盾又暗含哲理的話。

「我不明白。」

少年希望黑魔能解釋清楚。

「你會明白的,在以後。」

然而黑魔不打算繼續作答,只是給了個模糊不清的回復。

「我還有以後嗎?我都要被你的人幹掉了。」

少年清楚現實中自己的情況,他現在應該已經在恐怖的試驗容器中奄奄一息。

如果猜的沒錯,烏鋼等人原先都是黑魔王的部下,現在黑魔王本人在這裏,而且看着似乎也挺好說話,他或許有辦法管住他們。

「他們的本意並不是要殺死你,若真如此無需那般費力。你現在的力量與他們相比,有着無法輕易彌補的溝壑。」

黑魔看向少年,他很清楚少年現在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都是如此,隨意一個大能都能蹂躪他。

「那他們是想做什麼?」

「讓我用你的身體復活。」

「呃?!」

少年一下子跳了起來,他才意識到自己或許在和一個隨時會吞噬自己的豺狼說話,而自己能耐在他眼裏或許連只小白兔都不如。

「你不用怕。」

黑魔還是原先那般平靜,無欲無求,不悲不喜。

「你的身體與我的契合度雖高,現在的身軀也被強化到可以接受我的地步。」

「但我本人並沒有復活的意願。」

「額?不對,你不是沒有達成目的死掉的嗎?」

傳說中的魔王不該都是抱着極大的野心死去,然後忠心的僕從們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復活,繼續毀滅世界。

這不是一貫的套路嗎?

「那個目的本來也不是我的目的,至於野心,我只是被驅動的機關里的一塊重要些的齒輪。」

在少年離席后,黑魔也從座位上站起,並向少年走來。

「我不想轉動,其他齒輪也會帶着我轉動,與我的個人意願無關。終有一天我跳出了機器,那便是永遠的跳出來,不可能再回去了。」

「王的背負?」

少年想到一個詞。

「嗯。」

黑魔點了點頭,肯定了少年的想法。

「王是背負所有追隨者的願望的領袖,我成為了黑魔王,那我就得實現他們的願望,才會是個合格的王。」

「那你一定是個合格的王。」

少年聽說過黑魔軍對黑魔王究竟有多麼忠誠,甚至傳聞黑魔王擁有控制他人心智的邪術,但現在看來,黑魔王恐怕真是靠個人魅力集結如此之多的忠誠的追隨者。

「不,我並不合格。」

黑魔搖頭否定了少年的恭維。

「我失敗了,合格的王,並不會失敗。」

「所以你不想復活的真正原因是?」

「我累了......」

黑魔閉上雙目,全身都透露著疲倦。

「僅此而已。」

「那你可以把力量給我嗎?」

少年向黑魔王深鞠一躬。

「我需要力量,我還想改變這個世界,請你將力量借給我。」

「可以。」

黑魔對少年的請求毫不意外,而且他也早有這個意願。

「我本也做好了這個打算,我會將我生前所學交予你,你將繼承我的衣缽。」

「但是,你也要答應我......」

「什麼?」

「去展現一條道路,一條世人未曾想過的道路。」

「這是我的願望,我未完成的願望。」

「是,我答應你。」

背負起黑魔王的願望,少年有着覺悟。

「那麼你將繼承我的力量與知識,同時背負我的罪孽,成為...黑魔王。」

「呃?」

等等,成為黑魔王可就有點過了。

他還不想毀滅世界啊!

「開個玩笑。」

黑魔開玩笑也是一樣淡漠,就好像他並沒有在開玩笑。

「我只是個殘存於世的遊魂,能夠給你的力量其實很有限,唯一能對你起到較大幫助的僅僅只是我闖蕩多年的知識與經驗。」

黑魔注視着少年額頭中的那顆旋轉的黑球,他大致猜到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這也意味着我的記憶也會融入你的記憶中,而你的體內本身就有着我的靈魂殘片,這樣很可能讓你失去自我。」

「原來如此。」

自己能不能在記憶海的衝擊下記得自己究竟是少年,還是黑魔呢?

黑魔王的記憶顯然是海量的,少年沒有這份自信。

「所以我會把我的記憶以封印形式存於你的識海,你要是能力足夠自然會發現這些封印,解封也不會是什麼難事,裏面有着我以前一些秘術技能,此外還有不少有用的東西。」

黑魔既然下了承諾,他自然是要做到的,所以對此他也有解決的辦法。

「但是我還是會不斷的被你影響吧?」

少年看着這位已經在用手指在空中勾畫着什麼的青年,他開始疑慮這是不是對方另一種讓自己放鬆警惕再奪舍的辦法。

「是的,輕度的影響無法避免,但我相信你能保持自我。」

黑魔感受到了少年現在的疑慮,他笑了笑,這位本在傳說中殺人無數,以人心為食的魔王,笑容卻是如同春日的陽光那般溫和。

「你在神那邊已經有了結論。你很清楚,你非我,我非你。」

「所以無需擔心,你一定能擺脫我的影子。」

說罷,黑魔將右手放在少年的頭頂,宛如醍醐灌頂般,一道道金印進入少年的腦海中。

「呃?你也見過『神』,它們究竟是......?」

少年還有很多問題要問,尤其是那些自稱「神」的存在,顯然黑魔也見過,它們究竟是什麼,少年很想弄清楚。

「別問了,快去現實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黑魔的身影在慢慢消散,少年的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這一切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罷了。」

......

「呵,小貓咪,你還有多少招式沒使出來?」

烏鋼動了動肩頭的塊狀肌肉,一番激戰後他算是得到了一次充分的熱身。

「我可有點不耐煩了。」

「可惡...」

白風現在身上有多處劍傷,她的恢復力在此前激活一次血統力量后已經大大下降了,傷口雖然能用罡氣封住,暫時止血,但作為爆髮型的戰士,白風殘存的體能已經不足。

而且現在僅僅只是烏鋼在做自己的對手,其他梟戰士都在原地觀望,在被發現后,她這邊已經失去了逃跑的機會。

顯然在他們的統領處於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他們去幫助反會掃了烏鋼的興緻。

「唔!!」

刷!

烏鋼一道劍芒閃過,白風躲閃不及,肩頭多了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視線...模糊了。

白風搖了搖頭,讓自己的頭腦恢復清明,後退與烏鋼保持距離,她就算再怎麼不甘,也無法否認烏鋼實力在自己之上的事實。

大量的失血,以及體能的消耗,讓她現在連站立都十分艱難。

而在那個鐵罐中的少年現在也沒了生命跡象,那她來這裏可真就什麼都做不到了。

「看來這下就要結束了。」

烏鋼發現這個女虎人已經沒了多少鬥志,對比現在的力量差距,將之擒住也是手到擒來。

咚...

咚!咚!

「嗯?這是...心跳?」

烏鋼詫異的看向鐵罐,明明具有隔音效果的鐵罐裏面正在傳出擊鼓般的心跳聲。

擴散在營養液里的血霧隨着心臟的跳動,向這具化作乾屍的軀體迴流,在皮膚和肌肉重新煥發光澤的同時他那四肢也在不斷抽搐。

「報告!能量輸出跟不上目標的吸取的速度了。」

烏鋼狂喜道:「現在直接最大輸出!」

「是!」

龐大的機器開始轟鳴,兩塊世間罕見的能量物在容器內瘋狂旋轉着,裏面儲藏的恐怖能量在旋轉中飛速流向中央容器中的少年。

這時少年的身體內充斥着兩種存在,一個是活了上萬年的深海巨獸,一個是上萬亡魂的意念體。

原本這頭曾縱橫北海的深海巨獸擁有絕對的壓制力,但鬆散的上萬亡魂的意念體在遇到少年體內所存在的集合意志的「巨骸怪」后,居然有了可以抗衡的態勢。

兩者一水一暗,一藍一黑,在少年體內形成了平衡,少年的身體順利的吞噬著這些恐怖的力量,那些插在他的身體穴位里的導管,也因為他身體攀升的巨大壓力開始一一脫出。

而他現在也不需要這些導管來輔助吸收這些力量了,他開始肆無忌憚的直接吸取這些狂躁的能輕易讓常人爆體而亡的能量,由於體內那寬闊無邊的筋脈,他感覺自己好像可以吞吸掉整個世界。

神脈,就是如此可怕。

少年的根基已經無比穩固,身體完全可以接納這些能量,全身氣勢也在飛速上漲。

四階、五階、六階....直至八階巔峰,兩顆能量石都化為粉末,他那洶湧的力量等級才終於停滯。

然而烏鋼意識到了問題:

罐中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並不是王的寬容和欣慰,而是......憤恨!那名少年的憤恨!

「快加上束縛環!」

王的意志並未降臨,待在少年的身軀里居然還是少年自己。

到底哪兒出錯了?

烏鋼全身都在顫抖,他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他們花費了如此之大的代價居然是培養了一位可怕的敵人?

一個畫着複雜圖案的金屬環從罐子頂部降下,少年全身洶湧的力量立刻被壓制住,而少年本人也像是觸電般抽搐起來。

就是現在!

烏鋼分神的那一刻,白風沖向了巨型機器,她相信自己只要摧毀機器,少年就能重獲自由。

「呵,我現在心情很糟,你可不要搗亂!」

劍技·一刀兩斷。

憤怒的烏鋼一個劍浪斬向白風的後背,而白風沒能及時閃開,被這劍招斬中。

「唔!呃!!」

白風應聲倒下,鮮血從傷處噴涌而出,如果不是自己白虎血統擁有強大的生命力,恐怕她在這一劍中就已經死去。

我的手......

白風看着擺在地上的右臂,她的整條右臂都被一劍斬下,虛弱的身體倒在血泊中不斷顫抖。

「白風!!啊!啊!!」

恢復了意識的少年看到了這一幕,他像頭野獸般嘶吼著,然而頭頂的束縛環完全壓制住了他的力量,讓他全身動彈不得。

「到底哪裏有問題?」

烏鋼沒有管重傷的白風,他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明明一切都是這麼完美,他們沒有任何失誤,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着。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失敗?

王,您真的捨棄我們了嗎?

就在烏鋼不注意時,白風咬緊牙關,用左臂撐起身軀繼續向巨型機械上有一堆管線爬去。

「攔下她!」

注意到白風的兩名梟戰士拿着長槍向她衝來,而白風也在這時將左手上利爪刺入到管線中,在長槍刺入身體時,已經沒有多餘力氣的白風用自身下墜的重量將一排管線全部扯斷。

巨型機器傳來故障的轟鳴聲,具有強束縛力的金屬環功效減弱。

「啊!!」

在少年的咆哮聲里,懸在頭頂的金屬環碎成數段,夾着四肢的機械臂也變成了廢鐵。

咚!!

少年一拳砸碎了透明屏障,罐內殘存的液體也在此時涌了出來。

罐前搞不清楚情況的兩名梟戰士直接被這些混著血絲的營養液澆了一身,正什麼都看不清楚時,他們突然感覺胸口一疼,生命力便飛速流逝。

正被一團黑霧籠罩的少年,將雙手分別插入這兩名梟戰士的胸膛中,在捏碎他們的心臟的同時,他們體內的生命力飛速也在向他涌去。

僅過三息,兩名梟戰士就變成了乾屍。

咚、咚!

兩具神色驚恐的乾屍倒在地上,少年沒有看他們一眼,直徑向著那名倒在血泊中的虎人奔去。

「站住!」

兩名槍尖還有血跡的梟戰士妄圖阻擋,然而少年周身的黑霧化作刀鋒,在從兩人中間穿過的一瞬間,他們的頭顱就被斬下。

然後黑霧又化作觸手狀,刺入這兩具無頭屍的脖頸中,汲取他們的生命力,很快這兩具屍體也變成了乾屍。

「不...要...死......」

被力量充斥着身軀,幾近暴走邊緣的少年,一手抓住地上的手臂,一手抱起它的主人,在將手臂貼在斷口處並用黑霧將之固定,然後他將四人份的生命精粹全注入到白風的身軀中。

白風身上傷口,包括斷臂處,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然而縱使傷勢完全恢復,她依然沒有醒來。

而這意味着......

「啊!啊!!」

抱着白風的少年仰頭咆哮,原本還有些清明的雙眼徹底被血色充滿。

儘管黑魔王按照約定沒有侵佔他的身軀,但湧入他體內的那兩股力量都是極度好戰嗜殺的存在,再加上少年本身對這些新得到的力量就不能純熟運用,精神又受到這等衝擊,他便徹底被殺戮意志所控制,進入了暴走狀態。

「這是王的護體暗影,以及生命汲取,你、你難道吞噬了王?!」

然而看到少年屠戮自己的部下,烏鋼卻沒有發怒,原因很簡單,他現在的精神正被少年所使用的力量刺激著。

「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

烏鋼咆哮著,揮舞「斷頭鍘」向朝着自己衝來的少年全力斬去。

轟!!

少年的身軀被這一擊斬飛,他重重的撞入巨型機器中,巨型機器在爆炸的轟鳴聲里倒塌,掀起了大片的塵埃。

「呼...呼......」

烏鋼喘著粗氣,目不轉睛的看着面前濃郁的煙霧,他現在的皮膚已經變成了赤紅色,身軀也比原先更為龐大,頭頂也長出了犄角,那完全漆黑的眼睛像是蟲類一般。

此刻他也顯露了自己的真身——半魔人劍士。

現在的他能夠在黑暗中視物,煙霧也不能影響他,他能夠看見煙霧中有一顆大球,裏面聚集著極其恐怖的能量。

「喝啊!!」

烏鋼緊握大劍沖入了煙霧中,在奮力挑起后,他將全力一劍斬在這顆大球上。

然而他那斷金碎石的斬擊卻石沉大海一般,完全被大球吸收了,而且大球上伸出的觸手還纏上了他的大劍和身體,意圖將他拉扯入大球中。

烏鋼怎會讓其如意,他又是一聲怒喝,全身張開了強悍的鬥氣力場,直接將那些漆黑的觸手彈開。

但是消耗巨大的烏鋼也只能退出煙霧區,跳回到外面。

「統領!」

而已經在煙霧外嚴陣以待的梟戰士,看到了狼狽的烏鋼也是十分震驚。

「放箭!!」

烏鋼直接下達了攻擊命令,現在那個大球里的少年實力恐怖無比,他一人難以應對。

「是!」

梟戰士們舉起鋼弩向裏面射出一陣又一陣的箭雨。

「吼!!」

然而煙霧中的大球卻完全無視了這些箭矢,在震耳欲聾的吼聲中,大球如同一顆巨蛋般裂開。

一個龐大的身軀,從這顆漆黑的巨蛋中現身。

巨大的翅膀在他的身後展開,鋼鐵般的身軀上佈滿遊動的符文與那緊貼在他的身軀上的黑霧一起組成一套裝甲,整個六米高的身軀讓他就彷彿一尊懸浮在空中的雕像一般。

「你連『不滅修羅身』也會了嗎?」

烏鋼抬頭仰望着空中那個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當年他也是這般仰望着那位不可戰勝的王的。

所有人都因空中修羅身上散發的強大氣場而顫抖,沒有人會以為自己能夠戰勝這種存在。

然而在戰士們不知所措時,修羅雙瞳紅光一閃,他的殺戮開始了。

黑霧在他手中凝聚成兩把巨劍,他一揮動就有了攪動天地的氣勢。

被巨劍從身上掃過的梟戰士無一例外都在哀嚎中倒下,而烏鋼在巨劍掃來時立刻挑起,並一劍斬在修羅的手臂上。

然而他手裏的大劍在斬在黑霧鎧甲上時,卻好像斬在了棉花里,所有的力量都被吸走。

「啊!!」

憤怒的烏鋼將大劍一分為二,兩劍齊揮終於將劍刃斬入修羅的手臂中。

劍刃在修羅的手臂上劃開一個口子,裏面有黑霧湧出,然而這傷勢馬上被修羅用從斬殺的梟戰士身上汲取的生命精粹所恢復。

「該死!!」

一番纏鬥后,烏鋼發現場上就自己一人還站着,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的梟戰士盡數化作了乾屍。

儘管他還是可以對少年化身的修羅造成傷害,但是顯然他想要擊敗汲取了這麼多生命精粹的修羅,已是天方夜譚。

感受絕望吧!

這是你曾給予我的。

修羅將左手上的巨劍抬起,這把巨劍重新化作了黑霧,這黑霧又分作數十團,分別鑽入了地上那些乾屍中。不出片刻,這些還未僵硬的乾屍們紛紛拿着自己武器從地上爬起,不過它們武器的朝向卻是烏鋼。

「畜生!」

烏鋼因為極度憤怒而青筋暴起,周圍這些已經化作亡靈的梟戰士,已經將他的退路堵死。

「哎呀!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男人就是喜歡把事情搞砸。」

礦洞上空傳來女人的譏笑聲。

「是你?!」

烏鋼抬頭看去,發現一個身穿黑袍,臉戴面具的怪人正坐在礦頂的鐵鎖上,顯然她已經在這個「貴賓位」看了很久的戲了。

「這一切是你搞的鬼?!」

烏鋼將現在的情況全歸咎於這個不速之客身上,當然實際上她可和此事沒有關聯。

「哈哈!火氣不要這麼旺盛嘛!不然我們怎麼聯手呢?」

「哈?要我和你聯手?」

烏鋼可是知道這個女瘋子為了潛入這裏,在暗地裏殺了自己不少部下,他怎放心和這傢伙聯手。

「你如果要獨自對抗他的話,可是會死的哦?」

冥蝶摘掉臉上面具,沖狼狽的烏鋼嬌媚的笑了笑。

「而且不僅僅是你的人,這座城裏的所有人,都會被他殺光。」

現在修羅體內的少年已經完全被身體里的力量支配,深海凶獸與亡靈們對生人們的殺意是無可估量的,現在還混雜了少年本人的殺氣,導致這尊修羅並不會因為殺掉烏鋼而停止行動。

由於修羅可以不斷汲取生氣來彌補自身,只要他能一直殺下去,這個形態不會消散,也就是說,不擊敗即將在下面的殺戮中不斷變強的修羅,那就只能讓修羅殺光他的行動範圍內所能見到的所有人為止,而且修羅背後的雙翼可不是擺設,他能移動的範圍極廣,而且只要還有生命可供其吞噬,他就能繼續行動。

所以冥蝶絲毫沒有誇大後果,如果真放這個暴走的不滅修羅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生靈被其屠戮。

「好!我和你聯手!」

非常時期非常對待,烏鋼當然也不是為了救世,僅為了自保,他也只能和這個強大的影刺聯手。

「還有我!」

黑袍法師從礦洞入口走了進來,她脫掉兜帽,這位金髮尖耳的高等精靈大法師也選擇加入戰局。

「好!」

烏鋼心頭大喜,有了兩個強力援助,現在他們確實有了不少勝算。

「小心!他的攻擊開始了!」

說罷,冥蝶拔出腰間的兩把短刀從高空墜落。

而烏鋼則揮舞兩把長劍一邊準備閃避修羅的攻擊,一邊應對朝自己湧來的亡靈戰士。

而站在高台上的摩耶娜則舉起手裏的法杖,開始吟唱起古老而神秘的咒文,強大的魔力在她法杖上聚集。

讓三大強者也只得聯手的艱難戰鬥就此打響!!

......

「真不是一般的麻煩......」

烏鋼的身上滿是鮮血,這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離死亡如此之近。如果不是靠着半魔人的血統能夠恢復自己的傷勢,恐怕他就已經在這等攻擊下死去了。

這名半魔人劍士的力量已經耗盡,然而面前這尊好像不可戰勝的修羅卻也同樣到了強弩之末。

修羅背上的雙翼已被斬斷,全身上下要麼是冰柱、要麼是火焰、要麼是刀口,然而這些傷勢都沒有恢復,他所存儲的生命精粹已經耗盡,又沒法從三人身上汲取新的生命精粹,伴隨着體內力量的見底,纏繞在龐大身軀上的黑色盔甲也在消散。

「吼!!」

這時修羅發出巨大吼聲,在遠處高台上的摩耶娜也只能停止吟唱,捂住雙耳。

「呵呵!」

面對修羅最後的爆發,冥蝶發出冷笑,她靈活的攀上修羅的肩膀,然後將兩把長刀刺入修羅的背部,再從肩膀上跳下。

「抓到你了!」

在長刀劃開的一片濃郁的黑色霧氣中,冥蝶看到了少年的身影,她立即向少年伸出手去。

「呃?」

在少年迷離的視線中,出現了這個暗夜精靈的臉龐,他下意識的說道:

「玥?」

「你......」

冥蝶也愣了一下,但她還是抓住少年的手臂將他從黑霧中扯出。

「唔啊!!!」

修羅發出巨大而痛苦的呻吟聲,失去體內的少年,對於他而言就和失去了心臟一般,很快修羅的身軀就開始崩解,無數團黑霧在空氣中消散。

而僅剩的三名亡靈戰士也在哀嚎中自燃,最終化作了灰燼。

「呼...呼......」

烏鋼喘著粗氣,要是剛才修羅不死,一直承受傷害的自己恐怕就要遭殃了。

「合作愉快。」

背着少年的冥蝶對烏鋼笑了笑,順便看了一眼那個空無一物的血泊,便轉身就往出口走去。

「你、你把他留下!」

已經揮不動劍的烏鋼想要衝上前阻攔,結果突然全身一麻,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哎呀!打偏了!抱歉哈!」

站在高台上的摩耶娜向失去意識的烏鋼招了招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摩耶娜和背着少年走來冥蝶相視一笑,兩個精靈帶着沉睡的少年一起離開了礦洞......

【鐵羽城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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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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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玄幻奇幻 第二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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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最終章.在悲痛與絕望中尋找真實(終3)【真實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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